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宫门外,许南扶着师父下了马车。由宫人引着往神观去,在宫道上迎面撞上赵彦。
赵彦是许南装神弄鬼带师父进宫后,师父做主救下的罪臣之女,后来赵家平反,赵彦科举及第自然离开了国师府。但许南与她私底下联系不断,消息倒是互通有无。
但赵彦两个月前被皇帝外派去调查前太女旧部和前太女唯一的女儿的踪迹,此后她就没再给许南传来只言片语,眼下回京还得通过安乐才知道。
“国师大人,许大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宫道上所有人都停下脚步。许南目光落在赵彦身上,眼里带着深意。
赵彦避开她的视线,连行礼的动作都朝着师父。
师父这样不通人情往来的“妖”都看出来赵彦对她的回避,脸上的表情一时也不太好看。他望向许南,仔细观察她脸上流露出的情绪,发现没有异样才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两人擦肩而过,宽大的袖袍重叠,许南攥紧手心的纸条,面色如常地往前走。
一行人很快来到神观,这地方每年都会来住上几天,倒也没有任何破败之感。
神观作为先皇求神问药之地,里头摆得最多的便是药炉,经过多年浸染一进去好像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药香。
侍从再次将房间清扫一遍后,许南回眸望向师父,眼睛快速眨了两下,示意有话要讲。但就在这时,一旁一位眼生的宫人开口,“侍神大人,殿下还在文露宫等着呢,说是国师进宫后休整片刻便去见他,有要事相商。”
许南闻言将手中的纸条塞进袖中的口袋,“我陪师父一同去觐见太后殿下。”
宫人拦住许南,语气和善,“大人还得去瞧瞧明日夏祭所备之物是否妥善,国师就由奴才带去文露宫,你不必担忧。”
许南瞥了眼师父身侧的小余,点点头。
人离开后,神观一下子冷清下来。她按照往年惯例,前往神观旁的祭台察看,走到无人处将袖中纸条展开。
“师父,明日小心,恐有意外。”纸上的确是赵彦字迹。
新帝如今年岁渐长,掌权的**自然越发膨大。许南知道国师府迟早会被清算,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新帝靠国师府上位,这还没彻底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弄死师父,去除所谓的神。
但转念一想,新帝年纪不大但城府深,做事也常常思虑周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地位。新帝能屈能伸,当年在冷宫许南就见识到了。
但一个画面突兀地浮现在许南脑海中,此前在文露宫太后与皇帝的相处。
经验告诉许南,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凭过往了解去判断这人当下会做出什么来。
“许大人。”正想得入神,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许南捏紧纸条,猛地回头发现是皇帝身边的人。
“陛下有请。”
君华殿外,几个老臣正结伴离开。瞧见许南在殿外,脸上神色各异。为首的女人眼中带着几分轻蔑,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倒是她身后跟着的年轻女人朝许南问了好,反被同行的人瞪了几眼。
几个人走出一段距离后,许南听到了轻飘飘的“神棍”二字。这个称呼倒有些久远,她那时被调入京城的江陵太守引荐给先帝,刚入宫时外头人都叫她神棍。
尤其是那些文臣武将,都看她不顺眼。但先帝暴虐,又宠信于她,这样的称呼也逐渐在她耳边消失。
她一时觉得自己现在在她们看来,也许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很快就会被皇权彻底掩埋,连带师父一起尸骨无存。
迈进大殿,才十几日未见的皇帝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坐在书案后,锋利的眼神刺向她,在她回望时又转化为温和。她脸上还扯出浅浅微笑,让整个人更诡异了,就像是戴了假面。
许南不由得好奇,她们这是商量出了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自信成这样。
“赐座!”皇帝招招手,“爱卿可算来了,朕有件事倒想问问你有何看法?”
许南坐下,听着上首传来的声音,“西北突降一道天雷,听闻劈死了一人,如此异事,爱卿你说这是不是神降下的天罚?”
“爱卿精通此道,更是深得母皇器重,想必能为朕答疑解惑。”
“此为自然景观,夏日雷雨常见,劈死人也为常事。”许南转动眼前的茶杯,感受两指传来的热度,想着皇帝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西北?难道劈死的是孟云?孟云从国师府离开也好几年了,如今在西北领军,她要是死了西北边防如何是好?
“陛下宣臣来便是为了此事?”
