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正靠窗而坐,手握一枚木炭,在纸面上勾勒现代刑侦中常用的痕迹比对图谱。
这几日闲暇时,她便将脑海中的刑侦知识逐一整理,试图筛选出那些或许能适用于古代的方法。
听到春桃的通报,她从容放下木炭,拭净双手,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淡青色襦裙,神色平静地等待对方的到来。
她早就想会一会这位萧玦世子了。既然他被称作神探,又精通验尸之术,或许能理解她所带来的刑侦思维,甚至,他们有可能成为搭档,共同破案。
但与此同时,她也心存戒备——这位世子太过神秘,他出手相救,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不寻常?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富有节奏,带着一种清冷凛冽的气息。片刻之后,书房的门被推开,一道身着玄色衣袍的身影步入室内。
林砚抬头望去,刹那间明白了何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萧玦身姿挺拔,一袭玄色锦袍更衬得他气质冷峻。
他的面容清俊之中带着几分近乎妖异的精致,眉眼深邃,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及周身那种既疏离又可靠的气场,使他显得难以接近,却又令人不自觉心生信赖。
他的目光落在林砚身上,没有惊艳,也没有轻视,只有一种冷静的审视,像是在观察一件器物,又像是在判断一个人的真假。
林砚并未躲闪,坦然迎上他的注视。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不见寻常古代女子的怯懦与羞赧,反而透出一种通透冷静的气质,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这样的目光,萧玦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哪怕是那些自幼饱读诗书、身份尊贵的贵女,也从未有如此神采。
“多谢世子救命之恩。”林砚率先开口,语气平稳,不卑不亢,毫无谄媚之态。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洁的拱手礼。这是她这几日特意学来的礼仪,虽不算娴熟,但也勉强合乎礼数。
萧玦略一颔首,声音清冷,没有多余的寒暄:“姑娘身体无恙便好。听说你失去了记忆,不知如今可曾记起什么?”
他的嗓音低沉悦耳,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威压,仿佛稍有不慎,便会露出破绽。
林砚心中明了,他果然仍在试探自己。她轻轻摇头,神情自若,不见一丝慌乱:“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脑中一片空白。只隐约记得似乎曾遭人追杀,之后便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已身在府中。”
她并未全盘托出真相,既未提及那枚青铜令牌,也未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尚未摸清这个时代的局势、未能确认萧玦是敌是友之前,她绝不能轻易暴露来历。“失忆”是她眼下最合适的保护色。
萧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在判断她话中的虚实。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一切伪装,然而林砚依旧神色平静,目光坦荡,毫不退缩。
她曾历经无数审讯与被审讯的场合,早已练就了泰然自若的心态,这样的试探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片刻之后,萧玦收回视线,踱步至书案前,目光落在她所绘的痕迹图谱上,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姑娘,这是……”
纸上所绘,是不同鞋印的纹路比对、各种锐器造成的创口截面图,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符号(实为林砚用于记录刑侦逻辑的标记)。
这些既非书法,也不是绘画,更不属于他所知的任何图谱类别。
林砚心中微动,意识到这是一个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同时也可试探萧玦的深浅。
她并未掩饰,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也不知为何会画出这些,只是自醒来后,脑中便不时浮现此类图案。仿佛……它们对我而言,至关重要。”
她故意语焉不详,既显露出自己的特别,又未泄露真实来历,同时也在观察萧玦的反应——若他真如传说中那般明察秋毫,定能从中看出不寻常之处。
萧玦拿起那张纸,仔细端详着。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鞋印纹路对比图上,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视线转向伤口截面图,眼底最初的疑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探究和惊讶,甚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他向来精通验尸之术,深知不同锐器造成的伤口,其截面形状各异,深浅也各不相同。
然而,他从未想过竟然可以通过如此精细的描绘方式,将伤口的每一个细节都具象化地呈现出来,甚至还能进行直观的比对。
至于那些鞋印纹路,虽然他在破案过程中也会留意到鞋印的存在,却从未如此细致地分析过纹路的细微差异,更未意识到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区别,竟能成为破解案件的关键线索。
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
她自称失忆,或许确有此事,但她绝非常人。这些精准而富有洞察力的图谱,绝非一个普通女子所能绘制。
“姑娘,你画的这些,”萧玦抬眸,目光再次落在林砚身上,语气中的试探之意更加明显,“似乎与断案之事息息相关。”
林砚心中一喜,果然,萧玦不愧是名震京城的神探,一眼便看出了这些图谱的实际用途。她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淡淡一笑,语气依旧平静如水:
