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住住在这座石塔里。
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和她一起生活的,只有母亲,还有一条小鱼。
小鱼的名字叫艾利贝娅,是母亲给薇拉讲过的,关于人鱼公主的故事里,人鱼公主身边那条鱼的名字。
石塔里并不需要童话书,所以薇拉从小也没有听过其他的童话,母亲只会给她重复讲这一个故事,并且告诉她,她诞生的理由,就是为了遇到人鱼公主,然后和人鱼公主交换声音,研制出最高级的魔法。
母亲是一个沉默的人,总是住在魔药房里,很少会出来,家里经常没有吃的食物,薇拉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学习植物魔法,种小蘑菇。
有一次饿狠了,薇拉自己跑到了镇上,在那里,她看到了很多自己以前没见过的景象。
原来大家的衣服可以是不同颜色的,可以有裙子,裤子,可以戴好看的发夹,编好看的头发,而不是只有魔法袍。
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好吃,而不是只有豌豆和蘑菇。
薇拉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她想要跟那些孩子一起玩,可是她什么都不会,不会编花绳,也不会踢毽子,在扮演公主的游戏时,她都只能扮演旁边不起眼的小仆人。
但哪怕是一个小仆人,也让薇拉觉得开心,这是她第一次交到朋友,第一次有人愿意陪她一起玩游戏。
薇拉觉得自己也要坦诚相见,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有优点,被大家认同,母亲曾经说过,她的魔法天赋是不错的,于是她想向他们展示自己的魔法。
她成功了,让原本还仅仅是种子的玫瑰绽放。
虽然副作用是让薇拉感觉到疲惫,但一想到这样大家就会愿意和她做朋友,薇拉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期待,可是当她抬起头,发现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大家变得很害怕,他们说,她是女巫。
薇拉知道自己是女巫,母亲经常会跟她重复,告诉她说,我们是女巫,所以薇拉从不觉得作为女巫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大家好像都很害怕女巫,只要提到女巫,就会觉得她会伤害别人,薇拉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是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话。
人们把薇拉绑了起来,说要烧死她。
他们说薇拉是邪恶的象征,对着她指点点,薇拉被捆在木架上,她看着底下一群又一群的人,他们的咒骂声和眼神让她恐惧,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恶心又邪恶的存在。
她不敢再抬头看,只能低下脑袋,那些眼神却依旧投射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好像被一千根一万根针扎着,她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她好想逃回石塔。
母亲用了雨的魔法,所以那一场火并没有烧起来,人们惊慌失措的以为这是神降下的惩罚,薇拉被母亲救了回去,但是作为惩罚,小鱼被母亲扔在了地上,它扑通着,等薇拉从禁闭室出来,已经没有了生气。
母亲要薇拉跟那条小鱼忏悔,说都是因为她的鲁莽,才会导致小鱼的死亡,薇拉哭着说:“艾利贝娅,对不起。”
母亲听到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捏着薇拉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皱着眉问:“薇拉,你怎么会给一条鱼起名字?”
薇拉颤抖着告诉母亲说:“母亲,我喜欢小鱼,也喜欢人鱼公主的故事。”
这简直太可笑了,自己的孩子竟然会觉得一条鱼好,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母亲用失望的眼神打量着薇拉,她觉得这个孩子已经不行了,就像一个不合格的残次品。
薇拉不敢面对这样的眼神,她低下头,又想到那些人对她的咒骂声,她迷茫于自己的价值,难道她活着真的仅仅就是为了一个所谓的家族使命?
为什么她一定要剥夺小美人鱼的声音,为什么一定要她去达成这个最高级的魔法,她的诞生便是对于家族的亏欠吗?
