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白虞……”
这两个词在九雅冰冷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圈微妙的涟漪。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在这座步步杀机的魔宫里,一丝看似无关紧要的情报,或许就是生与死的分界线。那个瘦弱的小宫女,竟然真的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这让她死寂的心湖里,似乎有了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流动感。
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回忆白虞提供的那些琐碎信息,试图在脑海中拼凑出紫光殿人员构成的模糊图谱:谁可能是谁的眼线,谁又可能只是麻木的旁观者……这是一种绝望中的思维游戏,却也是她仅能进行的“反抗”预习。
然而,这点刚刚燃起的慰藉火星,甚至来不及温暖她冻僵的指尖,就被一盆更加冰冷刺骨的污水当头浇灭。
殿外再次传来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不同于侍女含珠的轻巧,也不同于普通侍卫的巡逻,这脚步声每一步都像重锤敲打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敲打在商九雅刚刚稍缓的心弦上。
她的心脏猛地收缩,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两名面容凶悍的魔将,甚至没有经过门口侍卫的详细通传,便直接粗暴地推开殿门,大步走了进来。他们头盔下的眼神锐利如刀,周身弥漫着沙场特有的血腥与煞气,目光毫不避讳地直射向蜷缩在软榻上的商九雅。
其中一名魔将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行了礼,语气硬邦邦地开口,甚至懒得加上敬称:
“尊上。奉六殿下之命,前来传话。”
商九雅的指尖瞬间冰凉,比刚才想到关山月时更甚。七穆!那个记忆中武力强横性格暴虐的六哥,他为什么会突然找上自己?十一娘……是了,一定是十一娘!那个娇蛮任性的十二妹,在她这里没找到乐子,反而碰了个软钉子,转头就去向宠爱她的六哥告状了。
魔将继续说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裸的威胁:“殿下让属下提醒尊上:安分待在紫光殿养病,不要惹是生非,更不必费心与不相干的人‘交谈’。魔尊之位尊贵,需得清静。若再有无谓的动静扰了殿下清修……”他顿了顿,冰冷的视线扫过商九雅苍白的面孔,以及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殿下不介意亲自来帮尊上‘真正地’静一静。”
话音落下,另一名魔将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咚”的一声巨响,他沉重的铁靴踩碎了地板上铺设的一块暗色琉璃砖。碎石飞溅,彰显着绝对的力量和毫不掩饰的暴力威胁。
他们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走,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留下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和弥漫开的恐怖威压。
商九雅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连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如果说关山月的威胁是精致包装后的毒药,那么七穆的警告就是沾着血的屠刀,粗暴直接,却更具冲击力和恐吓效果。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下次来的就不是传话,而是真正取她性命的刀剑了。
刚刚因为白虞而升起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希望”和“盘算”,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在绝对的力量和暴力面前,一点点信息的优势,脆弱得像一张纸,瞬间就被撕得粉碎。
然而,这点微弱的慰藉,很快又被更深沉的绝望所淹没。
即便……即便她能躲过一次小小的幻术戏弄,即便她能获得一星半点的信息,又能如何呢?关山月的毒药,十一娘的恶意,现在又加上了七穆**裸的暴力威胁……殿内无处不在的眼线,殿外虎视眈眈的兄姐和长老……每一重都是她无法撼动的大山。她就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虫,每一次挣扎,或许只是让缠绕的丝线勒得更紧,招致更强大的掠食者的注意。
活下去……真的可能吗?
