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你跟娘玩一个游戏好吗?”
“娘,玩什么游戏啊?”
“你把眼睛闭上乖乖睡觉,等睡醒了娘就给你煮鱼羹吃。”
“好耶!那我睡咯,我真的睡啦。”
“爹,娘……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你们都站在岸边?我要回家,娘——”
“抱歉。”
……
脸上湿漉漉的,女孩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
“下雨了,咱们快回家吧。”“娘,地上怎么躺了个人。”“宝儿快走,那是乞丐,身上脏!”
赵望春摸了摸脸,原来是雨水。
她闭着眼张开嘴,仰头饮着从天而降的甘露。
赵望春走了很久很久,从荒无人烟的海边走到了小道,从小道走到了村庄,从村庄走到了城镇。
耳边的声音从海浪声,到蝉虫和雀鸟的鸣叫,再到嘈杂的人声。
但没有一个声音是为她而发出的。
世界被各种声响充满,却又仿佛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赵望春扶墙站起身来,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在神庙中的每一个日夜都比现在寂静百倍,但她从未觉得如此寂寞。寂寞得像是有一百只虫子,不停地啃噬着她的身体。
她在神庙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两个一大一小的影子。
“娘,你说阿爹什么时候回来呀?”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抬起头问。
“等你阿爹打到鱼就回来了,或许十天,或许半月。”
想到这两个影子,她总觉得自己有处可归的孩子。
但现在脑中只剩下那个灰暗屋子里的木牌位,和妇人被射中时溅起的血虹。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羽毛项链,再也没有人端着一碗鱼羹等她了。
周围的人忍不住对这个怪人侧目,纷纷绕着她走。
“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
一个不知名的白色物体沿着抛物线向她砸来。
赵望春下意识地要挡,却有一个老乞丐先她一步接住了白色物体。
“多谢贵人打赏,贵人生意兴隆!”老乞丐谄媚地说道。
“咕噜——”她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怪叫。
赵望春抬起头才意识到,原来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包子铺前。
“你们拿了包子就赶紧走,不要挡住我做生意。”包子铺的店主不耐烦地说。
“好嘞,我们马上走。”老乞丐笑着,露出了满口黄牙。
店主见状,眉头又是一皱。
赵望春不明所以地被老乞丐拽到了一旁的角落。
老乞丐自在地盘腿坐下,将包子掰成两半,递给了赵望春一半。
赵望春接过包子,饥饿的本能战胜了一切。她蹲在老乞丐旁边吃了起来。
喷香的肉馅进入了喉咙,暗淡的世界也随之慢慢鲜活。
“你要去哪?”吃饱后,老乞丐问道。
赵望春摇摇头。
“可有亲故?”老乞丐接着问。
赵望春继续摇头。
“可有带财物傍身?”老乞丐继续问。
“我一无所有。”赵望春说。
老乞丐转身离去,过了一会,他扔给了赵望春一把生锈的剑。
“现在你有了。”老乞丐说。
“一把剑?”赵望春疑惑地问。
“对,现在你有了一把剑。”老乞丐说。
“小姑娘,你年纪轻轻又有天赋在身,为什么不去成为一个炼炁师呢?”老乞丐背着手说,“你往城东走,说不定可以找到养活自己的路。”
“炼炁师?”赵望春有些困惑,她抚摸着手中的剑。
就在刚刚,她还是一无所有;但现在,她有了一把剑,一把生锈的剑。
她忽然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这把生锈的剑上传遍了全身,好像这把剑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
“看来此剑与你有缘。”老乞丐欣慰地笑了。
“这个老头又在忽悠人了。”包子铺的店主看到此情此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每天拿把破剑,搞得好像多牛叉一样。真是脑壳子有问题。”
“炼炁师是什么?”赵望春问。
老乞丐露出“这你就不懂了吧”的世外高人的微笑,开始摇头晃脑地讲解了起来。
“世间万物皆为炁所化。炁者,气也。炁分七种,金木水火土风电,弥散在天地之间……”
但还有一种特殊的炁,被称为污染物。仅有少数污染物是天然形成,绝大多数污染物由强大的执念形成,当污染物堆积过多时,便会形成污染域,也被称之为“界”,形成污染物的源头被人们称作污染源。每个界都有自己运行的逻辑和规则,这些规则的形成往往与污染源有关。一些弱小的界会因为缺少能量自然消亡,而强大的界会源源不断地感染这世界其他的炁,从而壮大自己。
为了对抗污染物,第一代神皇姬篁设立了炼炁师这个职位。炼炁师分为六级,地级下中上、天级下中上。成为炼炁师后,可以进入缉妖司或投入世家及各大门派门下,便能够得到修炼的资源、一步登天。但能否开悟只看个人的资质和运气。
大部分开了灵智的妖族都能运用炁,或飞天遁地、或呼风唤雨。人族中只有少数天才能够真正开悟,吸收某一种特定的炁并且运用炁。
