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和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若非旁边的呼吸机滴答滴答有规律的作响在奏着生命的乐章,沈荔枝差点找不到他还活着的证据。
此刻来看望陈谦和的三人却什么忙也帮不上,除了静等他醒来,就是静等他死亡。
那预判他生命走向的机器正滴答作响,沈荔枝盯着那机器,就怕它忽然变成了一条平稳的直线。
但庆幸的是,并没有。
直到初八,陈谦和醒过来了。
他又熬过了一个劫难。
在医院住院到了元宵节那天,医生同意他出院,于是沈荔枝、贺珩以及江予倩三人就将陈谦和接回了南方,接回了家。
安歆是在第二天飞回去的,如今是陈谦和高三的一年,也是他出院需要人照顾休养的时间。
所以安歆搬回到这座房子里居住。
实际上,在此决定之前,安歆和陈豪磊还吵了一架,原因自然是因为陈谦和。
安歆的意思是陈谦和如今的身体情况需要人照料,不单单是身体上的照顾,还应该包括心理上的。
陈豪磊的建议则是给他请一个保姆,如今他都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他们两人的加入反而会让他不自在,更何况两人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这一出在陈谦和面前营造的家庭和睦的海市蜃楼终究是梦境一场。
安歆却坚持要去陪儿子,如今他拖着病情参加这次高考,本就身心疲惫了,难不成还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这压力。
陈豪磊更是忍不住嘲讽,他们俩若是在陈谦和面前装出一副阖家欢乐的样子,反倒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是快死了,而且他们俩给的这份亲情远不如沈荔枝那丫头给的友情更让陈谦和心安。
谁也不愿意听从对方的,面对如此僵持的局面,两人以各自认为对陈谦和好的方式去对待。
陈豪磊往陈谦和的卡上打钱了,让他不必有任何的顾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玩就去哪玩,至于这高考,就算考不好也没关系,家里面有公司给他托底。
而安歆则是收拾好了行李,住到了他们以前一家三口的家里。
安歆阿姨住进去之后,沈荔枝为免打扰到陈谦和和妈妈相处的时光,过去的次数少了许多。
更何况临近高三开学,孙玉书给沈荔枝的安排是在这个寒假结束前要完成二轮复习的。
如今看着女儿沈荔枝窝在客厅的桌子前,埋头苦干的写习题,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升起难得一见,他将切好的水果和做好的甜品端到她面前,“往常哪里见过你写作业的样子,都是去对门写的,累了吧,快尝尝爸爸新做的甜品。”
“爸,你这是打扰我学习,等我妈看到你又要被骂了!”沈荔枝虽嘴上吐槽,已经拿起勺子去尝这甜品了。
“骂就骂,被骂也是一种幸福。”
沈荔枝抿唇,嫌弃的看着他,“爸,我怀疑你有受虐倾向!”
“去你的,这是一种被挂念,被在乎的幸福!以后你结婚了就明白了。”沈天讯说这话时,满脸洋溢着幸福,看女儿不解又嫌弃的神情,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学习那么刻苦,是心中有了目标吧!像老爸一样嘛?毕业了就考个公务员。”
沈荔枝摇头,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而后拍了拍手上的尘屑,郑重其事的宣布,“爸,高考志愿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学医,我要当医生!”
“当医生?爸爸想想啊,是要学心外科嘛?”沈天讯一脸平静,少见的没有鼓励。
“嗯。”
“那你的分数目前还够不着,还要多加努力哦!”
