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但他早已习惯,或者说,对于经历了四次死亡的渡边彻,嗅觉能感知到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自从半年前利用剧情,将萩原研二救下,渡边彻就将他带到了这家私人医院,确保在计划正式开始前,不会出现在组织的视野中。
在这期间,渡边彻一般隔一周来看一次,但今天特地提前来到萩原研二的病房。
因为他接到医生通知,说病人醒了,但因受到爆炸冲击,病人出现记忆混乱,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很好,比预期醒得早一点,但无伤大雅。
至于失忆,简直就是上帝的偏爱,省去了渡边彻一大半的功夫,
接下来,舞台要开始搭建了。
渡边彻没有犹豫,推开门,手里拎着在楼下便利店随便买的保温桶,毕竟做戏总要做全套。
渡边彻的目光精准地落在病床上——
他醒了。
萩原研二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睁开了,里面盛满了全然的迷茫和脆弱。
渡边彻立刻调动起全身的演技,让眼睛微微睁大,呼吸微微急促,脸上肌肉绷紧再瞬间放松,组合成一个标准的、极度惊喜又掺杂着担忧的表情。
然后,扑到床边的动作要急切,但不能碰到萩原研二的伤口,细节决定成败。
“研二,你醒了!”渡边彻的声音带颤,充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害怕这只是幻觉的小心翼翼,要拿捏得恰到好处。
渡边彻的指尖微颤,紧紧地握住萩原研二的手。
萩原研二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一丝冰冷,身子不由往后一缩。
萩原研二微微抬眼,仔细小心地观察着眼前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两人手心间冰冷已经消失,紧握带来的温暖让萩原研二忍不住的收手。
但男人好像想并未察觉到萩原研二的动作,反而挨得更近了,黑色的长发从肩膀滑落,落在萩原研二的锁骨处,那双蓝色眼眸甚至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个距离太暧昧了,人也是。
“我去帮你倒杯水吧。”渡边彻松开了萩原研二的手,转身去倒水。
渡边彻特意将萩原研二安排到了单人病房,甚至从半年前开始就将这层楼的医护人员都替换成了自己的人。
所以渡边彻敢确保,除了他专门安排的医生,他是萩原研二见到的第一个人。
“抱歉,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萩原研二叫住了渡边彻,声音沙哑,眼神里的陌生和空洞毫不作假。
是时候了。
渡边彻转身,倒水,递吸管,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事实上,在赶来医院的路上,渡边彻就在脑内预演过,包括他的动作表情,甚至设想了萩原研二的反应。
渡边彻在杯子里加了些蜂蜜,将水杯放到萩原研二的手中,坐在床边,静静的望着他。
渡边彻身体有些僵硬,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去,让瞳孔里清晰无误地倒映出被这句话刺伤的愕然和痛苦,手不自觉收紧。
沉默是必要的,给足萩原研二消化“我可能真的忘了重要的人”这个认知的时间。
半分钟后,渡边彻像是终于找回了力气,重新握住萩原研二的手。
这次,他的掌心稍微用了点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祈求?
对,祈求萩原研二能想起来一点点的姿态。
“我是彻,渡边彻。”声音要放轻,放柔,裹上蜜糖,渗入足以乱真的悲伤,“你不记得了吗?我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萩原研二重复着,眼神依旧空白。
“是的。”渡边彻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之后,渡边彻就开始胡编乱造,哄骗萩原研二说:“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语气带上后怕和哽咽,“你之前处理一个很危险的现场,发生了意外爆炸……”
哭腔逐渐抑制不住,渡边彻适时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萩原研二的肩上。
可惜萩原研二看不到渡边彻的眼神,不然就会发现,那里没有悲伤,只有冰冷的评估和一丝计划顺利推进的兴奋。
渡边彻感受到他颈部的肌肉有些颤动,萩原研二在无措,在愧疚。
失忆的警官先生,被曾经痛恨的罪犯哄骗,甚至对罪犯产生了怜悯,真令人心疼,令人兴奋。
起身时,渡边彻揉了一下发红的眼眶,挤出一个无比勉强却极致温柔的笑容。
手指拂过萩原研二额前的碎发,动作无比眷恋和熟稔。
“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渡边彻的声音温柔得连自己都快信了,
“医生说过可能会有暂时性的失忆,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会一直陪着你,把所有的事情都一点点告诉你。只要你平安醒来,比什么都重要。”
我会亲手为你书写第二个的结局。
渡边彻说着连自己都想发笑的谎言,内心平静无波。
感情?愧疚?早已被前四次死亡磨平碾碎。现在驱动渡边彻的,只有活下去的本能和打破命运的执念。
然后,渡边彻感觉到萩原研二的手,极其缓慢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很轻,带着试探和不确定。
但足够了。
心底那只怪兽,终于露出了狰狞而满意的微笑。
第一步踏出的脚印,比预想中还要完美。萩原研二,这颗棋子,已经落在了棋盘上我指定的位置。
游戏,开始了。
“阿彻,阿彻,快去洗手,别在门口站着。”萩原研二将冒着热气的奶油炖菜端上餐桌,瞬间驱散了屋外带来的些许寒意。
渡边彻应了一声,将东西放好,走向洗手间。
水流声哗哗作响,他盯着镜子里那张带着水珠、略显苍白的脸,眼底深处是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冰冷算计。
片刻后,他调整好表情,重新挂上那副温和的面具走了出去。
餐桌上气氛温馨。炖菜煮得恰到好处,蔬菜软烂,奶油汤汁浓郁。
“味道很好。”渡边彻尝了一口,真诚地夸赞道。抛开别的不谈,研二的厨艺确实进步神速。
“那就好,”研二笑起来,紫色的眼睛弯成月牙,“我还怕炖的时间久了呢。”
渡边彻随即自然地接话:“有些本能的东西是不会忘的,就像你持枪的手感。”
他状似无意地提起,观察着研二的反应。
从萩原研二苏醒起,渡边彻就没有告诉萩原研二的真实身份,而是有意无意地引导萩原研二往灰色地带想。
毕竟,按照计划他可是要将萩原研二引进组织的。
研二果然露出了些许困惑和思索的表情:“好像有点模糊的印象,但想不起来具体了。”他摇了摇头,有些沮丧,“很多事情都像隔着一层雾。”
“慢慢来,不急。”渡边彻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医生说不能强求。”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窗外雨声未歇,更衬得室内温暖安宁——至少表面如此。
“阿彻,”研二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好意思,“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相爱的?”