炼炁师提升自己修为的方式有三种。一是通过修炼,从天地之中汲取炁,此法虽稳但见效缓慢;二是通过在界中的试炼,净化污染物,当界消失后会产生大量的炁,能够助力炼炁师修为快速提升,但一有不慎,可能会被界同化,成为污染物的一部分;三是服用天材地宝,此举速度较快且危险小,但由于身体没有得到淬炼,盲目依赖此法后期也会有副作用。
“或许,我之所以会被选为巫女,也是因为炁。”赵望春想。而困住她多年的神庙,或许也与污染物有关。
“姑娘,我观你紫气环绕骨骼清奇,是万里挑一的炼炁天才。”老乞丐说,“今日遇上我,看来是命中注定,若是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我愿将师门绝学传授与你,助你成为天下第一炼炁师!”
赵望春被老乞丐的话说得热血沸腾,但她仍有一个困惑:“前辈,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讨饭呢?”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修行之人……”老乞丐刚准备展开长篇大论,不料却被忍无可忍的包子铺店主一把推开。
“去去去,别在这里忽悠了!”包子铺店主义正言辞地说。
赵望春抬起头,面露困惑。
“他说的这些东西,我们这三岁孩童都知道!”包子铺店主低头看见被自己赶走的小乞丐竟然是个小姑娘,语气都软了几分,“这个疯老头每天在这装神弄鬼,一开始我们看他可怜还会给他点吃的,时间久了大家都懒得搭理他了,他就忽悠小孩给他弄吃的。你知道他的考验是什么吗?就是帮他讨饭吃!”
“上周老王家的王小胖,扮成小乞丐帮他沿街讨了三天饭,最后讨到亲爹摊上了,被打得现在还下不来床!上个月李大娘家的李小美,好不容易通过了他的考验,结果按照他的师门绝学一通操作,结果在同伴面前放了一个又臭又长的屁。李小美现在还不敢出门见人!还有上上个月,我儿子,被这个老乞丐忽悠着偷了家里半扇猪!那可是半扇猪啊!”包子铺店主鼻孔不停往外喷气。
赵望春转过头想向老乞丐求证,不料他早已逃之夭夭。
“小姑娘,若你实在感兴趣,城东张员外家正在广招炼炁师,可以去见见世面。不过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也请不到什么厉害的炼炁师,你可别抱太大期望啊。”包子铺店主往东一指。
他对这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姑娘充满怜悯,猜想她大抵是被哪户重男轻女的人家虐待了,长这么大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赵望春谢过包子铺店主,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据包子铺店主所说,张员外家的少爷前日新纳了一个小妾,但新婚当日,张少爷忽然昏迷不醒,且形状可怖。人们纷纷猜想,张少爷要么是被污染了,要么就是被什么狐妖缠身了。
赵望春对这些人口中的“污染物”有了兴趣,她想知道,那年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为巫女,海神究竟是什么。除此之外,她也想成为得到力量。
走了许久,赵望春突然看到前方有滚滚浓烟正飞上天空。
赵望春快步走去,却听见了女子凄厉的尖叫。
“我不是狐狸精——放开我,我没有害少爷——”
只见一女子被架在熊熊烈火之上,周围围着一群人。
“大人,只要烧死她,我儿就能得救了吗?”一对身着华服的夫妇焦急地转向一个男子。
赵望春仰头看着那个被吊起来的女子。
火光之中,她看不见她的脸。
但她忽然感到一股出离的愤怒。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无疑是一个新生的稚儿。
所以,她凭借着孩童的本能飞身上前,用力挥出一剑。
霎那间,四周的水汽似乎都被冻结。下一秒,所有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汇入那把生锈的剑,顷刻间,灰朴朴的剑身渡上了一层夺目的光华。随着剑被挥出,巨大的水柱从剑身喷涌而出,从天而降浇灭了火焰。
余芬儿余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她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传来了钻心的痛,她甚至已经能闻到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
但皮肉上的痛却抵不过内心的万分之一。
不甘心啊,她真的不甘心。
她今年才十八,连猪油都没吃过几勺,就要这样屈辱又含恨死去。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我定要——”她瞪着每一张丑恶的面孔,在心里暗暗发誓。
突然间异变发生。
她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挥剑的女子,和泼天的水幕。
下一秒,冰凉代替了灼热。说来也怪,那些从天而降的水落在她身上时,竟是那么温柔。
火焰熄灭了。
余芬儿先是一愣,回神后大哭了起来。
“你是何人?”底下站着的青年男子大喝道,“莫非也是妖孽!”