“自然不止,只是朕有些疑惑,爱卿不好奇此人是谁吗?”
“陛下但说无妨,臣也有几分好奇。”
“劈死的是孟云身旁骁勇的副将。”
另一边,师父被宫人引到文露宫。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看见完全换了模样的太后,昔日在冷宫艰难度日的可怜男人,被许南“怜惜”的才人。
他一走近,太后便注意到他今日的发髻很是不同。仔细看了下,脸上的笑容愈加僵硬。视线移到他脸上,虽看不清真容,但从周身气质来看眼前的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两两相望,眼中都暗藏不满。太后知晓自己的不满,并能很快收敛换上得体姿态。而师父不满而不自知,自走进殿中就不自觉皱起眉头。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产生这样的情绪,只觉浑身不适。
“国师一介男子能得百姓爱戴实在是令哀家这久居后宫之人艳羡,哀家要是有侍神大人这么个好徒弟也不必被放置在冷宫,受人磋磨。”
“你不会有的,许南是我的。”我的亲人,不会是你的。
太后一噎,看着对面端坐的男人,一时分不清他是有意还是无心。
“国师不该如此口无遮拦,你这无心之言若是让外头的人听闻恐会让许大人陷入不仁不义。”
“你二人是师徒,就好似父女,怎可说些什么她属于你之言,太过荒唐。”
“这是许南说的,她说会和我一直在一起。”说到这顿了顿,紧接着补了一句,“我什么样她都接受。”
言语的利箭刺入太后心窝,他眯起眼睛,表情不善,“哀家召国师前来,只是想说些事。”
“国师既是许南的师父,自然不忍心看她无后。哀家虽下了旨令国师府之人不可婚嫁,但事后一想便觉不妥。但懿旨已下,自不可收回。”
“哀家深觉对不住许南,便想私下准许她留下一女半男,只要不闹得世人皆知便可。国师如何看?”
太后眸光聚焦在他身上,清楚看到了他眼中的困惑。
“为何要留后?”作为树,他没有任何繁殖的**。而且他觉得心里冒出一团火,炙烤着他的心,让他坐立难安。
“许南不喜欢孩子。”他想到许南之前的不耐烦和敷衍,蹙眉回答道。
“怎会有人不想要属于自个的孩子?百年之后化为一坯黄土,总要有人在坟前祭拜,不至于入了地府一穷二白。”
“国师,你身为男子成日不呆在府中,只想着在外抛头露面本就不妥。如今还说些不留子嗣的话,那便是大过。”太后根本不信许南说国师是神化身的话,只认为许南太懂感恩,被男人救了一命就送他荣华富贵,还让他不被世俗所拘。
太后看他不说话,便自顾自往下聊,“外头的男子总让人不放心,总觉他们会生些旁的心思。哀家与先帝从未同床,过去又得许大人全力相助,愿为其…”
说到这似乎有些难为情,堪堪打住,转而给出致命一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国师替我劝劝许大人,让她莫要再压抑对我之心。”
这话一出,本就不适的男人脸上隐隐释放出戾气。
“啊!鬼!”殿中传来一声惊叫,宫人一股脑涌入,七手八脚扶人抬人。
“殿下晕过去了,快请太医,快来人呐!”
“去请陛下来!”
小余这时也随众人跑进来,满脸忧心地看着晕死过去的太后,“国师,出了何事?”
方才这里面只有两个人,太后突然晕过去,又想到平日提起太后国师明显不太高兴的样子。小余心里发凉,这要真是国师干的,那大人该怎么解决。
陛下重视这冷宫起就照顾她的养父,要是问责可怎么办!小余急得团团转,恨不得遁地离开。
但事件的当事人愣愣站在一旁,没有回应,只看着突然昏过去的男人陷入沉思,脑中浮现昔年江陵那些对他喊打喊杀的百姓。他视线定格在手背上,没有发皱。手抚摸脸庞,没有异样。
到这他才缓过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陛下,陛下。”君华殿内不愉快的交谈被打断,宫人快步上前,“太后,太后晕了过去,太医正往文露宫去。”
皇帝站了起来,怒吼,“好端端怎会晕过去?宫人怎么伺候的!”
“不、不、不知。”宫人被皇帝镇住,“宫殿内只有太后与国师二人,二人不知谈了些什么,太后突然惊叫一声随后便晕了过去。”
皇帝锐利的视线射向许南,气氛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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