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生站在原地，握着李特留给他的工作卡看着不远处的自助就餐机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他走过去，参照前面人的方式，插卡-选择想要的图片-选择成功等待生成。
这是辛生第一次见到如此智能化的装置，就像是......加油站一样。
“备餐成功，已扣款，请取餐。”
鸡腿、牛肉、米饭、青菜，辛生点的整套餐食已完整的盛放在了餐盘之中，他端着餐盘抽走了李特的卡，突然觉得十分惊喜，没想到李特莫名其妙被带走了，神父出现了，而自己还能继承李特的餐卡，这可真是没白来这一趟。
他一边大口咀嚼着，一边感慨原来维萨里北部也是可以拥有这样的高级食材的，在辛生的成长概念里，因为维萨里特殊的地理位置，不善畜牧淡水资源更十分贫瘠，因此鸡与牛几乎只供给给南部。
辛生咬了一口鸡腿。
原来这就是鸡肉的味道。
肉质有些硬，难以形容的香味，咀嚼起来和面包的口感完全不同，他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做人也是件挺快乐的事。或许做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只是要看做哪里的人。
他很快又意识到，此刻坐在这里的身着白大褂的人本来也都该生活在比南部更好的地方。
周围依旧没有人在意辛生，仿佛他真的是空气一样，他把玩着李特的工作卡突然想到，既然这是上下楼层通行使用工作卡，那是不是意味着此刻他可以随意通行，那应该可以去找神父吧。
一切都顺利和容易的不合常理。
但与此同时，关于神父的疑问更多了，他为什么会说出李特的名字，为什么他念出李特的名字后李特就被持枪人带走了，天幕中出现神父的频率是多久，会不会下一个被念出名字的人就是他？
但辛生不是一个会为了遥远且并未发生的事情而担忧的人，对于北部的孩子来说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一个未知数，既然此刻他是自由的，他就应该争分夺秒。
因此，对于此刻的辛生而言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尽快找到神父，尽管他知道此时距离神父越近距离危险的中心点也就越近。
因此，只能尽量降低靠近神父的风险程度。
此时此刻，辛生身处三层。
已知，神父绝对不在三层，因为三层是唯一一层全开放设置楼层，辛生在去往体检室的时候就已经留意过，这是并未设置独立房间的楼层，而根据天幕上的影像来判断，神父一定身处于一个独立且四周逼仄的房间中。
辛生想如果去到其他楼层，自己可能需要一个工作人员的“皮”来伪装自己？
如果想要一个自己穿的上的工作服以及护目镜，那就要找一个和自己身量相似的人，他四处寻觅着，辛生大概有近乎一米九的身高，而这一层极少找到和他身量相似的人。
在不停寻觅后，终于看到了一个不远处正在打饭的工作人员独自一人。
他十分自然的坐在了辛生身侧，细嚼慢咽的咀嚼着，整个吃饭的过程他都没有抬头，似乎只是专注于享受自己的盘中的食物，因此全然忽视了身旁辛生的存在。
正在辛生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位工作人员的“皮”夺走时，天幕再次亮起与之而来的还有可怕的“滴滴”声。
神父再次出现在天幕里，距离刚刚李特被带走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琳达。”
是的，神父又说了一个名字。
几乎当这两个字从神父口中被说出时，辛生看到在楼层最边缘的透明电梯匀速向下降落，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架着一个已然晕过去的身着白色西服的人去往了地下一层，那里和刚刚李特被带往的地方是同一层。
尽管辛生并不知道他们被带走后究竟是不是会被解剖、如果没有又会被带去哪里？但他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努力回忆着关于神父的一切。
坦白而言，神父对于辛生十分照顾，对于教会里的信众也十分关心，但这并不表示神父是一个善良的人，从某种程度而言他十分冷漠。
比如，辛生儿时加入教会时经受的残酷考验，再比如，伐木工接受任务时不得不自相残杀的过程。
神父似乎只保护和他站在同一边的人。
“你会担心下一秒他就念出你的名字吗？”辛生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工作人员，他一边咀嚼着一边没来由的问道。