“断案?我并不懂得什么是断案,只是莫名觉得,这些图案或许能帮助我找到一些东西。至于究竟能找到什么,其实我自己也并不清楚。”
她的回答点到即止,既不明确承认,也不直接否认,既为自己留下了余地,也为对方留下了足够的悬念。
萧玦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将那张纸轻轻放回桌案上,语气平淡地说道:
“姑娘若是无事,便可在侯府内自由走动,只是切记,不要擅自离开侯府。京城之地鱼龙混杂,你身份未明,又曾遭人追杀,此时外出实在太过危险。”
“多谢世子提醒,我知晓了。”林砚微微颔首,恭敬地应道。
萧玦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去。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只是淡淡说道:
“若是姑娘想起了什么,或是有任何需求,随时可以让春桃前来禀报。
另外,顺天府近日接到一桩命案,现场留下了一些奇怪的痕迹,或许……姑娘所绘的这些图谱,能派上用场。”
林砚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光亮。
来了,她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近在眼前。她连忙说道:“世子,我虽不懂断案之事,但若是能为此尽一份力,我愿意一试。我总觉得,破解这些案子,或许能帮助我想起自己的身份。”
萧玦回过头,目光落在她眼中,看到了那份毫不掩饰的坚定和渴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这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那是追求真相时才会流露出的执着与热忱。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开口道:
“好。明日一早,我带你去顺天府,看看现场的卷宗和痕迹。但你要记住,到了顺天府,不可妄自发言,一切须听我安排。”
“多谢世子!”林砚心中大喜,连忙躬身郑重道谢。
她知道,这是她进入大靖王朝刑侦领域的关键第一步,也是她寻找穿越真相、揭开青铜令牌之谜的重要开端。
萧玦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林砚的房间。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林砚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神变得愈发坚定起来。
萧玦是个聪明人,他必定早已察觉到她的异常之处;而她,也能从他的眼神和话语中,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谨慎与探究。
他们之间,是互相试探,也是互相欣赏。
或许,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们会成为最好的搭档,一起破解那些离奇的命案,一起拨开迷雾,寻找真相。
而春桃静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面前的林砚专注的侧脸,眉头微微蹙起,清澈的眼眸中盛满了不解与担忧。
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姑娘,您怎么对断案之事这般上心?那些可都是血淋淋的命案,听说现场惨不忍睹,连男子都要退避三舍呢。”
林砚闻言转过头来,唇角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的目光深邃如潭,闪烁着春桃读不懂的执着与坚定:“春桃,这些日子我总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那些案发现场的细节,竟与我记忆深处的某些痕迹重合。”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有力:“我总觉得,我的身世之谜,就藏在这些悬案之中。唯有揭开这些案件的真相,我才能找到回家的路,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她的话语半真半假,却字字发自肺腑。怀中那枚青铜令牌的纹路,与卷宗中记载的某些符号惊人地相似。她离奇穿越至此的经历,更与近期发生的数起命案有着微妙的时间关联。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她的穿越绝非偶然,而这些案件背后,必然隐藏着通往真相的钥匙。
然而她也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个名为大靖的王朝,断案远比想象中艰难。
这里没有先进的痕检技术,没有完善的司法体系,更没有尊重证据的办案环境。有的只是落后的人工查验、错综复杂的权贵关系、以及针对女子的重重偏见。每走一步,都可能触及既得利益者的底线,每查一案,都可能陷入更大的危机。
但她是林砚,一个从现代法治社会而来的刑警。即便前路荆棘密布,她也要用知识劈开迷雾,用智慧踏平坎坷。
油灯下,林砚铺开宣纸,开始系统整理现代刑侦技术在古代的应用可能。痕迹鉴定方面,虽无仪器辅助,但可通过桐油拓印保存鞋印纹路;用细毛刷和墨粉显现指纹脉络;借助放大镜比对毛发纤维的微观特征。
尸检虽受礼法限制,但仍可通过测量尸温、观察尸斑扩散程度、记录肌肉僵硬状况来推算死亡时间,通过创口形态分析凶器类型,通过窒息征象判断作案手法。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萧玦的帮助。这位年轻的靖安侯府世子不仅精通历代律法,更深谙验尸之道,更重要的是,他拥有在这个时代查案所必需的权柄和人脉。
而她自己,则带来了跨越千年的刑侦思维和技术理念。两人的合作,将是古代经验与现代思维的完美融合。
她的目光落在那份新送来的案卷上——顺天府近日发生的离奇命案,现场留下了诡异的图腾印记。
这或许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契机,第一个需要她与萧玦联手破解的谜题。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在林砚清亮的眼眸中投下跳动的光斑。那光亮不仅来自灯盏,更源自她内心永不熄灭的信念之火。
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与萧玦并肩站在迷雾弥漫的案发现场,用智慧照亮黑暗,让真相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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