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柴房内,只有屋顶投下来一小方天光,温娴被捆绑着,躺在地上。
“支呀——”破旧的柴门被推开。
听见声音,温娴迷迷糊糊醒来,许久不见的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待进屋的人缓缓蹲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光,温娴才看清眼前的脸。
是秦雁珍,她的母亲,也是将她绑到这里的人。
三日前,温娴探望完温符时,刚从房中出来,便听见内堂温令臣与秦雁珍的吵闹声。
他们争执得厉害,屋内不断传来瓷器被砸落在地的声响。
温娴推开门,地上的书卷散落一地,花瓶也被砸的七零八碎。
秦雁珍倒在地上,嘴角尚渗着血,脸上的红印足以证明方才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温娴跑上去,心疼的看着秦雁珍脸上的巴掌印。
温令臣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过了,便也上前想要扶起秦雁珍,秦雁珍双眼愤懑,迟迟不肯搭上他伸出的手。
秦雁珍苦笑起来:“我才发现,你的眼尾多了几道皱纹,和我印象中日日送花的令臣,已是两个人了。”
“我、若非你胡搅蛮缠,我们也不至于此!”温令臣收回手掌:“娴儿,你娘太累了,带她下去休息吧……”
“温令臣!你当真要心狠至此吗?”秦雁珍甩开温娴的手,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他没有搭话,而是甩甩衣袖,出门去了。
耳旁传来温娴哭哭啼啼的声音:“娘……”
“啪!响亮的耳光呼在温娴的脸上,她捂着脸,整个人处在恍惚中。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养你有什么用!”秦雁珍将这些天所有的气都撒在温娴的身上。
“娘……”
当夜,秦雁珍拿着一个落了些灰的木匣子,叩响温娴的房门:“娴儿,睡了吗?”
温娴窝在被褥里,一时没有出声。
“娴儿?”秦雁珍又唤,又叩响了几次门:“娘进来了。”
在秦雁珍要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温娴未穿鞋率先站在门后,将门推开。
秦雁珍好像白日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她上下打量一言不发的温娴,见她未穿鞋,便道:“啊呀,地板这么凉,怎么不穿鞋,快,快先去榻上坐着,这万一着凉生病了怎么好?”
说着,秦雁珍便亲昵地挽上温娴的胳膊,拉着她往屋里走,一齐坐在床榻上。
“娘打疼你了吧?”秦雁珍轻轻触碰温娴脸上红肿的地方,好一副慈母模样,引得温娴掉了泪,她委屈巴巴地望着秦雁珍,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错怪了母亲。
也许母亲一样很爱她,一切只是母亲气头上,所以才会那么做的。
“娘……”
“诶。”秦雁珍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娴儿,你知道的,即便从前我们独居城郊宅院,娘也没让你干过一点粗活,自你出生起,娘便将你视为心间宝,娇生惯养。今日娘是气极了,一时冲动才对你动手,希望你不要怨娘。”
温娴回想过往种种,确实也如秦雁珍所言,只要是她想要的金银珠宝,便一样不会少了她的。
“嗯,女儿明白,从不怨娘。”
说着,秦雁珍便将手中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只黄金打造的凤凰金钗,正用一小方红绸软垫垫着。
“娘,这是……”
秦雁珍将那支金钗取出,放在温娴的发髻间比划了下:“嗯,娘没选错,很适合你。”她又将金钗放回盒内,继续补充道:“你出生时,娘便差人为你打造了这只金凤钗,为的就是待至你长大嫁人可用。”
“可是,娘,您今日就把这凤钗送与我,是不是为时尚早了?女儿眼下……并无心仪的男子。”
“娴儿。”秦雁珍脸上的笑收敛起几分,握紧温娴的手,认真道:“你要明白,女儿家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娘,您是何意?”
“娴儿,我与你父亲的争执你也看见了,这二十多年来,娘被江绪婉鸠占鹊巢,孤身带着你与哥哥躲藏了京郊小院,已经是无名无份委屈了前半生,本以为终于等到成为温家主母的这一天,却又被温知白一刀斩断了后路,你父亲,想要将族中稚童接回府中,重新以温氏长子的身份将养,他是真的要抛弃你哥哥了,真的要抛弃我们娘三了。娴儿,娘已穷途末路,别无选择。”
“……”温娴泪如雨下,松开了秦雁珍的手,床榻上那方盒子内的金钗,在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娘,我不要什么金钗,也不要什么大小姐的名分,我只想像从前一样,与阿娘还有兄长在一起,即便粗茶淡饭,被人诟病我也不怕。”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上前攥住秦雁珍的衣袖。
“可你的兄长要!娘也要!我已经不能接受我的后半生活在树荫下了……”秦雁珍往后退了半步,朝温娴跪下,颤抖着抬起头:“娴儿,娘,求你了。”
温娴也连忙跪在她的面前,声嘶力竭:“娘,我求您了!别逼我,快起来啊!娘!快起来……”
两人争执不下,闹了好半天,温娴才寒心道:“您要我嫁给谁?”