萩原研二似乎对“相爱”这个词还有些陌生和愧疚,毕竟,是他忘了自己的爱人,而且渡边彻尽心尽力照顾了他半年。
渡边彻抬眼看他,灯光下萩原研二的表情纯粹而认真。
他心底冷笑,面上却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怀念和戏谑的笑容,故意拉长了语调:“这个啊,说起来可能有点俗。”
他放下勺子,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幽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研二,里面盛满了营造出的深情和一点点痞气:“我啊,是对你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萩原研二仿佛要溺死在渡边彻那双蓝色的瞳孔。
“诶?”研二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耳根微微泛红,“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渡边彻笑得更加肆意,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那天在街上偶然看到你,就觉得,哇,这个人长得可真好看,这双眼睛尤其漂亮,像紫水晶一样。当时就想,无论如何都要认识你,把你追到手。”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某些形容词倒也不算完全违心,抛开现实,他是真想和萩原研二来一场地下恋。
研二被他直白的话语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你是被我的‘美色’诱惑了啊。”
萩原研二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温润,那双狐狸眼好像天生蛊惑人心的能力,一不小心就陷进去。
渡边彻微微一愣,然后轻笑,“后来接触多了,发现你不仅好看,性格也好,认真又可靠,还很温柔,然后就彻底陷进去了。”
渡边彻侧头,有些回避萩原研二的眼,继续编织着谎言。
每一个词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宝石,闪烁着虚假却诱人的光芒。
研二安静地听着,眼神渐渐柔软,似乎在这些话语中努力拼凑着失去的过往碎片,并对此深信不疑。
“既然我这么好,那阿彻能解释解释,你右手虎口的烟疤是怎么来的?”
萩原研二意味深长的瞥向了他的右手。
笑眯眯的,像一只狐狸。
渡边彻心里咯噔了一下,右手上那枚新鲜的、还带着些许红肿的烟疤在灯光下似乎格外显眼。
“我记得阿彻好像是不抽烟的。”萩原研二语气轻飘飘地补充道,自然地又夹了一筷子菜,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但这轻飘飘的话落到渡边彻耳里,却自动翻译成了另一重意思:
那个男人给你烫的呀?
渡边彻心里警铃大作,大脑快速运作。几个呼吸间就冒出了几个措辞。
然后他选择了一个看似离谱却能缘过去的说法。
“我的新上司是一个变态,他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所以……”渡边彻眼眶微红,忐忑不安的望向了萩原研二。
“抱歉。”渡边彻不敢抬头。
但心里想的是反正烟疤是赤井秀一烫的,拿他当说辞也说得过去。
渡边彻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叹,萩原研二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道:“吃饭吧。”
晚餐在一种看似温馨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结束。渡边彻主动收拾了碗筷,走进厨房清洗。水流声掩盖了外界的大部分声音。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渡边彻动作不停,熟练地擦干手,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一条没有任何署名的信息跳了出来,发信人是一串经过加密的乱码,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属于谁。
信息内容简短:
「考核不及格。——Rye」
渡边彻盯着那行字,脸上温柔的面具瞬间剥落,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丝极淡的嘲讽。
不及格?
是因为那多余的第二枪,还是因为最后车里的那场对峙?
他几乎能想象出赤井秀一发出这条信息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或许还会习惯性地皱一下眉。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上那个刚刚被烟蒂烫出的新鲜红痕,渡边彻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笑。
但是无所谓,他真正的目的是和苏格兰和波本产生联系。
渡边彻原是意大利分部的成员,非代号成员申请调到本部审核过多,耗时长。
为此,他连刷了十一位考核官,收到了十一份不合格,最终引起boss注意,被琴酒从意大利分部带到了东京本部。
终于,见到了威士忌组。
当然,这其中费了渡边彻多少心思,现在已经见过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了,接下来,他就要见本次的第三位考核官,降谷零。
他将信息删除,手机放回口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走出厨房时,脸上又重新挂起了那副温柔体贴的假面。
萩原研二看着厨房内忙碌的身影,他们已经同居了半年,同床共枕了半年。
他可不会相信渡边彻会允许一个变态上司骑到自己头上。
“研二,碗洗好了。但后天公司有些任务,不能陪你了。 ”
“我知道了,阿彻过来,我给你涂些药膏。”萩原研二拿着烫伤膏走了过去。
窗外,东京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敲打着这个充满谎言与算计的夜晚。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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