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
玩家论坛里一片沸腾。
随着最后一名玩家“陈文”脱离鬼王副本、直播间宣告关闭，论坛瞬间被潮水般的分析帖与哀嚎帖淹没。
【第三次SSS级地狱副本‘鬼王本’全灭原因分析（热）】
【这次下本的队伍可都是排行榜二十到五十名的大佬吧？】
【事实证明，没进前二十的去了鬼王本也是白给。】
【红衣鬼王的弱点跟执念到底在哪啊？！他的实力跟我们玩家水平差得太——远——了！根本不是一个次元！】
【（图片）（图片）（图片）蹲直播间截的图！妈妈救命，鬼王好吓人啊啊啊！】
【鬼王本都快开一年了，隔壁的冥海本一年半，山神本两年，离它们入侵现实就剩最后这点时间了……可我们呢？连这些副本的成因、BOSS的弱点和执念都还摸不着头脑……要死】
【别忘了，还有一个本，都两年半了……】
【天，国主本！听说前二十的大佬已经组队下去了？好像那位第一玩家也……（小声）】
【进度到底咋样了？？（抓狂）为啥不开直播啊？？】
【排行前十的大佬有**权，不想开就不开呗。】
【能在论坛@大佬吗？】
【项固（No.9）：我们这边摸到点线索了，希望能跟第一玩家对下信息。可惜他把所有人好友都屏蔽了，也不知道广发消息，能不能让他瞧见这条……】
沈晏发出一声嗤笑，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冰冷。
他斜倚在窗边，对论坛里的各种呼唤和后台不断弹出的消息视若无睹。
手指滑动，最终将手机屏幕定格在一张图片上。
画面中是红衣鬼王的侧影，锁链蜿蜒地堆叠在他脚边的阴影里，仿佛延伸出一片暗红的、蔓延的血迹。猩红的恶鬼面具覆面，耳垂上那枚血滴状的耳钉闪着微光。鬼王似乎正侧头，目光投向身后某个死角的玩家，带着玩味的审视……
这个‘鬼王’，透着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诡丽。
连沈晏自己也不明白缘由，他的视线仿佛被磁石吸住一般，长久地停留在面具未能遮掩的下半张脸上。
久到桌角的咖啡都失了温热。
最终，他的目光才缓缓移开，面无表情地端起那杯冷却的咖啡，啜饮了几口。
“滴滴。”
手机响起设定的专属提示音。
沈晏点开聊天框，正看到一条新消息弹出：
【牧淮：我下班啦！现在在买夜宵，你要吃点什么吗？】
他目光迅速扫过对方发来的照片，是琳琅满目的食物墙。
几乎瞬间，他就认出这是楼下五百米外那家便利店。
以牧淮的速度，最多五分钟就会到家。
沈晏立刻拉开窗帘一角，紧盯着从便利店通往这里的唯一道路。
同时按下语音键，低低回了句：“随便带点吃的就行，早点回来。”
发完消息，他从系统空间里抽出那副露指的黑色手套，迅速戴上。
手指收紧又松开，掌心骤然腾起一簇幽暗的黑色火焰，顺着手套纹理蔓延开来，烙下蜿蜒的暗红纹路，随即又悄然隐没在皮革之下。
他重新将自己没入房间的阴影里，神情冰冷、戒备，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恍惚。
该死的一念之差。
这个念头如跗骨之疽，纠缠不去。
一开始，他进入这个即将在半年后入侵现实的SSS级副本“无上国”，目的和所有玩家一样，找到并消灭那个被称作“无上国主”的副本核心BOSS，或是化解其执念，从根本上抹除这个副本。
然而，“无上国主”深藏不露。
整整两年，无数玩家铩羽而归，甚至没人能确认BOSS的真容。
大家只能在“界”内与各种诡异生物周旋厮杀，要么击杀规定数量的鬼怪后任务成功脱离，要么命丧黄泉，或更悲惨的，被副本侵蚀同化，永久沉沦。
沈晏也曾两度闯入，最终都无功而返。
但这一次，他找到了“祂”。
问题在于……这个目标，表现得与一个普通人类毫无二致。
想对一个身份可疑的“存在”进行近距离侦查，玩家可选择的手段实在有限。
而就在那个阴差阳错的瞬间——或许是因为阳光刺破巷道时过于耀眼，那人弯下腰向他伸出手的姿态，竟荒谬地吻合了沈晏对恋人模样的全部想象。
于是，那该死的一念之差，就那样脱口而出：「你好，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可以追求你吗？」
……他甚至还说了“你好”！
更可怕的是，那位自称“牧淮”、极有可能就是“无上国主”本尊的存在，在三天之后，答应了他的追求。
这才导致了眼下这荒诞又窘迫的局面——同居。
沈晏捏紧了带着火焰余温的手套。
只怪那该死的一念之差！