“高氏长子,高哲礼。”
“什么?!”温娴瞪圆了眼,高哲礼早就在三月前不知为何忽然患上了失心疯,在尚京各大名门已经传遍,若是她真的嫁过去,那她的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娘,我可是您的女儿啊!怎能让我嫁给一个疯子?”
“娴儿,娘只求你这件事,只要你肯嫁过去,我们就能得到高家的支持,现下朝堂上就高家最有话语权,只要你能去,我们现在的困境就能引刃而解。”
温娴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她觉得所有人都疯了,她最亲爱的母亲也疯了。
权势地位,财富身份,她根本不在意。
“不,我绝不嫁!”她往后踉跄了几步。
说罢,温娴转身便冲出房门。
四四方方的宅院,人一旦踏足,便会成为人吃人的地狱。
温娴一股脑地往前冲,跑到前院之时,却被约莫十七八个小厮拦下。
“温娴!”秦雁珍叫出她的名字,带些埋怨的语气:“这高家,你安心嫁了也就罢了,不然你不嫁也得嫁!”
温娴缓缓转过身,秦雁珍说温令臣与从前的温令臣是两个人,可现在眼前的母亲,也与从前的母亲不一样了。
“来人,将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踏出房门一步!”
之后,温娴每日被困在房中,只知道婚期是十五日后,其余的,她一无所知。
温娴也尝试过翻窗逃跑,却无济于事,反而被绑到从前在城郊住的房子。
……
秦雁珍的双眼依旧红肿着,不过在面对眼前的少女,脸上并没有任何波澜,就像被权力冲昏头脑的木偶,将温娴扶在怀中,把带来的食盒打开,喂她喝下水。
“娘……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温娴的声音嘶哑,每落下一滴泪,她的双眼便会痛一分。
“这是你的命,生来,就该为你的哥哥铺路。”秦雁珍眼神冰冷,就像对待一只待宰的羔羊,心底只有对即将获得的喜悦,而无半分怜悯之心。
“娴儿,要恨也别恨娘,若非温知白,我们娘三也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草草喂完温娴后,她便带着嬷嬷离开,不顾温娴的呼唤,将柴门上锁,并吩咐看守的小厮:“看好小姐,发生何事,及时回禀。”
那方光亮随着门的合上又再一次消失,温娴的头无力的垂在地板上,彻底心灰意冷。
她的世界仿佛多了很多东西,仇恨,悲伤,痛苦……
这些,都是拜温知白所赐。
温娴想到这里,双眼布满红血丝。
仇恨的种子也开始在心中那片贫瘠的土地生根发芽。
……
裴钦州不在府中,裴府已经变天了。
始作俑者也不是什么旁的人,正是温知白。
裴府前院,府中上下的人来来往往,有手里拿着纱帐的,也有搬着桌子椅子的,还有端着水果的。
温知白坐在院子的正中央,吃着牛乳酥,手边还放着东宫新赐裴钦州的茶。
谢谙奉命在府中保护温知白,此刻正站在温知白身旁挠挠头:“小姐,这……您、哎……”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温知白不觉好笑:“哼,怎么了?只许裴大人放火,不许我点灯?谢谙,是你家大人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强行把我留在府中不许我走,若他看不惯我这样,那就放我走啊,我保证,绝对不回来。”
“不敢不敢……我闭嘴、闭嘴。”
“对了,桃芷呢?回来了吗?”温知白朝谢谙问道。
“应该快了。”
桃芷是府上贴身伺候温知白的丫鬟,眼睛圆圆的,温知白见她可爱,便叫来替自己做事。
这不,桃芷被温知白打发去意映楼找人去了。
意映楼正是供女子寻乐子的地方,里面的乐姬个个清隽脱尘,闻名尚京。
桃芷拿着温知白写的字条,那是临行前温知白特意交代过的,择人的条件被一一写在上面。
桃芷将字条和一袋子沉甸甸的银两一并交给意映楼的老板,老板见纸条不禁嗤笑,用手中的团扇轻抬起桃芷的下巴,问道:“姑娘背后是哪家小姐?这么会挑?还要我们这儿的头牌?”
桃芷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脸红成苹果:“裴、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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