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微远把车停在车位上，总觉得不对。
“小师叔，我怎么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情。”段微远冥思苦想，就是想不起来。
王镇山主动抱起鼓鼓囊囊的背包，说：“没有吧，你今天不是还要画稿？”
段微远不再纠结，脑子瞬间被工作无情攻击，叹了一口气，走向电梯，叹道：“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王镇山跟在他身后，怀里的包动了一下，王镇山把没拉紧的拉链又拉开了一些，对里面的东西说：“再等等，还不能出来。”
户外阳光正好，沐知节站在门口和小女孩对峙。
“小朋友，我们不帮人找狗，你应该去警察局。”见小女孩犹疑着不走，沐知节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可是我要找小黑啊，小黑不见了，爸爸妈妈也找不到它。”眼看女孩快掉小金豆，沐知节无法，只得让女孩先到客厅坐。
就算青天白日，阳气升腾，沐知节也不敢关上大门，还把躺沙发上的逐青一脚踹醒，让他上楼去睡，三下五除二把窗帘全拉开。
小女孩乖乖坐到沙发上，好奇地往四周看。
沐知节想了想，从冰箱里拿了个三色杯，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眼前一亮，双手接过，甜甜道谢：“谢谢哥哥。”
小女孩笑起来，很快又矜持地闭嘴低头，把打开的雪糕盒子盖上。
沐知节见状一愣，难得勾起嘴角。
江澜从方才起便没说话，见到女孩的门牙不由笑出声。
“我说怎么一直低着头，原来换门牙了，哈哈哈，我笑就行了你别笑，小朋友要面子的。”
沐知节闻言清了清嗓子，又把盖子打开，推到女孩面前，道：“换牙很正常，我不笑你。”
小女孩看着雪糕天人交战了几秒，面子在雪糕面前惨败，拿起勺子开始挖。
“哥哥换牙的时候也这样吗？”小女孩好奇地问。
沐知节顿住，回忆了几秒，遗憾地说：“我好像没换过牙。”
“啊，那你的牙齿活好久啊。”小女孩天真烂漫地说，说罢不知道想起什么，连雪糕也不吃了，明亮的眼神变得黯淡。
沐知节观察着她周身的气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你叫什么名字？”沐知节问她。
小女孩这才回过神，乖乖回答：“我叫童岄，家住C3栋802，妈妈的电话号码是153……”
童岄报完妈妈的电话号码还想报爸爸的，被沐知节打断，觉得这孩子有点缺心眼。
“你家小狗丢了是不是？我很忙，没时间帮你找狗，我打电话让你妈妈来接你。”沐知节说。
说罢打电话通知了童岄的母亲，女人在电话那头千恩万谢，说马上过来。
童岄不哭不闹，却道：“我只能来找你了，哥哥，爸爸妈妈找不到小黑，只有你能帮帮它。”
沐知节不动声色用大拇指将符箓压在掌心，伸手按向童岄的头顶，童岄脖子缩了缩，沐知节的掌心还是落到她头上，像拍小狗脑袋似地轻拍了两下。
童岄浑身一抖，手里挖勺掉到淡蓝的连衣裙上。
“啊，我的裙子。”童岄的注意力被转移，接过沐知节递来的纸巾，擦沾到裙子上的雪糕。
沐知节冷冷瞧着从童岄身上钻出的黑气一溜烟从门口溜走，这才坐回对面的沙发上，看着童岄紧张地擦自己的裙子。
敞开的门被敲响，童岄的妈妈和爸爸找上门，看女儿安然无恙，夫妻俩松了一口气，拉过童岄不住朝沐知节道谢。
“童童！过来。”童岄的妈妈一脸不好意思，“对不住啊这位小哥，我一时没看住，没想到孩子跑到这边来了。”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不是故意的。”童岄撅着嘴小声道歉。
“谢谢，谢谢，还好碰上了好人，我叫童润丰，这位是我的爱人萧晓，小哥怎么称呼？”说着童润丰掏出烟给沐知节递了一根。
“没关系，不客气，我不抽烟。”沐知节没接童爸爸的烟，道，“我姓沐，听童童说家里的小狗丢了？”
萧晓和童润丰对视一眼，萧晓面露哀愁，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童童是要找小黑。”
“家里的小黑狗和童童一起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前几天小狗丢了，我们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孩子难受，哎。”童润丰解释道。
沐知节了然地点点头，问道：“怎么不报警？”
“害，哪里没报？那边说狗被偷了才管，自己走丢的他们不管。”童润丰表情无奈。
“小黑那么听话，不会乱跑的，肯定是被人抓走了。”童岄明白他的意思，几日来爸爸一直跟她说是小狗自己走了不回家，童岄就是不相信。
“好了，别老当着女儿的面这么说。”萧晓见女儿又要掉眼泪，忙打断丈夫的话。
夫妻俩又道了一通谢，才带着童岄要回家。
童岄一步三回头，似想说什么，眼见他们要走出门，沐知节又喊住他们，童岄眼睛亮晶晶地，还在期待沐知节能帮她找回小黑狗。
“童童，你的雪糕。”沐知节把雪糕递给童岄，又将一个三角符递给童岄的母亲，萧晓面露惊讶，童润丰神色也变了，沐知节却道：“保平安的，看好孩子，再见。”
门被关上，萧晓手里握着符，和丈夫面面相觑。
“他这是什么意思？”萧晓一脸惊恐，看看丈夫，看看女儿，又看看手里的符。