就在这时。
昏黑的路面上，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便利店方向渐行渐近。
沈晏猛地合拢窗帘缝隙，手指微动，一丝若有若无的黑红火星在贴合皮肤的手套边缘一闪而逝。
楼道里响起了拾级而上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是牧淮。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沈晏，我回来啦。钥匙没带，能帮我开开门吗？”
一声低低的声响，在门外空寂的楼梯间深处荡开，裹着一股失真的诡异。
门紧闭着，隔绝了视线，辨不清外面的景象。
然而那种异常而古怪的气息却沿着门缝传进室内，仿佛蛰伏着某种不明之物，令人脊背发寒。
那家伙不可能没带钥匙。
沈晏心想。
清晨出门时，他可是亲眼看着牧淮走到楼下又冲回来，只为了拿落下的钥匙，那会儿这家伙还讨了个吻才肯走。
但沈晏还是朝门口走去，警惕心绷紧的同时，一个念头也随之滋生：如果推开门，迎接他的是副本里那位无上国主，他会毫不犹豫地下死手。
但如果……
门开了。
一个暖烘烘的身影猛地迎了上来，将沈晏撞入怀中，毛茸茸的脑袋顺势埋在他颈窝里，蹭着他的耳廓。
那份温暖带着点让人心尖发颤的痒意。
如果是牧淮……
沈晏无声地吸了口气。
那副曾燃尽无数鬼怪、沾染过浓重血腥气的手套，此刻只是轻轻地、安抚般地贴上了对方柔软的发丝，随后像是要将某种郁结揉散般，略带发泄地揉了一把那颗脑袋，说：
“欢迎回来。”
那就让他们再当一天的恋人。
“还有，别在大晚上故意吓人。”
＊
牧淮觉得今天的沈晏有点怪。
但转念一想，好像沈晏每天都挺怪的，所以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这都快十二点了，还一身黑漆漆的打扮，连指手套只露出半截手指关节，一副随时能出门战斗的模样。
啊，这副装扮真帅气啊。
不过说起手套……
牧淮的视线不由落了过去。
健康的皮肤卡在漆黑的皮革边缘，对比鲜明得晃眼。特别是沈晏夹菜时，指腹微陷进筷子，手部线条绷紧，偶尔抬手，一截手腕便若隐若现地从黑色袖口滑出……
沈晏的肤色偏白，但并非冷白，是那种充满生命力的暖调。偏偏那手套和袖子黑得极致，衬得那点意外裸/露的皮肤格外扎眼，甚至勾得牧淮心痒痒，冒出点儿想啃一口的冲动。
主要还是太涩了！
牧淮耳朵尖泛红，眼睛却亮晶晶，眼神理直气壮地黏在沈晏手上。
自家男朋友的手，多看两眼怎么了！
他越想越有道理。
沈晏咽下嘴里的面，扫了一眼桌上堆成小山的夜宵，合理怀疑牧淮是想把他喂胖、削弱他战斗力。
不过，都是正经人类食物。
他若有所思，目光却落在那道如有实质、滚烫胶着地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源头，再顺着那视线，最终定格在自己戴着手套的右手。
手套……
这曾是令无数鬼怪胆寒的武器。
沈晏心头一凛。
“无上国”与外界副本是否完全隔绝尚未可知，万一……
思绪翻涌间，听见牧淮突然开口，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期待：“沈晏沈晏，我能摸摸你的手吗？”
沈晏沉默片刻，还是默默伸出了右手。
他的惯用手是左手，即使情况有变，也有应对余地。
下一刻——
一股温热、带着点怪异的湿软触感，猝不及防地从手套开口边缘挤了进来，像条滑溜好奇的小鱼，贴着底下的皮肤试探性地、慢悠悠地往里钻，甚至时不时恶意般弯曲一下，用指腹蹭过他掌心最敏感的地带……
一股难言的痒意瞬间窜上脊椎。
“牧淮，”沈晏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低沉沙哑起来，他勉强清了清嗓子，压下翻腾的异样，强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面无表情地迎上那双过分闪亮的眼睛：“你是在调戏我吗？”
“啊？”牧淮低头看看自己挤在沈晏手套里、与对方掌心皮肤亲密相依的手指，又抬眼，一脸纯然的坦然：“不是调戏啊。”
他扭捏地说：“这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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