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如同魔界永远昏沉的天空,沉重地压了下来。她缓缓闭上眼睛,将脸埋入冰冷的掌心,试图将自己与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隔绝开来。
深入骨髓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的虚弱,更是心灵被反复碾压后的麻木。
她想要放弃,或许就这样认命,像原主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是不是反而是一种解脱?至少不必再承受这无休无止的恐惧和煎熬。
就在这自我放弃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海水即将淹没她最后一丝意识时,她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另一个身影。
不是这魔宫中的任何一个人。
而是——容姜。
那个她穿越前,还在沙发上为之揪心、呐喊、打赏的“女鹅”。那个《冥路芳华》里,从渺小孤魂一路挣扎逆袭的女主。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也无法合拢。
她想起容姜初入冥界时的茫然无措,被恶鬼欺辱,被鬼差追捕,像一缕无依的孤魂,在充斥着血月和怨嚎的荒原上仓皇奔逃,比她现在……似乎好不了多少。
她想起容姜被逼跳下忘川河时,那万魂噬身的极致痛苦。冰冷的河水,无数狰狞残魂的撕咬吞噬,灵魂被寸寸撕裂湮灭的酷刑……那该是何等的绝望和痛苦?相比起来,自己此刻身体的虚弱和心中的恐惧,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了。
但容姜没有放弃。
即使在那样的绝境中,容姜也没有像她现在这样,只想蜷缩起来等待死亡。容姜在痛苦中嘶吼,在绝望中挣扎,眼中燃烧的是不甘和仇恨的火焰。她甚至能在忘川河底,抓住那一丝几乎不存在的机缘,顽强地活下来,开始一点点积蓄力量。
她想起容姜如何小心翼翼地躲避更强的厉鬼,如何利用冥界的规则漏洞,如何用微小的代价换取一点点生存资源,如何结识那些同样身处底层却各有故事的“盟友”——那个沉默寡言却总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的摆渡人,那个看似贪财却意外讲义气的消息贩子……
容姜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如履薄冰,比她此刻的处境凶险百倍。容姜也会害怕,也会受伤,也会无数次濒临死亡。
但容姜从未真正屈服。
那股狠劲,那种无论被踩进多么深的泥沼里都要咬着牙往上爬的顽强,那种即使遍体鳞伤也要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块肉的疯狂……
商九雅猛地睁开了眼睛。
胸膛里,那颗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几乎冻结的心脏,忽然间剧烈地跳动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冲破了冰冷的绝望,猛地窜上她的四肢百骸。
容姜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疯狂地呐喊,如同惊雷炸响。
容姜只是一个小说里的角色,而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容姜面对的是地府各方势力的恶意,而你面对的,至少还是已知的有形的敌人。容姜一无所有尚能挣扎求生,而你,至少还有一具魔尊的躯壳(哪怕只是空壳),一个名义上的至高地位(哪怕只是傀儡),甚至……还有一个可能向你效忠的、微不足道却提供了关键信息的白虞。
你凭什么放弃?你凭什么就在这里坐以待毙?!
她想起了自己穿越前,在评论区激情澎湃地喊着“女鹅冲冲冲!”“麻麻爱你!”,那种隔着屏幕的、毫无成本的鼓励和支持。而现在,当她自己陷入了类似的、甚至可能还不如容姜凶险的绝境时,她竟然只想哭着等死?
真是……可笑!可悲!
商九雅猛地从软榻上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虚弱的身體晃了晃,但她死死咬住牙,扶住窗棂,稳住了身形。
她抬起头,目光不再是空洞和恐惧,而是燃起了一种近乎凶狠的光芒,望向窗外那一片昏沉扭曲的魔界天空。
是了。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像这样毫无价值、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冰冷的宫殿里。
那些想要她死的人——敖厉、七穆、关山月、十一娘、尤赤、贡梁……还有那些冷漠旁观、甚至推波助澜的——他们不配!不配如此轻易地决定她的生死!
现代社会的灵魂里,那份被KPI和加班磨砺出的韧性,那份隐藏在社畜外表下的、不甘平庸的倔强,在这一刻,被容姜的故事彻底点燃,与这具身体原主那点残存的不甘和求生欲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簇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火苗。
她要活下去!
不仅仅是为了呼吸,为了苟延残喘!
她要像容姜那样,挣扎!反抗!
一个模糊却坚定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信息。力量。盟友。
白虞是第一步。她提供了信息,证明了这条路的可行性。
那么下一步呢?她需要更多。需要了解这座魔宫的运转规则,需要知道哪些势力可以借力打力,需要找到那些同样被压制、可能成为“盟友”的人……就像容姜在冥界找到的摆渡人和消息贩子。
她甚至开始无比疯狂地想念那本小说,想念容姜后续的经历——容姜是怎么一步步变强的?她是怎么利用规则和人心的?那些手段和方法,能不能……借鉴到这个世界?
这个念头让她心脏狂跳。
虽然世界不同,力量体系不同,但人性、权谋、挣扎求生的本质,或许是相通的?
她看着镜中那张依旧苍白虚弱、却因为眼中燃起的火焰而仿佛有了一丝生气的脸。
这张苍白的脸,比她原本的样貌更为精致。曾经不是她商九雅的脸,但现在,是了。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提醒着她此刻的真实。
恐惧依旧存在,但此刻,一种更加炽烈的情绪压倒了它——那是不甘,是愤怒,是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生出的破釜沉舟的狠厉。
“容姜……”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翕动嘴唇,仿佛在立下一个誓言,又像是在汲取某种力量,“你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等着吧……”她的目光投向殿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些想要她性命的身影,“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第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她脑海中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勾勒出雏形。
首先,她要活下去。
然后,她要弄清楚,到底是谁,给了她那杯毒酒。
最后……她要让所有想要她死的人,付出代价!
紫光殿内,幽蓝的魔火依旧冰冷地跳跃着。
但蜷缩在窗边的那个身影,内心深处,却已有了一点永不熄灭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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