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四散的黑色烟雾中，银发红瞳的恶魔立在教堂尖顶的断裂处，双手随着巨大的蝠翼一同张开，仿佛要拥抱整个王城。
这幅场景牢牢占据莉莉丝的视野中心，仿佛恶魔的双手拥抱上她的眼眸。
好耶，计划通！这么靠谱的巴菲罗斯真是不多见！
莉莉丝在心里为一脸高贵冷艳的巴菲罗斯配音道：“Ladies and Gentlemen！”
只是地面上的人群好像不是很乐意，尖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只是迫于学校大门正对着教堂才没有乱成一片。
巴菲罗斯咧开一个邪恶的笑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蚂蚁般渺小的人群。
嗜血的渴望刚刚平息，刚吸收掉的恶魔让他力量大增。巴菲罗斯的双手在蠢蠢欲动，这一掌劈开了锁链，那一拳打穿了教堂。
他很满意地对自己竖起大拇指，这才是深渊恶魔法力无边的真正实力，走狗们，蝼蚁们，为你们的君主颤抖吧！
此刻他只有一个字可言，那就是：“爽！”
莉莉丝嘴角迅速耷拉下来，果然，这恶魔还是这么中二。不过，谁让他还真干成了呢，现在是庆祝环节。
瑟希很是欣慰地望向巴菲罗斯，这恶魔总算支棱起来一回，还好关键时刻没掉链子，没让她的期待落空。
他们是爽了，别人可快被吓死了。
底下的人都是头一回见恶魔，一瞬间都精准回忆起书里的关键词，邪恶、残暴、嗜血、杀戮，没想到真正的恶魔可比书上写的吓人多了。
不是说黑暗阵营都被消灭了吗？这恶魔是怎么出现在王城正中央的？骑士和魔法师有没有能力抗衡？天使呢？天使怎么还没出现？
惊恐的情绪如海浪般迅速席卷，淹没每一个人，他们想效仿洄游的鱼群躲避，却发现唯一的大门正对着教堂。
紫罗兰老头挥舞着双臂，威严的声音极力保持着镇定，示意着众人退至台后。
伯恩一马当先冲上前去，与莱欧带着骑士团保护众人。
匆匆赶来的拉诺瓦高举魔法杖，顶端硕大的光明宝石闪烁着光芒，足以照彻漫天的灰尘与烟雾。
在他身后，一群还未毕业的学生们纷纷举起魔法杖，红的蓝的黄的白的光芒交相辉映。
魔法怎么会派不上用场呢？魔法杖怎么会只能被用来进行物理攻击呢？这样远的距离，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发动魔法攻击，只能被迫防御。
但好在顶上的恶魔没有显露出攻击的意向，他甚至悠闲地坐下来，开始抖腿了。
惊慌的人群稍稍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不是，这恶魔有病啊，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打穿一个教堂，是私人矛盾还是……？但是恶魔不是几百年前就没踪影了？是针对性的打击报复还是……？
前来的教徒黑袍连成片，仿佛被黑色烟雾染上了同样的颜色，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连半点袍角都没翻过。
神父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向后直直倒下。他的眼睛死死地定在巴菲罗斯的身上，爆开的红血丝看起来与恶魔猩红的眼眸似乎别无二致。他全身的重量都寄托在发白的指尖和关节处，牢牢地扒在前面的演讲台上。
他必须要狠狠咬上自己的舌头，直到血腥气在口腔内漫开，才得以从一尊惊恐的雕塑里解脱出来。
灭掉的蜡烛、茫然的恶魔、眼熟的怀表、心虚的莱欧、兴味的瑟希，一一在眼前闪过。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可是恶魔怎么知道，谁告诉他的？答案显而易见！
神父目眦欲裂，在茫茫人群中巡视一圈后无果，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早已走到前方、正主持大局的校长和伯恩。
他们护出来的好学生、好骑士长！自己违反规定不说，竟然在十几年后勾结恶魔来报复他！早知道就应该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哪里还有那么多事情！
他明明是为了控制好所有的恶魔，明明是为了光明王城的统治，怎么一个两个都来阻拦他！为了王国的发展，他殚精竭虑几百年，都要化为乌有了吗？
不，不，他们并不知道教堂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群笨蛋，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这次肯定也是这样，绝对想不到他头上。