赵望春挥剑砍断了余芬儿身上的绳索,揽住她的腰平稳落地。
余青山看着眼前这个破衣烂衫的女子,又惊又怒。他从这个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炁。
就在两年前,他还是余家庄一个砍柴的穷小子。但不慎跌落山崖,在生死之际,他竟然开悟了。他操纵着崖边的树木,卷起了自己。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死地逃生后,他被衡山派的分支看中,收入门下,现已快突破地级下等了。
他这次回余家庄,原是为了衣锦还乡。余青山料想自己这身本领应付这群乡巴佬绰绰有余,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浑身破烂的女子。他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心想对方的等级至少有地级上等。
“我不是。”赵望春。
“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妖孽?”余青山质问道。
赵望春歪着脑袋:“那你怎么证明你不是?”
余青山一时语塞。
“你为何要护着你身后的妖孽?”余青山问。
赵望春看着身后瑟缩的余芬儿,这个女孩身上虽然有着奇怪的气息,但眼神清澈、神志清明,跟她所遇见的“海神”完全不同。
“因为她不是妖孽。”赵望春平淡地说。
余青山惊讶于赵望春坦然的语气,忖度着面前这个少女是不是有什么来头。但他摸了摸腰上的令牌,顿时又有了底气。
“哈哈道友,真是不打不相识,在下余青山。”余青山递过写着“衡山派”三个大字的令牌,挤了挤眼,“想必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如待我处理了这桩事,我请你到醉仙楼再请你喝一杯薄酒。”
他有自信,任何散修听到衡山派的名头都会退避三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今天,他一定要拿到张员外家的赏金,并让那个背信弃义、见钱眼开的贱人付出代价!
余芬儿捏紧了拳头,愤怒地瞪着余青山。眼见赵望春接过了令牌,她的心里立刻凉了半载。
半响,她听见那名女子困惑的声音传来:“你给我这个干嘛?”
余青山脸都绿了:“看来阁下今天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赵望春的眉头锁的更深了,此人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
令牌上似乎刻着什么字,算了,反正也不认识。赵望春将令牌抛到了余青山手上,真诚道:“多谢你,但我今天什么酒也不吃。”
余青山自觉被下了面子,大喝一声:“贱人,拿命来!”
霎那间,比柱子还粗的藤蔓向赵望春袭来。
“外面的人原来是这样的吗?”赵望春想,比弱水岛的人情绪还不稳定。
她抽出了剑,用力一挥,一道弯月状的水幕挡住了藤蔓的去路。
水幕锁住了藤蔓,瞬间结冰。冰刺扎进了藤蔓之中,霎那间,藤蔓被拦腰切断。“砰”地一声,藤蔓掉在了地上,融化成泥。
“你、你这个妖女!我还会再回来的!”余青山气得都快哭了。他暗暗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一溜烟飞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
“哎呀!”张员外夫人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这不是巧了吗。”
她亲热地走上前,作势要挽住赵望春的胳膊。
赵望春警惕地举起剑,挡住了张夫人的前进。
张夫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位仙师,刚才是我们被小人蒙蔽,有眼不识泰山。”
“啊对对对。”张员外眼珠一转,也赶紧凑了上来,“仙师旅途劳顿,不妨到寒舍喝杯薄酒,歇歇脚啊。”
赵望春:?
