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周是个很好的女孩。
几乎俗世定义里所有标准的好她都配备,从小家庭和睦父母疼爱,学习好性格好人缘好,工作顺心事业有成,会吃会玩会撒娇,几近臻于完美。
可这样的人,却从小就觉得自己与这世界没有联结,无法信任别人无法依靠别人,心里最信的永远只有自己。对于这个认知,她常常满不在意,但偶尔会觉得痛苦。
因为人生在世,如果真的不给自己找个锚点就这样随风飘远,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她不想要真的离开,所以给自己找了份可供长期研究的事业——爱情。
别的东西都没有挑战性,唯独爱情这个被人家说得玄而又妙的事会给她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无法掌控,换个词来说就是失控,她很想看看自己的失控,很想去触碰自己那张精美面具于无声无息处裂开的缝隙,看看它会不会划伤手指。
就在这种她自己觉得多少有点变态而常人看来闲得发慌的心态下,她开始了研究爱情的第一步工作——筛选伴侣。
对于这项工作她自有一套严密的标准,展开来说有点复杂。
首先她会把第一关交给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即依据机缘、个人偏好、各种识人理论以及当下心情作为主要的参考指标,在见到一个男生的第一秒迅速决定“生死”,这当然不是指真的生死,而是一种她对于两个人最终结局好坏的第一预判。
简单来说就是她会在一秒内判断自己和那个人是不是同路人,如果是就留待观察如果不是就直接划掉。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太武断也不科学,但她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留待观察的人会进入到过渡关卡,这个环节比较简单,性质上更像划定分类。
也就是在短时间内,大概是利用1-2次的相处机会来判断这个观察对象的个人喜好和对自己的好感度,个人喜好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择偶标准,而好感度则更直接,然后以此二者来把人划分为稍交、可交以及可放心交三个类别。
可放心交的这一类人才会进入到第二关卡——人品观察。
人品观察的时间通常会很久,以月计以年计都有可能,这就看自己对那人的好感度如何了。这个环节是更为全面细致的评价考量,外貌、身高、学识、家世、谈吐、性格、能力、为人处事等等,每一大项里面又有细分,而每个细分都有评分区间,评分机制是有减无加,分扣完直接出局。
在这样的标准之下还能达到她内心及格线的人必定就是她十分满意的发展对象,一经确定就基本不会更改。
但能达到她及格线的人实在少之又少,从18岁到26岁这8年时间里,满打满算也就一个顾准。
按道理说,到此也就可以徐徐图之了。
但对于顾准,她竟然选择到此为止。
因为她还有一个顾虑或者说是一种预感,要是她和顾准真的开始了,或许自己最后会摔得很惨。
这其中的原因是有两大变量她不可控,她也不打算去控。第一是顾准对他前女友的态度,第二是顾准对她自己的态度。
第二变量是她决定要不要向前迈大步的关键因素。等什么时候顾准对她有了普通朋友之外的好感或者说比好感更多一点喜欢,那时再大踏步上前也不迟。
而第一变量则静观其变,并对它所会导致的后果做好两手准备。如果一切向好那就万事大吉,如果真的不好那就启动预设好的后伤害自愈程序。
她非常期待向好,但也不会拒绝不好,甚至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一点。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切需要等顾准迈出第一步,而这第一步大概没什么希望。
但无论如何她不放弃可待。
因为顾准是于重重审慎推演之下仍一路高歌猛进闯进了她心里最深处之地的人,此番可遇而不可求值得他日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在此之前,她的任务就是装正常。
她在无人处自顾自地把顾准装进心里放在很宝贵的位置珍藏着,但在人前一句不提,尽职尽责扮演好一个好朋友的妹妹、一个认识了十来年却没有太多交集的普通朋友的角色。
不过度在意,也不过度忽略。
不得不说她的伪装很成功,8年了,没有人发现她喜欢顾准。
所谓到此为止,就是这样,就是她那一步无所谓迈得出去或迈不出去,因为喜欢一个东西或者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非要占有。
有时候喜欢只是喜欢,多看两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但上天真的对她很好,在她默默喜欢顾准的第8年给了她一次闯进顾准生活的机会。
在时周26岁的某一天,她听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消息——顾准想结婚,而且结婚对象是她自己。
事情是这样的。
顾准与自己相恋多年的前女友分手后封心锁爱了三年,最近突然和大家说他想结婚了。当然这个大家并不包括时周。
对的是结婚,而不是再恋爱。
所有人都很震惊,因为顾准从前是个不婚主义。
这次说想结婚大家都猜测他一定是遇上真命天女了,谁成想他说完想结婚之后的下一句竟然是“谁可以给我介绍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原来这人根本没谈,那他说想结婚?