对，他们只看到了一只胆大妄为的邪恶恶魔打穿了教堂。只要、只要他杀了莱欧和瑟希，就没人知道，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还能继续！已经回不了头了，为了信仰，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神父悲戚又愤恨地喃喃道：“爱琳，是你放任，是你把我逼成这样……”
在他的前方，紫罗兰老头和骑士团总领并没有听清，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像一阵风路过，只是以为他在痛惜破碎的教堂，悲痛欲绝。
这种信仰特别纯粹的都禁不住什么打击，他们可以理解，更何况神父还在教堂里呆了这么多年，每天都在告解室里听别人的忏悔，突然之间承受不住也是有情可原。
虽然伯恩并不是很欣赏神父，但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伸出一只手，果不其然被狂化状态的神父忽视，于是伯恩顺势抬手，直直指向对面。
他洪亮的声音响起：“骑士们，向前！”
骑士团早已把学生们护在身后，听了这号令，纷纷举起盾牌形成一道弯曲的防线，在身后五彩缤纷的宝石光芒闪烁中，缓缓朝教堂方向推进。
伯恩眉头紧皱，出了这样大的事，必须报告国王才行。
辛西娅逆着人流向上，自请前往王宫。
伯恩迅速批准。辛西娅他是信得过的，驻守在边境几年，昨天刚回来述职，光她平定的大大小小的叛乱足够证明她的实力。
辛西娅面上严肃，走过莉莉丝时却悄悄朝小女巫眨眨眼，坚定的步伐不停向前，直直穿过骑士们铸成的防线。
灰尘落地，烟雾消散，阳光似乎还没意识到氛围陡变，依旧无知无觉地照着这片大地。
她毫不拖泥带水，利剑出鞘，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骑士防线正中间的莱欧晃了下眼，和伊莎的对话从脑中平直地滑过。金发碧眼的骑士注视着另一个骑士孓然一身前进，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也要跟随着辛西娅去王宫。他想去问伊莎，辛西娅就是你挑选的利剑吗？
可是他的职责只是站在原地，任凭眼睛记录着这一切。
转眼间，辛西娅就转过街角，失去了踪迹。
有人出来了？巴菲罗斯眯起眼睛，定睛一看是辛西娅，又打个呵欠，坐了回去，继续无聊地抖着腿。
这太阳还挺晒，恶魔心想，不应该啊，那锁链一扯就断，按理说那群鸟人们该出来了啊。那老东西都抖成这样了，应该没后手了啊。
巴菲罗斯正伸出手想挡挡太阳，银发本来就显黑，只听得学校方向一声“轰隆”巨响，虽然没有他打穿教堂那一下响吧，但也快差不多了。
这声音同样来自遥远的地下，仿佛挣脱了什么，迫不及待地要钻出地面，回到天上去。它清脆得像树枝折断，沉闷得像苹果落地，蕴含着万钧力量，却令人感到无比亲和，恰似无数的生命在冉冉升起。
天地都在微微震颤，地面开裂又迅速愈合，从裂隙中渗透的光芒簇拥着一座纯白色的宫殿，就像教堂壁画上的人们簇拥着初生的光明神，纯净圣洁。
它缓缓升起，像一轮太阳，被纯洁的光明力量气息包裹着。
众人抬头，专注地仰视上空，见证着它的回归。
它的洁白并非单纯用颜料调和而成，它更像由凝固的光、压缩的云和纯净的灵魂雕琢，被一层柔和的辉光包裹着。
殿身之上，精巧的立柱纷纷拂去了自己的浮尘，上面雕刻的花花草草沐浴在光辉里，迅速缠绕着柱子生长。凝滞的几百年时光后，这些植物仿佛拥有了生命，在轻柔的风中舒展着身肢。
莱欧怔然，这就是巴菲罗斯之前进入的那个神殿吗？谁能想到传说中失落的神殿竟然一直在王城正中央呢？唯一发现并进去的还是一个纯种恶魔？这恶魔甚至刚刚还打穿了教堂呢。
想到这里，金发骑士不由得摇头轻笑，命运就是如此动人，恐怕对神父来说也是这样吧。
无需多言，每个信仰光明的人类或非人类都知道这是什么。
兴奋的声音此起彼伏，欢欣鼓舞的氛围在人群间迅速传递着：“是神殿！”
昔日已经被遗忘在历史里的神圣空间就在眼前出现，以一种绝对俯视的姿态越升越高。除去恶魔和教堂那部分，这个开学仪式真是太值了，够他们回自己家乡吹好几年了。
莉莉丝也是第一次见到光明神殿，和她第一次进教堂时完全不同，没有一开始被诱惑被窥探的不适感，而是纯粹的神圣与悲悯。
神父此刻脸上血色尽失，一向严谨的发丝随着他低垂的头颅散乱，他的面庞隐在半长的发丝后，只有隐隐的猩红双眼露出癫狂之意。