“我不喝酒,谢谢。”她礼貌地摆摆手。外面的人真奇怪,怎么一见面就要请人喝酒。
说完,她警惕地看向二人,把余芬儿紧紧护在身后。
“喝茶,喝盏薄茶。”张夫人说,“仙师菩萨心肠。我儿的病,还得仰赖仙师啊!”
“你们还会烧她吗?”赵望春问。
“仙师,我们到屋里慢慢说。李管家,快去准备茶点和晚膳!”张员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到了屋内,赵望春才得知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七日前,余芬儿因家贫嫁给张员外的儿子为小妾。但洞房的第二天,张少爷在给父母请安时忽然浑身僵硬、昏迷不醒。
张家夫妇请了无数医生,却仍然药石无医,最后只得重金聘请炼炁师。回乡的余青山揭了榜,并告诉夫妇二人余芬儿被妖怪上身,只有烧了她张少爷才能醒来。
“我不是妖怪。”余芬儿站在赵望春的身后,流着泪小声为自己申辩。
“如果你不是,为什么我儿会在跟你成婚后昏迷不醒,为什么余仙师会在你身上检测出妖气!”张夫人急得站起来大骂。她看向正在往自己嘴里塞茶点的赵望春:“仙师,你可不要被她蛊惑了啊。只要能治好我儿的病,莫说要钱。哪怕是要我的心肝我都给。”
余芬儿小声地帮自己辩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余青山恨我。”
“为什么?”赵望春问。
“因为他曾是我的未婚夫。”余芬儿说。
在两年前,余青山只留下一封信:“等我。”便再无音讯。
余芬儿父亲生了一场重病,见离人久久不归,她只好嫁给张公子做妾。但天意弄人,就在成婚之后张公子突发恶疾,而返乡的余青山摇身一变,成为了余仙师。他认定余芬儿嫌贫爱富,背叛了他,决意报复。
“自从新婚那日,我儿已不成人形了啊!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我的好孩子——”意识到自己被余青山骗了,张夫人拿手帕擦了擦眼泪。
“仙师,不如先去看看我儿的病情,我儿已经不成人样了。”张夫人已经病急乱投医了,“只要能治好我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赵望春举起一壶茶水一饮而尽,空荡荡的肚子终于饱了几分。她满足地眯起眼睛,顺手捎走了几块糕点。
“老爷夫人,少爷、少爷醒了!”就在此时,丫鬟尖叫着冲了过来。
“真的吗,太好了。”张夫人面露喜色,“你怎么慌张成这样。”
“不、不是……”丫鬟还在大喘气。
张夫人一把推开她,大喊着“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啊”就冲了上去。
下一秒,前方传来了张夫人的尖叫。
眼前的一幕让人不寒而栗。
关于世界观的补充说明:
1.炁可以理解为电,炼炁师约等于充电宝和电器,既能充电也能放电
2.大部分人都是靠自己觉醒天赋成为炼炁师
3.如何升级(扩容):a.好好修炼,从天地之间充电b.破解“界”,从“界”中吸取能量(炁)达到扩容的目的【但也有风险,可能会死在“界”中】c.服用有大量电(炁)的天材地宝【相比前两者来说速度快,危险小,但有一个副作用,如果本身的系统的硬件没有升级,可能会导致系统运转不良。而且天材地宝很贵。】
4.界是什么?界:天然形成or充电宝损坏形成核辐射,辐射的源头被称为“污染源”,辐射堆称为“界”。界可以感染正常人,并从他们身上吸收“炁”来供自己运转,每个界当中都有自己的规则,界如果能够源源不断吸收能量就会不断扩散。因为“界”的危害极大,所以官方会派炼炁师消灭界【每个界内部运转的规则不同,感染别人的方式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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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话,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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