万天墟是闇狴城城后一巨大渊口,底下恶鬼千群万妖集聚,那些野心蓬勃的妖魔都被困于其中,因着大妖苍邺结界的作用,那些恶鬼困于其中无法上来。
此处,莫说人,就连妖魔也鲜少来此地。
若说是魂魄完整,拥有魄天炽火的娄弦,她倒是不惧于此,可眼下她在明敌在暗,对方又有拂琵在手,娄弦一时有些计无对策。
隗圣殿留给她那张纸,到底是要做什么。
娄弦正想着,远处山林传来一道魔光,娄弦速速追去。
万天墟上的树植被邪气滋养,无法滋生绿叶,远远看去像是几只张牙舞爪的鬼手。
娄弦立定,警惕观察着四周。
那道魔光将她吸引至此后就消失不见了。
周围寂静无声,整个荒林似乎只有娄弦一个活人存在。
身后有枯木枝被踩断的声音,娄弦耳朵一动,迅速唤出天悲戟朝身后丢去。
“铮”一声,戟刃插进树身,来人一惊,
“……阿弦。”
拂琵如受惊之鸟站在天悲戟旁,那戟刃差一点,差一点就从她脖子处抹过去了。
娄弦诧异,赶忙将天悲戟召回。
“拂琵?”她正要上前,还未走几步,她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在拂琵身后那片黑暗区域,渐渐走出来一个人。
待那人完全曝露在娄弦面前,她的表情一冷,又极度轻慢:“是你啊。”
“当初背叛娄焱,现在又背叛我的……狗东西。”
现在想来,当初遭人暗算,又被姒地困在九巨山脉,恐怕隗圣殿也出了一份力。
面对娄弦的谩骂,隗圣殿并不恼怒。
“许久不见,你依旧是这么暴躁。”
娄弦不想与他废话,将天悲戟掷在地上,放声道:“我还未找你,你倒先找上我了。”
“将人放了,此事与她无关。”
隗圣殿低低笑出声,手心一握,拂琵的颈间倏尔出现一道魔气缭绕的黑环。
他五指微屈,拂琵颈间的黑环骤然缩紧。
拂琵面露痛色,发出艰难的声音。
娄弦面色一紧,抓着天悲戟吼道:“我说了此事与她无关,将人放了!”
隗圣殿满意的看着娄弦,将手微微一松,拂琵涨红的脸这才稍有舒缓。
“银卿那小子果然说的不错,你很在意这只小狐狸。”
隗圣殿提到银卿,娄弦的脸色又寒了几分,带着极度阴郁的口气说:“他是你的人啊。”
拂琵此时已有些缓过来,可脖子仍有些不舒服,她含糊着声音问:“……银卿……在哪儿?”
隗圣殿笑:“他都将你骗成这样了,还在意他呢。”
“若非是他写信将你骗出来,我怎会获此良机。”
拂琵的心似被搅动,原本的念头在这一刻化为粉碎,她心如死灰,一行清泪在眼角落下:“原来是这样啊,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娄弦的心揪成一处。
戾气肆意,娄弦忽而发了狠,抓起天悲戟就朝隗圣殿杀去。
原本的黑暗之中又跳出来许多人,团团将隗圣殿围住,以一敌对的姿势面向娄弦。
那些人衣着统一,娄弦再眼熟不过。
这些都是刹冥台的人,原本,都是她的属下。
她阴恻恻看着这些人,嘴角挂着冷笑:“这是开始站队了?”
心中那腔怒火愈发激烈,就快要喷涌而出。
她不在的这三年,隗圣殿夺了她的刹冥台,还惦记着她的魄天炽火,如今见她还活着,这些人竟然还忠于这个叛徒!
可恶!
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背叛!
娄弦忽而聚了气,握在手中的天悲戟被一层紫光相渡,恶狠狠对着那些人道:“那你们,都去死!”
抬戟杀去,娄弦整个人都被紫气裹涌,每一刀都夹着滔滔怒意。
动她的东西,还动她的人,这些人通通都不想活了!
像是情绪失控理智丧失,若是唐渡在她身边定会阻她。
可娄弦的本性就是如此,杀念极重,若有不合心意或者忤逆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不过这一年来她懂得了许多,也学会了许多,有时候还会心慈手软有所顾忌,娄弦觉着,她快变得不像她了。
可是现在,仿佛又回到了三年之前,娄弦的脑海被杀意裹涌,越打越兴奋。
一戟落下,将人杀的魂飞魄散,又一拳接上,将人打的节节败退。
这些背叛她的人,就该去死!
娄弦的身影在士卒中穿梭,一戟一掌都直逼命脉。
隗圣殿渐渐锁起了眉头。
娄弦的实力他是清楚的,否则这么些年也不会屈于她之下,不过,失了魂珠,她竟还这么能打,有些棘手了……
隗圣殿面色一狠,倏尔抬手,一记血光从拂琵脸上划落。
“呃啊!”
