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丽娜雅与缇可是一对性格迥异的姐妹。
一直以来,缇可有些瞧不起她的姐姐缇丽娜雅——她怎么这么柔弱呢,被父亲训斥了也只会哭。连窗外的花儿被风吹折了,她也要叹口气,然后一天都郁郁不乐。
“你真是一点没有公爵小姐的样子,姐姐。”缇丽娜雅十二岁时,缇可不以为然地对她说,“穿不上裙子都哭。”
“但是缇可,你也不是公爵小姐的样子。难道你的性格父亲就喜欢吗?”
缇丽娜雅几乎被那沉重的束腰箍去了半条命,却还是提气怼着妹妹。
缇可嘴一撅,不吭声了。公爵确实经常教导她学习姐姐的柔弱,“你应当学着做淑女,未来丈夫才会喜欢你。”
她们终于把礼服裙穿好,缇可说:“这裙子真是太紧了——真是的,如果束腰裙子是绅士的礼服,我担保父亲他坚持不了一小时绅士仪态。”
缇丽娜雅脸白的说不出话。她喘了几口气,苦笑:“别瞎想了。”
缇可一哼,“你不敢瞎想,我可敢。我发誓不会让我的女儿穿这破束腰。”
缇丽娜雅笑了:“那我就许愿我的女儿能姓缇。”
缇可:“……谁说的别瞎想?你比我敢想多了。”
姐妹之间确实不太和睦,至少缇可每天都忙着怼她的姐姐。也正因此,谁也说不清成年后缇可是出于什么心态,替她的姐姐选了那桩要命的婚事。
“你!你傻吗?西姆的坏脾气所有人都知道!”缇丽娜雅罕见地发火了,“你会很难过的。”
“我只是会难过。换做姐姐你,”缇可似笑非笑,“会被直接折磨死吧,我柔弱的好姐姐。”
她微笑着,看着姐姐落泪的无力的面庞,心里却开心极了——我到底比她强。
才不是心疼她。
就这样,缇可做了西姆夫人,三年后,她生下了西礼雅。
缇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挡也挡不住的柔情,她抱着襁褓里的女儿,吻着她柔嫩的手脚。
然而西姆的脸是黑的,这个孩子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继承人,只是一个十几岁就要嫁出去的联姻棋子。
随着西礼雅逐渐长大,西姆还是没有孩子,这让他越发暴躁。西礼雅四岁时,他第一次动手打了西礼雅。
缇可没作声,甚至还去收拾了一下库房,喂伯爵喝着酒睡下了。半夜,伯爵一睁眼,一把剑横在他的床头,冷光泛泛。
“你再动西礼雅一指头,躺在这里的就是没头的伯爵。”
伯爵吓破了胆。第二天他就把这个疯女人关到了楼上,她竟胆敢威胁自己的丈夫——他不肯承认的是,未来十几年,他果真再没虐待过西礼雅,甚至看到她都能回忆到那晚刀剑上的血腥气。
往后十几年,他再没允许缇可下来过。全府都知道伯爵夫人身体不适,收留的那些家产还不够给夫人治病的。
没人知道西姆只要一回府,就发疯一样地打缇可。有人说女人挨打也是本分,她冒犯伯爵的尊严,就是疯了。
伯爵死后,十二岁的西礼雅劈碎楼板,看到了满阁楼陈旧的血迹,和指甲尖利的挠痕。
她疯癫的、严重营养不良的母亲爬行着,头发乱糟糟纠缠一地。
不久后伯爵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缇丽娜雅自结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缇可。她只知道疯女人隐约的传闻,只知道她自己结婚又离婚。她不能去见西姆,不能让西姆知道他娶的是缇可,而不是他当初提亲的、柔弱的公爵长女。
直到她得知西姆公子承了爵。
那时西礼雅女扮男装还不完全熟练,她客气地接见了这位陌生夫人:“母亲疯了,不便见人。”
缇丽娜雅只好客气攀谈:“老西姆没有虐待过小……公子阁下吗?公子真是命大。”当初这人的暴戾可全城闻名。
然而西礼雅一脸茫然。看着她的眼神,缇丽娜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一把推开西礼雅,飞奔向阁楼。
她越过华丽的伯爵府邸,越过茫然站着的青葱挺拔的少年,越过妹妹陪嫁的陈旧的嫁妆,越过腐朽的木板,越过陈旧的血迹和挠痕,越过她们被封锁了十五年的光阴——
她看到了一个只会流口水的缇可。
缇丽娜雅抱住缇可,只觉得连心带肝都在收紧蜷缩,她的优雅碎了一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缇可……我的妹妹……缇可啊……”
那天西礼雅出于礼貌没有上去,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母亲尘封的真名和真相。
五年后,缇可衰弱到难以为继,西礼雅用了再贵的药也没有吊住她的命。
缇可去世了,缇丽娜雅几乎被抽干了精神,不久就一个失手毒死了她的丈夫——西姆的弟弟。
她带着丰厚嫁妆再婚了,生下了尚在襁褓的小女儿。
然而新婚不满月,丈夫就在一个深夜给她倒了一杯毒药。
缇丽娜雅抱着襁褓夺路而逃。
她毕生柔弱,甚至没能为死去的妹妹申冤。然而在一片喊杀声里狂奔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女扮男装的西礼雅。那个被缇可保护的好好的姑娘站在不久前登基的女王身旁,说不出的锐利挺拔。
她想,她认命了半生,也总该赌一把,赌“女王”二字,女在前,王在后。
深夜克利莎女王接见了一个不速之客,是披散着头发、鞋子都跑掉了的缇丽娜雅。
她赌赢了。那位面容英毅的女王看了看她怀中的襁褓:“我会把你送走,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但这孩子——”
缇丽娜雅半跪下来:“求女王留着她,让她做什么都行。”
克利莎忽然笑了。“好。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一段年少往事轰轰烈烈,涌过她的心头。“求女王陛下,让她名字里有个缇。”
缇丽娜雅隐姓埋名,在边陲小镇经起了商。这个聪慧却柔弱的女子在那一夜爆发出了毕生的勇气,此后她再也没有退却过,缇可商会成为了全国最大的商会。
克利莎以缇丽娜雅的遭遇起步,着手修改婚姻法,几年后又修改了继承法,缇慧拉正式从公主变成王女,同时所有的女子获得继承家业的资格。
后来西礼雅打仗回来,抱着缇慧拉时,忽然觉得公主的脸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克利莎把玩着她的头发,散漫地说:“真的假的?像你母亲?”
西礼雅一笑:“好吧,还是像你。”
“她才多大就看的出了?”女王轻哼,“你连我的脸都生疏了。”
“身体可没有。”
“……”女王脸上一红。
被不靠谱的母亲留在花园里的缇慧拉伸着小手,甜甜地笑。
月色流淌,温柔行过许多年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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