“爸,放心,我会的。”
沈天讯看着女儿信誓旦旦的模样,知晓什么原因让她这般打了鸡血的模样,温和的叮嘱,“荔枝,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你如果学医只是单单为了某个人,而不是某种信仰伙或是自己真心实意的想学,那还是要仔细考虑、仔细斟酌。”
沈荔枝沉默了一会儿。
沈天讯又道,“荔枝啊,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人生,应该是为了自己而活。”
良久,沈荔枝仰着脑袋,对上沈天讯的目光,“爸,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要和死神对坑,我要将那些半边身子待在阎王爷大门前的人从阎王爷的手中给抢夺回来,我要让阎王爷的KPI完不成。”
带着这一股中二少年应有的潇洒不可一世,带着这股少年应有的风发意气迈入了高三。
陈谦和只参加了个誓师大会,便以半休学半上学的状态度过这个高三。
在这情况上,不少人是羡慕他的。
可是全班同学一同齐头并进的日子却是难得的时光,这将是日后一场美好的可遇不可求的记忆。
沈荔枝很是惋惜陈谦和没有全权参与到这场戏剧。
高中所要学习的内容他们班在高二时就已经学完了,如今就是不断的复习,刷题。
陈谦和不去学校的时候,沈荔枝就会给他带习题册和笔记,饭菜他也不用煮了,而是交由了安歆阿姨,她在大学里教书,时间上相对富裕。
沈荔枝也时常去蹭饭,和安歆阿姨聊天,和陈谦和探□□题。
但有一点很奇怪,沈荔枝发现陈谦和有秘密了。
好几次她都看见陈谦和背着自己偷偷摸摸记录些东西,在那本很精致华丽的笔记本上,而且这笔记本还是带锁的。
“陈谦和,你是在写日记嘛?以前从未见你写过日记的。”沈荔枝堵在他面前,这次算是把他给逮住了,抢了他手中的笔。
就见他将拿在手中的那本笔记本往身后床上一扔,再将房间门口一关,动作一气呵成。
而后他温和的解释,“不是在写日记,是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荔枝相信他。
“荔枝呀,我也问过谦和了,他也是这么回答我的,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安歆朝着荔枝挥手,“过来坐,阿姨和你聊聊天。”
沈荔枝乖乖过去了,陈谦和则转身去洗澡了。
安歆阿姨问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又问了一些关于陈谦和的问题。
作为一个妈妈,竟要从儿子的朋友去了解自己儿子的情况,安歆也有些愧疚。
沈荔枝又能如何?只能是安慰着她,不管陈谦和是什么态度对待陈豪磊和安歆,她都没有资格插手。
安歆拉着沈荔枝的手腕,紧握着又松开,“谦和多亏了有你的这个朋友,你待在谦和身边比我们待在他身边要久一些。”
若是陈谦和没有这个病,安歆多希望未来的儿媳妇能是他。
可世事难料,安歆看着沈荔枝的眼神里又多了些心疼,他们所有人都知晓,陈谦和难以活过十八岁,难以活到二十多岁,这死亡倒计时为的就是让他们所有人都做好准备。
如果陈谦和哪天真的离去了,沈荔枝一定比他们伤心千倍万倍,当初仍由两个孩子走那么近,是安歆的疏忽,也是她的自私。
孙玉书曾经就一直阻挠沈荔枝和陈谦和玩得太近了,但她又不能过多干涉,她知晓这是不对的,也是不尊重沈荔枝的。
对陈谦和而言,若是没有了这份友情,那他在这世上便是孤苦伶仃的,是残酷的,是一丝一分的爱都不曾感受到的。
安歆今晚同沈荔枝絮絮叨叨了很多,话里话外都透着愧疚,又见她笑容之下故意掩盖的心酸,沈荔枝心中不禁腾升不安的感觉。
她看向那走廊,陈谦和还在洗澡,没见人出来,“歆姨,陈谦和洗澡都那么久的嘛?”
从前可没有这样。
“洗好了,水不够热,洗得慢了些!”陈谦和趿着双拖鞋,一身蓝色睡衣睡裤,没吹干的头发,额前还有几抹湿漉漉的碎发。
一眼看过去,沈荔枝这才发现他竟然那么高,高挑纤瘦的身材,白皙透红的肤色,原该是温和风度翩翩、腹有诗书气质华、温婉如玉雕琢的少年,可因为这从小自带的病的折磨,增添了一股文弱。
他端着两个杯子,去那饮水机接了两杯水,其中一杯加入了柠檬片,那杯加了柠檬片的水放在了沈荔枝面前,另一杯放到了安歆面前。
而后坐到了沈荔枝旁边,安静的听着他们聊天,时不时搭两句话。
安静透着悲伤的氛围没有维持太久,贺珩就来了,他一来,氛围又热闹了许多,这张嘴一说,将所有人阴霾的心情转悲为喜。
听着贺珩聊起高考,安歆是颇有话题,她教的大一学生就是刚结束了高考迈入大学的门槛。
“你们离高考也没多少时日了,我倒是期待会不会在学校见到你们,成为你们的政治老师。”
贺珩反坐在凳子上,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朝着安歆摆手,“歆姨,难呀,你那可是市里面最好的大学,985耶,我怕是考上有点难,不过以谦和的成绩应该可以。”
沈荔枝立马就拆台了,“歆姨,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是谦虚,在我们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说是国内最好的大学都绰绰有余!”
“哎哟,哎呀!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没有这么说,不过你那么认为我也不介意是吧!”贺珩故作谦虚,那脸却又得瑟到了欠揍的地步。
“如果去北方读国内最好的大学那也好,谦和,你是想去南方还是北方?”安歆还没有问过陈谦和这话,主要是对于学习这方面,他们更希望陈谦和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歆姨,这个问题,你直接问沈荔枝就行了?你是想去北方还是南方呀?”贺珩知道她想读医学,但去哪个学校读,他就不知道了。
陈谦和和沈荔枝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在南方。”
沈荔枝又道,“南方离家近一些,北方冷,怕身体不适应。”
温和暖和的气候对心脏病人的身体休养更好些,更何况他们不是在北方长大的,干燥寒冷的天气怕是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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