拂琵的惨叫落入娄弦耳里,她一分神,后遭受敌,背部狠狠受击。
娄弦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喉间有腥气隐隐作祟。
拂琵的脸上被划出一道血口,刺目的鲜血正从伤口处落下,惹目极了。
“你想死!”
娄弦再度起身,隗圣殿打断她:“我们好好聊聊。”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娄弦目色发狠,二话不说朝隗圣殿杀去。
隗圣殿也不急躁,在天悲戟刺入眼睛前,他五指发力,锁在拂琵的黑环再次发力。
就差一点,天悲戟就刺穿他的眼睛了。
隗圣殿拿指抵在戟刃处,轻轻一推:“还聊么?”
娄弦咬牙看着他,抓着戟柄死死不肯松手。
她从未,受此胁迫。
娄弦的手几乎在发抖,看着一旁几乎窒息的拂琵,她忽而一抽手,恨着目光说:“聊什么?”
隗圣殿五指一松,心平气和道:“这就对了,不要总靠蛮力。”
“别废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隗圣殿微微抬眸,眼底是藏不住的野心,这野心如燎原之火,在这一刻燃到了巅峰。
“我要魄天炽火。”
魄天炽火为天地邪火,由魔尊娄焱所炼,血脉相承,天下无所克。
得了这破天炽火,便也成了三界之主。
“只可惜娄焱那个蠢货,空有一身本事,偏偏栽在一个女人手里。”隗圣殿不屑道,“我以为你和你父亲不一样,如今看来,根,还是一样的。”
“一样的优柔寡断,王不成王。”
隗圣殿站在娄弦面前,低眸冷垂注视着她,像是在看将死之人。
娄弦嗤笑一声,抚过天悲戟的雕纹,轻蔑道:“你要魄天炽火呀,那真是遗憾,这玩意儿血脉相承,你要做娄焱的儿子吗?”
隗圣殿额角微跳,压着心底的隐隐怒火:“口舌之快,有何意义。”
他忽而变了脸色,换做往常亲和的表情:“当初银卿告知我,说你体内魂魄不全,怕是你解封九巨山脉时,身体暂时无法承受,这才失了魂珠。”
娄弦变了表情,静静听隗圣殿道:“后来我翻阅三界书籍,甚至连上古典籍都看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我找到融合魄天炽火的法子了。”
隗圣殿的表情忽然一阴,贪婪看着娄弦说:“将你的魂珠挪到我体内,饮汝生血,死地而后生!”
娄弦手心一凉,不由咽了咽口水。
隗圣殿要她的魂珠,可一旦魂珠全部离体,那她岂不是……
娄弦强装镇定道:“若我不愿意呢?难不成你还要强取?”
隗圣殿笑:“我知你不会乖乖交出魂珠,所以,这不是有筹码么?”
拂琵脸颊上的血已经止了,留下一道泛黑的疤痕。
见娄弦将目光朝她转来,拂琵拼了命的摇头:“不行,阿弦,不换!呃啊——”
隗圣殿抬手落下,又是一道血刃。
新的血迹顺着刃口在拂琵脸上留下,那张单纯,总是笑吟吟看着娄弦的脸,此刻已经花成两道伤口。
触目惊心!
娄弦的心堵在嗓子眼,她气得发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她能做,拿魂珠去换拂琵的命,拿自己的命去换拂琵!
可是,可是她做了这么多,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还有唐渡,唐渡对她这么好,她好不容易就快过上想要的日子了……
可是,可是拂琵一直伴在她身边,给她唱眠曲儿,心疼她,安慰她,这是对她很好的姑娘啊……
娄弦攥紧了拳头,红了眼眶看向拂琵。
“不换,阿弦,不值得……”拂琵哭出了声,“不要换,是我连累了你,求求你……呃——”
又是一道血口,三道血口狠狠扎进娄弦的眼里,那张脸,那张对着她笑的脸,此时就快面目全非了……
“我……”娄弦松了拳头,无力跪倒在地。
这个傻姑娘,明明是她连累了她啊。
当初救下她,就不该让她留在身边的。
隗圣殿说的不错,她是优柔寡断,当初若是狠心一些,就该抛下拂琵。
娄弦捂住了脸,掌心有温热滴落。
可若是将拂琵抛下,她就体会不到这么多温暖了,不会有人依偎着她,红着脸说姑娘间的悄悄话,都不会有了……
“……我换。”
“不可以!不换!我不跟你换!”拂琵挣扎着朝娄弦跑来。
喉间一紧,她拼命去抓那黑环,可黑环虚无,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破解。
拂琵涨红着脸,泪水同脸上的血水混在一起,她伸出手拼命去够娄弦,憋着气喊她:“阿弦,不值得,不值得的……”
娄弦两手一拂,拭去面上的泪水,将脸从掌心埋出,看着拂琵笑:“值得啊,怎么不值得。”
“等你活下来,去找柳式通,他能将你的脸治好,从此拂琵还是漂漂亮亮的。”
拂琵哭的泣不成声,拼命想去阻止。
娄弦收了天悲戟,一如往常挺立腰板。
她冷眼看着隗圣殿:“说到做到,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自然。”隗圣殿两手一摊,“我从来都只要魄天炽火,这个小狐妖的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娄弦咬牙,双手起结念咒,整个人忽而腾至空中,她周身起了紫色焰火,将她层层包裹。
娄弦闭目,五指不停翻转。
她体内只有八颗魂珠,每一颗都要有序取出,待到最后一颗交换拂琵后,她便用召符唤唐渡出来。
届时将拂琵救下,至于魂珠,找机会再夺回来!
