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下播后，拆开已经凉透的外卖。
劣质香精的气味在屋内弥漫开来，刺鼻而浓烈。
沈默抽了抽鼻子，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食物的好坏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一边机械地咀嚼着，一边翻看微信消息。
手指划过一连串置顶的粉丝群，最终点开了一个备注为“NW招人、辉哥”的对话框。
两人的聊天记录寥寥无几：一条验证消息，一个名为“shadow简介”的Word文档，以及一句简短的“收到”。
今晚八点，对话框里又多出了两条新消息——
“请于11月5日至11月10日前来试训。”
并附有基地的详细地址。
沈默那张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的眼睛大而明亮，笑起来时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猫眼石，清澈透亮，泛着微微的光泽。
他迅速在对话框里输入“好的”，想了想，又删掉，改成“收到”。
抬眼瞥见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凌晨两点半，又顿了顿，默默删掉了文字，将对话框置顶，打算等天亮后再回复。
海城，这座以电竞闻名的城市，聚集了无数战队的训练基地，也吸引了众多游戏主播在此扎根。
沈默便是其中之一。
NW战队的基地位于海城新文化电竞中心，距离他的住处二十分钟车程，不远不近。
沈默还有两天的直播任务，两天后，他便能去试训了。
想到这里，沈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肾上腺素飙升，连带着手指都微微颤抖。
楼上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喊叫，沈默罕见地没有冷脸去敲门，而是跟着“芜湖”一声，随即跳到床上，仰躺着抻了个懒腰。
“嘶——”
酸软僵硬的腰肢不堪重负，下一秒沈默曲成了一只虾米，抱着枕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可恶的Alpha！
如果再见到他，自己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
QTG战队基地。
霍远珩睡得正香，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硬生生吵醒。
打电话的人很执着，一个接着一个。
“说。”霍远珩语气森寒，暗沉的眸中酝酿着骇人的风暴。
电话里传来一个俏皮的女声：“哥！我来海城玩了，能去你们基地看看吗？”
霍远珩困得眼皮直打架，强压着怒气，冷声道：“预约。”
“哥哥~”
无视霍远橙的撒娇卖乖，霍远珩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顺手把手机调成静音。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没了睡意，索性起床，披了件外套，去了训练室。
现在是早晨十点钟，基地里静悄悄的。
夜猫子们还都在睡觉，训练室内空无一人。
霍远珩练了会儿补刀，又开了几把排位，试新出装。
他没戴耳机，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悦耳。
心里的烦躁慢慢被压下去。
“远神这么勤奋？”训练室的门被推开，战队赛训经理陈南走了进来，坐到霍远珩旁边，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刚刚路过听见动静，还以为是我幻听了。”
“睡不着了。”
霍远珩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游戏内，他操控着手握大锤的娇小萝莉，抓住时机，一个精准的团控技能控住五个人，配合队友打出一波完美的团灭，随后丝血潇洒离去。
“绿萝也能这么肉？”陈南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我们远神！”
霍远珩松开鼠标，揉了揉手腕，语气淡淡：“射手找得怎么样了？”
前首发射手跟霍远珩的游戏理解不同，加上合同到期，已经离队了。
陈南递过来一份薄薄的文件：“喏，这些。”
霍远珩接过，专心看起来。
陈南叹了口气，忍不住吐槽，语气里透着无奈：“这次转会期市面上的射手本来就少，风格打法跟我们队伍适配的更少。”
“人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合适的。”霍远珩道。
陈南兴奋地点头，吐槽道：“那群小崽子还说什么不愿意过来给你当儿子，我们还不想要他这个孙子呢！”
霍远珩不置可否。
QTG是全联盟纪律最铁的战队。
管理严苛，丝毫不近人情。
场上的纪律更严格，全队都要无条件听辅助further，也就是霍远珩的指挥，不允许有任何质疑和迟滞。
【别问，问就是绝对指挥。】
这是四年前霍远珩夺冠时的经典发言，至此他一战成名，吸粉无数。
然而近年来，QTG的成绩逐渐下滑，霍远珩的指挥成了被诟病最多的地方。
尤其是去年夏季赛，QTG季后赛一轮游，无缘世界赛，更是把战队和霍远珩推到风口浪尖，连着上了好几个热搜：
#QTG电竞傀儡队
#请further无条件归还队员大脑
#QTG菜
#求远爹训狗教程
......
听完陈南的话，霍远珩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低头翻完手里的数据资料，冷声道：“再找。”
*
晚上六点整，沈默准时开启直播带粉。
他每一场玩的都是游射，能自保，能carry，能开节奏，场场输出百分之四十，拿十几个人头，节目效果起飞，直播间人气很旺，礼物、弹幕飞个不停。
排队间隙，沈默将礼物名单念了个遍，念得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又喝了一瓶水。
*
另一边，电竞酒店内。
霍远珩把霍远橙送到房间，在屋内转了一圈，叮嘱道：
“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房卡要自己收好，出门记得贴抑制贴......”