众人:……
但嫌弃归嫌弃,大家还是很认真地在为朋友的幸福操心。
一圈下来,时周这个在他们圈子里鲜少出现的人物竟然获得了一致内推。
当然,时周的哥哥时文因为当时正在部队出任务没拿手机而错过了这场好戏。
等时文拿到手机时结论已经定下了,顾准等着被骂,也确实被骂了。
但是骂完之后时文竟然也没有反对,不过不反对并不等同于赞同,他选择不插手。
时文觉得自己的妹妹配得上任何人,但是感情之事婚姻大事其他人说了不算,顾准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一切都以时周的意见为准。
他了解时周,也尊重时周。
聊到最后他对顾准只有一句话,这不是一件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最后顾准也想了很久,辗转之下还是拿到了时周的联系方式,并约她出来见面。
对于他的约见时周有点惊讶,因为他们平时没什么联系。
但她没有推诿,还很热心地答应出去见面。
顾准当然没有一上来就问人想不想结婚,这不仅流氓而且多少有点疯。
他是左问右问聊了很多,聊到最后时周都有点一头雾水,反应过来之后才问道:“准哥你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由于时周的态度一直很亲和很温柔,这让顾准对自己将要求之于人的石破天惊之事降低了一些紧张感。
他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我是想问,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请你跟我结个婚?”
时周的消息就是这样从当事人那里亲耳听来的。
沉默持续了很久。
顾准忐忑地去看时周的脸色,那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厌恶。
在时周的眼睛里,除了愕然和不可置信外,还有一股隐在水雾之后浮沉着的细闪。
它在跳跃,由此引出的轨迹既像重重关山又像柳暗花明,看得顾准入迷。
但顾准还是不能全懂,就像听此刻包间里放的钢琴曲一样,只知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却不知归途。
时周的神色渐渐恢复平常。
她双手交握放到桌面,像是经过了极大的挣扎,谨慎又克制地问道:“准哥你真的想好了吗?”。
顾准觉得那话里藏着忐忑,归拢起来看又像决然。
他自己垂下眼皮又抬起,目光沉水,几秒后坚定地说道:“想好了。”
后面的详细对话不得而知,但两个月后他们结婚了。不过他们只是领了证没有办婚礼。
整个结婚的过程出奇地顺利,顺利到所有人都觉得,这就像平常下班买一顿菜回家做饭一样稀松平常。
领证后的半个月,病重的顾家爷爷在医院里笑着握住顾准和时周的手离开了这个世界。
原来顾准要结婚是为了他爷爷。
顾爷爷走后顾准三天没合过眼,整个人像根紧绷的弦。
家里人说顾准父母忙,他从小是爷爷带大的,爷孙俩感情很深。
时周看着心疼,只能尽心陪伴左右。
她陪着顾准守夜,在他心力交瘁的时候帮他一起接待参加葬礼的宾客,在他一整天滴水未尽的时候小心地不敢越界地哄着他喝下一杯水,在他深夜走到花园抽烟的时候默默地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他。
除此之外她好像没法再做得更多。
如果他们是真的爱侣彼此心意相通,那么起码,她还可以在无人处给他一个拥抱,也可以告诉他在老婆的肩膀上流泪也没关系。
但他们只是空有一纸婚书的陌生人,相识多年甚至连普通朋友可能都算不上。
时周第一次觉得,自己过去十年好像想错了。
她用重重标准筑关建卡选了一个人出来,本来以为可以保护自己免受不必要的伤害,但是如今遇上顾准,曾经的标准成了枷锁成了围墙,却密不透风地把自己禁锢在无法行动之地。
欲进而无路,只怕是唐突。
她以为自己可以进退有度,但实际是进退维谷,进一步怕太过,退一步怕不够。
于是她只能小心翼翼,一边埋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一边做好力所能及的事。
铺垫铺垫,时大美女的别扭是天生的。剧情留个尾巴,第二章正式开始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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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别扭者得上天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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