心口忽然一阵剧痛,娄弦屏息,从体内深处注入灵力,待灵力充盈,娄弦低吼呵一声,一颗光亮的珠子从她额间引出。
隗圣殿眼前一亮,赶忙伸手去拿。
少了一颗,娄弦还能撑住。
她又凝力,将第二颗魂珠逼出,直到四颗魂珠引出后,娄弦只觉体内空荡了一半。
她深呼吸一口,强行坐定身子,又用余下的灵力将最后四颗引出,直到最后一颗魂珠落,娄弦的身体忽而从半空坠落。
她觉得脑袋昏沉极了,甚至感受不到四肢无感的存在,只想沉沉睡去。
她强撑着眼皮,看着喜不自胜的隗圣殿说:“放……人……”
隗圣殿将八颗魂珠放入怀中,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娄弦,突地笑出了声。
“放什么人?”
“你!”娄弦欲去抓他,可一抬手,又重重落了下来。
隗圣殿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下一瞬,他抬脚重重踩在娄弦手背。
“真是没想到,目中无人的娄弦,也会有惨如猪狗的一天。”他狠着目光,不停用脚碾磨着。
这种将人踩在脚下的感觉,真好。
还是将一个讨厌的人踩在脚下。
娄弦疼的哼出声,体内魂魄尽散,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隗圣殿踩着她的手背。
“住手!你不许踩她!”拂琵被人推倒在地,也顾不得颈上的黑环,拼命朝娄弦爬来。
“怎么将你忘了。”隗圣殿松了脚,转而朝拂琵走去,“银卿因为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所以你也该死。”隗圣殿阴阴落下一句话,手中忽而发力。
不再似先前的威胁,那黑环越缩越小,几乎要将拂琵的脖子拧断。
拂琵的身体被提至半空,痛苦挣扎着双腿。
娄弦用尽全身力气,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从怀中掏出一张召符。
她喘着气,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唐渡身上。
他是她的第二把刃,也是她的退路。
“……唐渡。”
一声落下,拂琵在远处快要窒息,几乎已经说不出话。
“……唐渡。”娄弦哆嗦着手又掏出一张召符,几乎是带上了哭腔。
唐渡,你快出现,拂琵不行了……
一声脆响,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拂琵睁着一双眼,殷红的鲜血从她嘴角流出,挣扎的双腿慢慢落了下来,无声看着远方。
娄弦的泪水糊了地上的泥渍,她不甘心又掏出一张召符,还未来的及唤唐渡,那张召符就被人夺了去。
“你想将那道士唤来?”隗圣殿把玩着那张符纸,饶有兴趣的说,“他不会来了。”
“什么?”娄弦忽而发了力,抓着隗圣殿的脚踝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夹在隗圣殿指间的召符瞬间化为粉末,洋洋洒洒落到地上。
“这召符我在小狐妖身上见过。”
娄弦心头一哽。
那是拂琵赴约前,她留给拂琵的。
隗圣殿继续道:“既然叫你一人前来,我怎还会给你留下退路。”
“所以,我叫那道士做了个选择。”
隗圣殿拂袖一挥,原本虚无的空中忽然出现一道画面——
画面中,唐渡怀中抱着昏迷的陈玉茴从大火中闯出来,他走的急切,像是在担忧什么。
身后是无尽的哀嚎,还有妖鬼的肆虐。
陈御裴跟在唐渡身后,面色担忧:“我阿姐她怎么样了?”
唐渡眉头紧锁,抱着陈玉茴一路往前走:“她不会有事的。”
娄弦怔怔望着,终于明白隗圣殿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召符不灵了,是唐渡听见了,却选择没有过来救她。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
娄弦突地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淌了下来。
她还说拂琵傻,原来她才是最傻的那一个,竟真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还说什么一定会来,那不过是诓骗她的话。
全是狗屁!
画面在这一刻止了,娄弦觉着爱也好恨也好,通通都不重要了。
她只是有些不甘心,有些愧疚拂琵。
“唐渡此人心善,我放出了闇狴城的妖鬼肆虐永清县的百姓,其实我也好奇,在一县百姓和你之间,他会做什么选择。”
隗圣殿再说些什么,娄弦都没有听进去。
她无神的眼睛看望远处,没有星空,没有月亮,只有无尽的黑暗。
“将她的血抽尽,丢入万天墟,连同那狐妖一起。”
“供养恶鬼。”
唐渡!你等着追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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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那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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