辛生觉得他的问题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你会吗？”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问题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同样的问题反问。
“我很期待他下一个爆出的人名是我。”
工作人员抬起双眼看向辛生，“因为我真的，不想在这个糟糕的世界上再多呆一分一秒了。”
“那你就去死啊。”比起安慰，辛生更擅长提供解决方案。
工作人员夹起一枚蛋卷无奈道，“可是我的意志想要坚强地活下去，即便我的个人意愿已经死过千次万次了。”
“那我帮你想个办法，我们换一下衣服，刚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李特已经被带走了，说不定再下一个就是我，到时候喊我你走，不想死也不得不死了。”辛生没报什么期待，随口玩笑般的说道。
“怎么？你很想活下去吗？”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死。”
工作人员眸色深沉，“为什么？”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糟糕的是辛生所处的环境、是辛生遇见的每一个渣滓，糟糕的不是辛生，所以凭什么他要去死？
“因为我不想。”辛生淡声道。
工作人员想了想，“那走吧，我知道三楼有一个母婴室可以换衣服，这是巡视员之前特意准备的。”
“那里不会有其他人吗？”
“那里除了巡视员的人不会有其他人被允许进入。”
听到工作人员的回答，辛生意味深长的笑道，“原来如此，那走吧。”
在实验区没有任何人会对巡视员的种种诡异行为发出质疑，比如那个巨大的银色装置以及为什么会有一个诡异的母婴室。
辛生跟在那个高大的工作人员身后，沿着一条深邃、幽暗的长廊去向那个所谓的隐蔽母婴室，走廊幽长似乎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旁人。
他们走了三四分钟，走廊的尽头也依旧没有一丝光亮浮现的征兆。
“还没到？”不断回荡的脚步声中辛生的问话显得如此突兀。
“快了，跟紧点，这太黑了。”
辛生加快了步伐，就这样又走了一段，两个人的脚步声明显伫足了一位，辛生也跟着停下来。
“你叫辛生对吧。”工作人员突然提问道。
黑暗里，辛生无法捕捉到对方的情绪，但他太想快速找到神父了，于是回答道，“我是。”
“你是和巡视员一起的辛生对吧。”
“对。”
“你是自愿成为第三个实验品的辛生对吧。”
辛生没有回答，他在黑暗里看着面前有些神经质的工作人员，尽管他什么都看不到。
吱呀～
似乎是一扇老旧木门被推开的声音，这与辛生在维萨里北部家中的开门声无限相似。
“进去吧。”
黑暗里，似乎有一双手紧握住了辛生的手腕，房间里有昏暗的橘色灯光渗出，借着细碎的光，工作人员目光呆滞的看着辛生，从锁骨处翻涌而上的恶心，辛生强忍住心中的厌恶，走进了房间。
吱呀～，门关上了。
房间里虽然有着昏黄色的灯光，可依旧昏暗、窒息，甚至房间里飘荡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腐味，如同乱葬岗上在高温烘烤下烂了一周依旧没有野兽青睐的腐尸一般。
没错，就是这个气息。
“这什么怪味？”
工作人员脱下外衣，“不熟悉吗？这是你妻子的味道。”
毫无预兆的，工作人员突然笑了。
“嘿，我有点害羞，你能不能先躺到那个银色装置里，你在里面脱，我在外面脱，脱好后丢出来给我，我们再离开这里。”
辛生突然扯起嘴角，“听着不合理啊，你没骗我？”
“我们都是注射了L型服从情绪疫苗的人，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而且我们都没有反抗能力对吧。”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陈述句，可听起来却带着些许疑问，“你也注射了疫苗？”
“在这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注射了疫苗，不然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这么听话？”
“那我信你一次。”辛生笑着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走向银色装置，“不过，你靠我近点，我这人有幽闭恐惧症。”
“......”