“哎呀知道了！”霍远橙头也不抬，眼睛黏在平板上。
“霍远橙！”
“在！”霍远橙下意识应声，反应过来后谄媚一笑，“谢谢哥哥关心，哥哥最好了！”
“少贫，”霍远珩坐到她旁边，下巴一抬，“看什么呢？”
霍远橙眼睛顿时亮了，安利道：“这是我半年前粉上的一个主播，叫shadow，射手玩得超级好，我觉得比很多职业选手都强。”
“他去年蝉联一整年的巅峰榜第一，前两天也还是，只不过最近没怎么直播，掉到第三了。”
霍远珩挑眉，语气淡淡：“是吗。”
巅峰榜在路人眼里是高水平的代名词，但想跟职业比，光靠一个巅峰榜第一是远远不够的。
霍远橙察觉到他的冷淡，把平板推到他面前：“你跟我一起看！”
“我保证，你看五分钟就会觉得他厉害！”
局内，shadow选了蓝蝶。
这个英雄靠叠加印记输出，印记越多伤害越高。
叠加印记的技能都是非指向性技能，需要极高的预判和操作技巧。
这样的机制也让蓝蝶成为射手里两极分化最严重的英雄，只有会玩和不会玩两种情况，超神和超鬼两种表现。
显然，shadow的蓝蝶是超神的。
他走位风骚大胆，预判精准无误，意识操作双双拉满。
对面想打他，但摸不到；对面想撤退，又被他粘着打。
对局不到二十分钟对面便投降了。
弹幕疯狂滚动：
【老公/害羞/老公/害羞/老公/害羞/老公/害羞/】
【CCCCC麻了】
【六百六十六】
【主播的蓝蝶真的赏心悦目】
【求蓝蝶出装和符文】
......
“怎么样哥？是不是不比职业差？”霍远橙兴奋道。
霍远珩点头，眼底闪过一抹赞赏：“确实有点实力。”
霍远橙得意得扬起下巴：“我就说吧！shadow......”
这时，主播清润的声音响起：“想上车的搜房间码，先到先得。”
霍远珩一顿，莫名感觉主播的音色有些耳熟。
他抬手把直播间声音调高。
“人齐了，发车。”
少年的声音有明显的声卡痕迹，声卡很劣质，带有机械感，听不出原本的声线。
霍远珩挑眉，若有所思，开口问道：
“这个主播的第二性别是什么？”
“啊？”霍远橙还沉浸在夸夸模式中，对于突然跳转的话题有些蒙。
shadow的第二性别？
霍远橙摇头：“shadow没有公开说过，但我们都觉得他应该是Alpha。”
这一局，shadow选了夜雨，一个上限极高的游射英雄。
他的表现依旧亮眼，无论是走位还是输出，都堪称完美。
霍远珩看着屏幕，眼底的兴趣越来越浓。
*
直播间内，沈默谢过礼物，打开战绩面板，清一色的胜方MVP让人身心舒畅。
沈默又创建了一个五排房间，房间码刚生成，瞬间满人。
其中一个熟悉的ID引起了他的注意——橙子不酸。
“橙姐来了。”沈默笑道。
橙子不酸是直播间总贡献榜前十的大姐，平时话不多，总是沉默地刷礼物。
沈默虽然是技术主播，不需要说很多话做直播效果，但对于大姐，该有的互动维护他都做得很到位。
橙子不酸在局内打字：【拿沧源】
沈默挑眉。
沧源属于大射，输出高，但没有位移，自保能力极差，非常依赖队友的保护，除了绝活哥，没有人会用这种英雄带粉。
犹豫之际，橙子不酸又发了一条消息：
【信我，我辅助很强】
沈默见状果断锁了沧源，橙子不酸拿了虚空，一个有位移、有控制、有奶的强力辅助。
两人配合默契，对线期就压着对面打。
四分钟，沈默拿下双杀。
【打不过就喊人（梦境领主）：你俩给我等着，我队友马上就到！】
【打不过就喊人（梦境领主）：仗着自己前期厉害这么压我，等我后期给你打成sr】
沈默面无表情地点了个屏蔽，继续专注操作。
橙子不酸连续点了两下“发起进攻”，沈默会意。
对面射辅上线不到十秒，再次双双回家。
这时，对面的打野和中单赶来，在橙子不酸按下“发起进攻”、飞身上前打出完美控制的瞬间，沈默紧跟输出。
但他上一波交了闪现，没有位移了。
对面打野丝血想来换沈默，橙子不酸一口奶，直接把沈默奶活，丝血美美回家。
“Quadra kill！！！”
四杀！
五分钟四杀的沧源！
还是沈默的沧源。
这一局，对面不到十五分钟就选择了投降。
沈默刚退出对局，就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附带的验证消息充满了恶意：
【打不过就喊人：科技狗，没m】
沈默点开那人的主页，默默点了个举报。
*
酒店内，霍远珩坐在电竞椅上，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刚才的对局意犹未尽。
而一旁，霍远橙已经炸毛了。
她气鼓鼓地瞪着霍远珩：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玩毛团？我还想挂在shadow身上美美欣赏他的操作呢！”
“还给我！把偷走的人生还给我！”
霍远珩冷笑：“是你抢的车位吗？”
霍远橙一听这话，气势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来。
她撇了撇嘴，愤怒地“哼”了一声，以此表现出她的不满。
霍远珩心情极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方才起身离开。
回到基地后，霍远珩打开菠萝TV，输入“shadow”，查看直播回放。
在高分局，shadow的操作依旧犀利，敢打敢拼，莽中有细。
走位、意识、手法、生存、韧性、心态......
各方面都堪称顶尖。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凌晨五点，霍远珩把整理好的视频资料打包发给教练和赛训经理。
【further：我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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