薇拉不知道答案,但是从那以后她就很害怕再去镇上了,她一直乖乖的呆在石塔里,努力的研究魔法,而母亲却一天比一天心不在焉,她收拾了行囊,要离开石塔,她说她是去寻找更伟大的魔法的,要薇拉继续好好的守在这里,薇拉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可是一年过去,两年过去……母亲走了好几年都没有再回来,薇拉不知道母亲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决心去寻找母亲,于是披上长袍,遮掩住自己,根据魔法的提示,一路向北前进,终于在一个小镇子里,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可母亲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以及被她抱在怀里的,只有两三岁大的孩子。
薇拉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眼神,她呆呆的看着这一家三口,看着母亲用花朵去逗怀里的孩子。
那个孩子头发被编成了小小的麻花辫,穿的也是漂亮的新衣服。
她也需要住在石塔里,等待着完成家族的使命吗?
母亲抬起头看向了这边,她看到了薇拉,在微微诧异之后,她招了招手,要薇拉过来同她身边的男人打招呼。
但她没有说薇拉是她的女儿,只是说这是她之前见过的一个小姑娘。
薇拉不敢同男人对视,她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母亲可能又要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了,因为自己并不落落大方,在面对着她新的爱人时甚至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好听的话。
母亲让男人抱着孩子先往家的方向走,薇拉这时才敢抬起头看向母亲,母亲和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但她却不知道同这样的母亲说什么,是要问她还会不会回家吗?还是要问,为什么只有自己需要待在石塔里?
薇拉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只感觉眼前变得一片模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掉眼泪也许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比起哭泣,薇拉却更害怕母亲在这个时候去训斥自己。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个孩子,有什么话,永远憋在心里,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的?”
是啊,薇拉知道自己沉默,那些话她没有办法和任何人说,只能偶尔和角落里的蘑菇说上一两句。
她看着母亲,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问母亲,你现在的生活过得开心吗?
母亲点了点头,她不再像曾经那样沉默,而是轻声说着现在生活的快乐与温馨,也许真的是曾经作为女巫的时候太过于枯燥沉闷,从而压倒了她原本积极生活的一面,现在的她终于能推翻那些压在身上的石块,像一颗原本被压弯的小芽重新的支棱起来。
薇拉听着,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为了属于母亲过去的沉闷拖累,如果母亲放下过去的一切,就可以迈向新生活,打开幸福的门的话,那母亲不回去也无所谓了,薇拉可以把自己从母亲的生活里丢掉。
所以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调整了一下帽檐,重新走向回石塔的路。
她依旧害怕那些投向她的路人的眼神,也许大家并没有看她,可走在路上,她就觉得自己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很害怕别人会去说自己奇怪。
一切好像都被放大了,只有她自己内心真实的声音被他锁了起来。
回到石塔,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放松,石塔不再是一个让她觉得束缚的地方,反而成为了一种归属。
在这里,她只需要考虑那些魔法,不用考虑外面的人怎么想她,看她,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
薇拉从这样漫长的回忆的梦中醒来,她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偏过头看到安珀依旧在熟睡。
安珀在睡觉时,也会去拉着她的胳膊,就好像怕她会跑掉一样,但是薇拉知道,自己除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呢,就算逃跑,她都没有一个能够逃去的地方。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安珀需要薇拉,可是其实只有薇拉知道,是自己需要安珀。
她一个人其实很孤单,但是她不敢去承认这份孤单,好像只要一承认那些伪装起来的坚强,就会变得支零破碎,让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女巫的使命更像是一个借口,打着这个借口,她就可以将人鱼留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她又没有办法真的去达成那个使命,她知道这使命是她诞生的价值,是她的全部,可是她还是想努力的从那样的标签中挣扎出来,喘一口气。
曾经她觉得掠夺人鱼的声音并不是一件难的事情,毕竟不是掠夺整个生命,而仅仅是声音,可是当这条人鱼的真正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发现她做不到。
那声音一次又一次将她从那样孤独的沼泽中带出来,她甚至有一点习惯听安珀喊她的名字,甚至可以从中分辨出不同的语气所代表的不同意思。
使命对她来讲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摸不到的东西,像沉重的巨石一般压在她的身上,可安珀却是躺在她身边的,她往前一步就可以碰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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