“你不靠近，我可就不进去了。”
“知道。”
工作人员自从进了房间以后就果断松开了辛生的手腕，并至少和辛生保持着两个人身的距离。
“知道了。”
见辛生果然并没有走的打算，他只好犹疑着走近银色装置，只是步履有些难以解释的缓慢。
灯光是从头顶打下来的，两个人高大的黑色影子在破旧地板上交错晃动。
辛生低着头，直到工作人员走到他身边，“腿那么长，走这么慢。”
“你可以进去了。”
“再靠近点。”
工作人员又挪动了几步，他的影子比辛生高大，辛生不住看向影子，两人身影虽高度重合，但隐隐能辨认出工作人员右手形状怪异，仿佛多了一根手指一样，明晃晃的六根纤细的条状物。
“可以了？”
辛生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转身，如果没有工作人员脸上的口罩隔着，两个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一起，工作人员只觉有一种自己难以抵抗的巨大外力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臂，他左手猛的推向辛生，用尽全身力量想要将他推进银色装置，但却立即发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辛生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壮。
这家伙是个怪物吗？
几乎是一瞬间，工作人员只觉腰间一阵刺痛，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整个人几乎瞬间失去了意识，直接栽倒在了地面上。
“我还想说是什么味道这么臭，这什么鬼东西。”辛生把玩着手中的疫苗，抬脚踢了踢脚边的人，工作人员瘫倒在了地板上，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瞪向他的工作人员。
辛生把玩着手中的注射器，“北部人怎么会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呢？你说这是只有巡视员的人才能来的地方，那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他伸手摘掉工作人员的口罩，“漏洞百出也配骗我？”
辛生拦腰扛起了比他高了约有一个头的工作人员，一把将他丢尽了巨大的银色装置，一生闷响，他像是摔在了什么软趴趴的东西上。
辛生捂住口鼻，难闻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他探头看向银色装置内部。
工作人员双眼瞪的更大了，他的脸上似乎沾满了血污，但他们之间并没有打斗，哪来的血？
工作人员的身体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下翻涌。
辛生屏住呼吸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文件夹戳向工作人员，用力将他推向一旁。
霎时，那张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了。
李秋凡。
应该说是烂掉的李秋凡。
他睁着双眼，身上开满了肉花此时正和工作人员纠缠在一起，他们共同散发出溃败腐烂的臭味。
辛生看着这场景，只觉自己身上也开始掉皮一般。
原来所谓的“妻子”是这个意思。
辛生在此刻突然明白了李特留下他的用意，他看中了自己身体里的某种情绪因子，从而利用自己和与他拥有同种血缘的孩子来培育出他心中的完美孩子，再不断通过人工情绪进行调整。
是这样吧？
至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过是他为了自己满足私欲而留下的产物，那即将培育出的隔代呢？
或许，也只是个工具罢了，一个可以不断被迭代升级的工具。
“不愧是辛生，真的是聪明到没有让我失望呢。”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老旧的木门旁纤细的身影被昏黄的光影拉长，他渐渐靠近辛生却又和他保留着礼貌的具体，只是光影晃动二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无限暧昧。
又是熟悉的白檀气息，辛生看着那双宛若深海般的双眼，看不见的依旧是那张被遮挡的脸，但仅仅是这双桃花眼就已经无数次将他拉近深渊。
上一次，是Leon用仿生玫瑰制造出的幻视，这一次这家伙又是谁？
“你知道我的名字？”辛生问道。
瘦弱的少年靠近辛生，他微微扬起头仰视着他，少年的双眼中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迟迟没有回答辛生的问题，目光越过辛生的高大身影，微微偏头看向他身后的一片腐烂。
“要和我去看看毁掉他们的人吗？”他停顿，然后立刻补充道，“你不好奇被神父举报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吗？”
他根本不待辛生回答就直接走出了门，辛生没有任何想要拦住他或者拒绝他的想法，径直跟了上去，临走出门的时候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装有李秋凡的盒子。
那孩子今年多大呢？
如果不被强行改变，他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呢？
辛生扯起了嘴角，感慨自己竟然突然有了人性。
这一切关他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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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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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一章 维萨里岛:身份失格（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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