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仍残留着方才假笑的谢无垢：......
待那人走后，他面向下人，一脸笑意的友善之样：“我能进去看看么。”
下人低眉颔首：“谢公子随我来。”
掀帘，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盘盘白玉碟子。
龙井茶酥通体呈浅绿色，散着淡香，桃花方糕甜糯又渗着腻味，精致小巧。
盘外还摆着黑釉瓷茶盏，瞧这模样，应是要给澹台卿送去了。
指尖轻轻压上桌沿，谢无垢看完，垂眸平淡地道了一句：“还缺一种。”
下人听这话满是困惑，抬首：“哪种？”
只见那人下刻，目光投向身侧：“二少主说，最近想吃我做的榆钱糕了，这样，你们先退下罢，我做好顺便给二少主送去。”
听罢，下人似虚惊一场地轻叹一声：“谢公子真是吓小的一跳，平日都是我们几个为二少主备早茶，小的就说怎会少了呢。”
谢无垢莞尔，又笑颜重复一遍：“好了，退下罢，这里有我。”
风伴着指尖撩帘的沙沙声，三三两两的侍从行礼告退。
过一会儿，谢无垢眺向窗外不见人影后，学着裴归云之前做桃花酥的步骤和面。
紧接他又从袖中取出草药磨成粉，撒在面团里一块搓和。
一盘不太像样的榆钱糕制成，装盘，谢无垢一并端走。
几片白中含粉的花瓣从树梢飘下，晃晃荡荡点缀于糕点上。有一人端着满盘吃食行过竹林流水。
隔扇窗被叩响，里屋人喊进，端着糕点那人用身侧推门，而后一个侧身进入。
“今日怎么来的如此晚...无垢？”
不等谢无垢行礼解释，椅上那人就先扬眉，脱出口的话满含笑意：“怎么是你。”
指尖点桌声哒哒响起，男人一边支着腮瞧他，一边敲桌翘起黑靴包裹的长腿。
“属下学了一道新糕点，想着趁你要吃早茶时一同端来，不知二少主能否赏个脸？”
举盘者单膝下跪，手中物被高举过头顶，他眸目扫下，静待澹台卿发话。
哒哒声在此人话的尾音渐缓、指骨节摁着颊骨，澹台卿缓缓扬起眉头，一脸宛若受宠若惊的不可置信：“我记得无垢不是最宝贵我那位兄长了么，你学了新糕点又怎会送到我这来？”
“二少主想的对，”谢无垢的首仍垂着，叫澹台卿不用看，就知会是何等表情，“我送的第一位正是少主，其次才是你。”
他调调依旧淡得听不出情绪，澹台卿的眸色在那人身上淌过一圈儿，才似默认地冷漠吐出三字：“端过来。”
略显发冷的声儿落地，垂首那人收礼，指身捏着盘沿踏了过去。
空气静谧，唯有足步哒哒，直至来人黑靴顿在桌边，他又下跪，手中盘高举过头顶。
“你可真是我兄长养得一条好狗。”
椅上人垂眸，居高临下地端详他，而后，指尖压向一块榆钱糕，啧啧笑言：“你总会变着法儿地哄主子开心，要是当时我先人一步，也不会让你叫我兄长用了去，可惜。”
指腹沾上甜糕碎渣，那人轻轻划过糕面，却迟迟没有拾起。
耳畔充斥着澹台卿略有节奏的敲桌声儿，下跪那人长睫垂下，眸底思绪却静如潭水。
些许风儿吻过下跪那人的发尾，他快跪麻了。
盘旋半刻，三角形顶端的榆钱糕可算被人拾起，甜糯渣儿即要碰上唇尖时，澹台卿又顿，笑颜冲谢无垢：“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无垢，这块赏你。”
话罢，澹台卿两指捏着榆钱糕朝谢无垢伸去，对方却不假思索地回：“这本就是做给二少主吃的，哪有下人我吃的道理。”
“我说了，”上方的音儿伴着敲桌声渐渐发冷，“这是我赏你的，还听不明白么？”
入坐那人抵腮的手捏着糕儿，另一只手敲桌的声音也逐渐加急，眉尖紧皱时，显出少许不耐烦。
令人生厌的小孩子性子与窃弄威权。
叫身处弱肉强食背景的帝王只能滚了滚喉间，忍气吞声。
身份悬殊，谢无垢不再作声，只好静静将手中盘放在桌上，双手接过那块榆钱糕。
“谢二少主赏赐。”
他说完，指尖捏着那块糕儿，眸光向上时，只见对方指尖又触上新的榆钱糕。
唇尖沾粉末儿，两人在对视之间同时咬下糕点。
甜腻味霎时在唇齿之间化开，那位主子先发出赞叹：“无垢的手艺很是不错，做不了下属，那你就来当我的专用厨人如...咳——”
话未落尽顷刻之间，大量鲜血从启话者的口中涌出，那人指身抓靠在桌沿，面色口唇皆泛着白色，额尖冒汗。
“你，给我下毒？”
澹台卿仰首，撑靠在桌沿时蹙紧了眉头，一双夹杂着愠怒与不可置信的眸眼灼过站起那人的身子。