童润丰还算镇定，把被沐知节拒绝的烟叼着，掏出打火机，被老婆横了一眼又放下，拉起女儿的手，道：“也许是年轻人的新爱好，见到小朋友送送玄学周边保平安，不要多想。”
这个说法很不可信，但萧晓还是有被安慰到，童岄另一只手托着三色杯，雪糕表层已经化开了，沐知节没拿个新挖勺给她。
沐知节重新把窗帘拉上，江澜和逐青才安心待客厅里。
“哼！出去玩不带我，回来还给我一脚。”逐青嘟嘟囔囔抱怨。
沐知节无视他的抱怨，从包里掏瓶梨花春，放到桌上。
“喏。”
逐青疑惑：“做什么？”
江澜无奈解释：“没忘了你，给你带了酒。”
逐青瞬间心情大好，给两人一个wink，蹦着去取酒杯倒酒喝。
“月浦山上的事，王镇山说不管就真的不管了？”江澜问。
沐知节刚应付完小孩儿和小孩儿家长，觉得全身精力都被抽走，枕着江澜的腿躺倒在沙发上。
“谁说不管的，都盯上我们了，我们这是被动出击。”沐知节懒洋洋地说。
方才童岄身上明显不对头，她急于找狗的心是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引到他这来找他也是真。
说起王镇山，沐知节思路一岔，道：“欸，你怎么不喊他丸子头和镇山兄了？”
沐知节每次听江澜喊别人的外号都觉得好玩。
“丸子头以后不喊了，他是道士，不好拿着个来开玩笑。”江澜笑道，“他不在，喊他镇山兄，又觉得下一秒我就要投胎到古代去。”
其实是一想起王镇山一晚上先跑到8公里把放在宠物医院的狼崽接回农家乐，再没命飞奔去救他们俩，对他由衷感到敬佩。
“现在应该不会投到古代去吧？你什么时候想去投胎了，记得先知会我一声，说不定，我还能看到你穿开裆裤……”
沐知节越说声音越小，缓缓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平稳而有规律。
江澜还想跟他说话，见他闭上了眼睛，只得将道嘴边的话收回去。
我应该去投胎吗？
如果我去投胎了，你能帮我去看看家里的人吗？也帮我看看我的墓在哪里？是和一群人挤一栋楼？还是自己占一块地？
人鬼有别，你还是个驱鬼师……
你希望我去投胎吗？喝了孟婆汤，我可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澜正大光明地描摹沐知节的五官，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这人只有嘴巴是温润的，身上没几两肉，刺倒是长了一身，还需长了不知道多少斤别扭，回家带个伴手礼都不愿意开口说。
江澜认真看着他，手轻轻拂过他柔软的发丝，手痒痒的，连带着寂静已久的胸腔也有温热的错觉。
“咦——你为什么笑得这么恶心。”逐青端着酒杯站在厨房门口，见江澜脸上表情变换，一会忧愁，一会平静，一会笑得春心荡漾，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江澜竖起食指，示意他小点声，做了个盖被子的动作，指指楼上。
逐青翻了个白眼，表示知道了。
“滴——滴——”
病房里，查房的护士惊诧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又看看仪器上的数值，按响了床头的红色按钮。
“56号床病人，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沐知节直睡到日头西斜才睁了眼，起来后感觉自己脖子要折了，酸得要命，捂着脖子从江澜大腿上坐起来，后知后觉睡太久了。
“怎么不喊我起来，不好意思，躺这么久。”沐知节揉着脖子道。
他睡前江澜醒着，他睡醒江澜还醒着，鬼的电池就是比人类的更耐耗啊，充电还比人的方便，一盘贡品，一炷香，闭眼两三个小时就行，一节更比六节强。
“没事。”鬼和人不一样，江澜腿上一点不酸，想伸手帮沐知节揉揉脖子，顿了下又把手放下来。“晚上点个外卖吧，家里没菜了。”
沐知节点点头，站起来活动身子，一舒展身体，骨头便发出咔咔声。
“点个清淡的点的。”沐知节拿起手机，开了灯，靠在墙边点外卖，觉得江澜有点不一样，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这天过后，沐知节专心修习符箓，王镇山没再联系过过他们，童岄也没再上门，沐知节一进书房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吃外卖的频率高了起来，但他眼里只有符箓，他的客户有限，暂时卖得不多，刘北琛一人就占了大半，说是买去送客户，倍有心意。
沐知节不骄不躁，依旧每天开马达似地画着，半月后，晚上洗完澡，沐知节正翻着百科全书，逐青敲了敲书房的门，探头进来，道：“知节，有人找。”
“谁？”沐知节随口问道。
“上次那小女孩。”逐青说。
沐知节放下百科全书，心想终于按捺不住了么？
江澜随手摘了朵三裂蟛蜞菊，边扯花瓣边念叨。
“投胎，不投胎，投胎，不投胎……”
鬼差看着名簿上的名字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鬼差：奶奶的，到底投不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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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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