紫罗兰老头刚拍上身边伯恩的肩膀，正想感叹两句，一转头，脸上浸染的笑意瞬间凝滞。
伯恩疑惑地同步转头。
他们的视线同时定位到台上的第三个人，落到神父不自然抖动的身躯和下垂的碎发上。
神殿回归，对光明阵营来说不是好事吗？神父怎么这个反应？
他们收回目光，短暂对视一眼。校长微微摇头，伯恩紧皱起眉。
不对劲，莫非是他……
但是正常的教徒是什么反应？
台下一片宽大的黑袍掩饰了太多，但他们反常地沉默着，面无表情，和旁边流露出好奇兴奋的学生们截然不同。
魔法学徒们高举的魔法杖早已放下，拉诺瓦脸上绽放了一个不带一点疲惫的笑容。
他就知道，魔法的力量怎么可能在逐渐衰微呢？他虔诚地仰视着神殿。
毋庸置疑，这样耀眼的光芒本就属于天上，应该在遥远的云端之上供人想象，怎么能藏在黑暗的地下呢？不，一定不是它主动藏的，一定是……
随着宫殿的上升，地上的人们看清了，一段泛着黑气的粗长锁链沥沥拉拉地吊在下面。
那黑气与先前打穿教堂的黑暗气息如出一辙，无疑是属于恶魔的，它们如孩子般扑进了教堂顶端的恶魔怀里，片刻就消失殆尽。
那么，是恶魔束缚的？不，也不像，先前恶魔打穿教堂的举动无疑是在解放这些黑气，那他为什么要帮光明？
神殿上升得极为平稳，不急不慢，仿佛它知道整个世界都在为它屏息。
就在神殿即将脱离视线的那一刻，紧闭的宏伟正门无声地向内洞开。刹那之间，柔和的辉光陡然一转，更加耀眼的光芒奔涌而出。
那奔流并不混乱，也没有要毁天灭地的意思，而是辉煌的、壮丽的，是一群天使从中四散飞出。
他们的翅膀被光明祝福过，洁白的羽毛闪耀着点点的光辉，每一次扇动都散发着令人安心和崇敬的神圣感。
扇动掀起的细小气流从四面八方交汇着，神殿下方的粗长锁链直直坠落，正好砸在失魂落魄的神父身上。
一袭黑袍的男人立刻昏死过去，苍白的面庞掩在演讲台的浓重阴影下。
一只天使俯身朝下打量着这个代表光明的神父，但是很罕见地，他感受到了光明的推拒。光明神已经不见踪迹，但他依旧遵循光明的判断。他疑惑地歪头，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那个人能成为神父，就被同伴的呼唤吸引了注意力，转身朝上空飞去。
这一群天使约有**只，守护神殿的本能让他们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恶魔的气息，进入到战斗前的警惕状态中。
锁定目标后，他们迅速围成一圈，与巴菲罗斯形成包围之势。
莉莉丝心中一紧，光明要再次围剿黑暗了吗？急躁从心中升起，她转头看向瑟希，祈求的目光转向天上。
瑟希缓慢地摇摇头，附到莉莉丝耳边：“他没事，天使没有攻击意向。”
莉莉丝揉了揉有些发痒的耳朵，点点头，又将视线转向天上。
果不其然，虽然说一群天使围着一个恶魔，显得巴菲罗斯很弱小可怜无助。但是双方都没有先出手的意思，也没有什么交谈的样子。
“你说他们好像没有要打架啊？”
“是啊，这什么意思？”
“你管呢，他们估计波及不到我们，我们就看呗。”
地上的其他人似乎也发觉了这一点，叽叽咕咕的碎语在他们之间交换。
莉莉丝仔细观察着外圈的天使，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这些个天使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本应整齐圣洁的服饰看起来破破烂烂，隐约间漏出一点**的胸膛。虽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啦，但是总感觉和想象中的庄重严肃不太一样呢。
“哎呀，你说这，天使和恶魔就光站着是什么意思？”
“你想知道？想知道就上去看看呗，你不是前几天刚整了个能飞的东西？”
校长连忙转过头，一脸严肃和警告：“别去。”
刚还无比热烈的讨论瞬间熄了火，那个学生果断举手保证自己不会上去，这才作罢。
校长微笑着转回头，津津有味地注视着上空，都是第一次看见天使、第一次看见恶魔，就多看会儿呗。
说到能飞，紫罗兰老头摸了摸下巴，这会儿瑟希倒是挺安静的，挺好，只希望她过会儿也不要搞出什么大事来。
伯恩在旁边着急地看，他只恨自己长不出一双翅膀，不能飞上去喊一嗓子，让恶魔赶紧滚开。
他挠挠头，啃啃手，急得团团转。
校长看他这样，不由得好笑：“你看这局势，恐怕这恶魔也造不成太大威胁。”
伯恩“哎呀”一声，皱眉撇嘴：“这话可不能说，你不知道，打仗的时候啊……”
台下的骑士团歇了盾牌防线，均是摩拳擦掌，心痒难耐。要是能和恶魔打上一架，还打赢了的话，说出去多拉风。
“你说，莱欧去打那恶魔有几成把握能赢？”
前面的莱欧死鱼眼，缓缓转过头，微笑着说：“我觉得你去打肯定能赢。”