半块甜糕砸落在地，这下换下毒那人儿面不改色地居高临下，他看着对方又急促咳了几声，狠狠在喉间挤出几个字：“你好大的胆子！”
榆钱糕滚到谢无垢足边，他依旧面容发冷地看着澹台卿，皱眉，似在思绪什么。
韫满浓血的话语发着抖，那位主儿的脸色愈发惨白：“可为何...你会没事？”
“二少子就如此确信，是我要害你么。”
那位面容发冷之人可算启齿，眸光扫下时，唇角竟是含着笑的。
痛感卷入脑中，试图把思绪绞碎。澹台卿紧凑眉头捂住胸口，又猛地朝外吐出一口鲜血！
黑红色的血溅在谢无垢的衣摆，他只顾盯着，盯着那人似仍有话欲脱出口，可终究眼皮轻颤，砰地一声倒地，沉重地阖上了眼。
“真是精彩。”
一道含满笑意的男音儿从门处传来，谢无垢回眸，来人环胸眉头轻扬，一袭紫白装在风中微漾。
乌发上的银饰伴着足步声叮当响，裴归云走近，目光投掷满是鲜血的尸体，笑了：“谋杀主子，谢无垢，你胆子可真大。”
这少主。
明明是他默许自己这么做，怎么还倒打别人一耙。
不过也不怪，他总爱这么调侃人。
谢无垢心说。
“属下说了，”于是他转身，冷淡的眸色扫过其人，换了说法，“一切对少主不利之人，我都会一一铲除。”
风起，刮过转身那人墨发，银饰叮当。
他狭长眸目直视门前那人，淡如寡水的话语被融入风中，无一丝情绪。
裴归云与他对视一番，笑了：“你倒是对我忠心耿耿，可这人已死尽，我要是到时不保你，你可怎办？”
指身从怀中抽出一块巾帕，他面不改色地擦拭衣摆血迹：“少主能治祝九龄对我种的蝎蛊，证明我对少主定是有利的，又怎会不保我。”
他太明白这个人了。
重利薄情虚情假意。
且定是早已将澹台卿当为眼中钉，如今这么一死，这少主感谢他还来不及。
手中巾帕飘下，掩住那半块榆钱糕。裴归云噢地一声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你问我祝九龄草药是否有毒的原因？你是想.......”
“对，少主还记得我善辨谎言么，”谢无垢掀开眼皮，“我事前在试探你，少主说不用此蛊是因为不想知毒中毒，可你却撒谎了。”
“然后你就故意中她蝎毒，想试试我能不能治，再来猜我究竟是为何不用草药的么？”裴归云即刻接。
是的。
已知裴归云知毒而不中毒既然掺假另有隐情，那他就使用金手指预知原书接下剧情，又正巧赶上祝九龄要对他下蝎蛊情节。
得来全不费工夫，谢无垢就以身入局赌一把。
【素窝一起帮忙的啦～】系统扭捏。
裴归云却被他的法子气笑了：“你胆子还挺大，就不怕我真救不了你？”
当然有可能。
谢无垢是带赌的。
并非完全知毒而不中毒，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治不了。
但少主可是主角，他可是主角最有利的属下。
裴归云一定会救他，无论什么法子。
“可少主不还是救了我？”谢无垢笑。
裴归云瞧他一脸我信你的模样，眸色冷漠：“下次，不许再这么鲁莽，不然我真不救你了，现在告诉我，你怎么发现他弱点的罢。”
他边说边顺势坐了过去，眼色示意倒在血泊的澹台卿。
谢无垢跟随目光也瞥了眼他，回：“少主，血腥蔓延易被发现，我们还是先把他处理了再来说此事罢。”
身侧，血泊愈晕愈多，空气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只见澹台卿阖目时眉尖仍皱着，似苦不堪言。
裴归云指尖轻动，眼底多了几抹嫌弃，而后他打了个响指，几名侍从闪至门外。
“这是下人该干的事，我叫几名我信任的侍从埋了他吧。”这少主懒散支起腮，眸色扫过来人，命令，“把二少主埋在后山，无垢，你也跟着去。”
那几位侍从见二少主死后竟无一丝惊愕，而是道是后即要动手，裴归云含笑的桃花眸又转在谢无垢身上：“你随他们一同去，我会用蛊术掩护你们，到时你再来我的寝室找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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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澹台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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