说话那小子正是最哈士奇的那个，叫萨蒙，平日里数他最八卦。
萨蒙见莱欧无语，半点没害臊，反而大大方方地挠挠头：“哎呀，这不是条件所限吗？你看啊，咱们又不会飞，地上用剑的肯定是不行。咱们骑士里面数你的箭术最好，你射上两箭，保不齐就正中要害！”
说着，萨蒙双手捂心，痛苦皱眉，作出中箭模样。
莱欧白眼翻上天，一拳捶上萨蒙的心窝。
周围骑士见状起哄起来：“莱欧大人，正中要害！正中要害！”
莱欧转头，威慑性地高高举起拳头，这才稍稍安静下来。
“天使和恶魔之间的事，咱们掺和什么？神父都没什么表示呢，真打起来你们一个个的送人头都不够的。”骑士长恨铁不成钢地发话。
骑士们嘿嘿一笑，也不反驳，只是勾肩搭背，三五成群，不知道在聊什么。
莱欧轻叹一口气，你们这群笨蛋，天天守护来守护去，恐怕连自己守护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吧。看见一个恶魔就嚷嚷着打架、消灭什么的，要知道真相什么样怕不是得吓死！
莱欧正在为骑士团的未来乃至王国的未来忧虑，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爬上他的肩膀：“你说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金发骑士吓了一跳：“拉诺瓦！这么紧张的局势，你趴在我背后不出声干什么！”
拉诺瓦忧愁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摊开掌心，莱欧不明所以地把身后的弓拿出来放上去。
魔法师抬手甩开骑士长的弓，重新伸出右手，一脸忧郁地说：“莱欧，我最近发现光明的力量在减弱。”
莱欧“嗯嗯”点头，心想着，是吗，你最近才发现，还真厉害。
拉诺瓦继续道：“你看，神殿还在，天使也还在，但是，魔法的力量丝毫没有恢复，运用起来变得越来越困难。”
莱欧第一次认真地抬眼看他：“不然，一会儿等他们结束了，你去问问天使？”
“滚！”魔法师愤怒地离开了。
莱欧再次叹气，目光重新回到上方的天使包围圈里。
唉，他们都懂什么啊。
原谅我卡ddl才发，这个剧情真的很难写，一直在**上，光一千多字的章纲就改了好几回，一直在切换视角，但是这个剧情真的很重要啊啊啊。一直在听音乐剧找感觉，这个时候就不由得感叹，音乐剧这个场景调度真的太牛了，人物也很好地体现出来了。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基本从开篇到现在的重要人物全都出场了，在我的想象中所有人应该是动起来的，随着情节的发展做出不同的反应和举动，但是这些人真的太多了…性格不一，立场不一，背景不一，利益不同，身居高位的又基本是聪明人，时时刻刻都得考虑自己的政治站位…不只是具体人物，还有不同的人群…而且不只是出场的明面上的人物，活在台词里的不同部族、王室、领主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这些很多都是我之前没考虑过的，设计情节的时候就想着爽了…所以，我尽力了…希望能呈现出来一种前面写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在这里能暂时收束住的感觉，因为后面应该还要至少有好几个这样的大场面…所以说为什么要在第一本书里这么为难自己…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先写个可爱的小日常不好吗…现在写的乱七八糟也不知道从哪开始改，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写大纲啊啊啊啊
以及，张爱玲真的太牛了，每个故事开篇第一句就开始让人不寒而栗了，没有一句废话，以至于我看完之后一直在做噩梦，感觉文字里的阴湿味跑到我的城市来一直缠着我。
总之，请大家多多关心吧！段评已开，有什么想法都请多多评论！你们的收藏和评论是我继续的最大动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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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仪式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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