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微云带着一群人往回走,夕阳西下,山门口的巨石上趴着一个少女。
她赶忙上前把她翻过来,随后跟上的周修齐一惊:“白雪儿!”
白雪儿一身泥巴,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包裹。慕微云把她打横抱起,飞快朝山上奔去,一边喊道:“快去叫朝烟!”
所幸白雪儿只是力竭昏迷,并无大碍。柳朝烟为她扎了几针,擦干净身子之后,她才悠悠转醒。见自己睡在陌生的地方,她一睁眼便叫道:“不要杀我!”
慕微云推门进来,奇怪道:“谁要杀你?”
白雪儿猛然转头,看见慕微云之后,喃喃道:“我没做梦吧……”
慕微云道:“你在山门口倒下了,是怎么回事?”
白雪儿便长舒一口气,说:“先别说这个,让我喝口水。”
柳朝烟早料到她要水喝,端着晾好的白开水进来,与她倒了满满一大碗,她全都喝下了。
柳朝烟还替她拿了一块油来,擦擦干裂的嘴唇,白雪儿接过后也无暇打理,急急地说:“朱颜剑主,我把朱颜带来了!”
慕微云一惊,目光转向她枕边那个包裹。白雪儿颤抖着手把它解开,只见朱颜通身洁净,躺在破布之中。
慕微云顾不得细问,立刻拿起朱颜,拔剑出鞘。雪亮的剑锋反射着灯光,在她脸上映出一道痕迹。她感受着剑里澎湃的灵力,好像久别重逢,它也很高兴。
好一会儿,慕微云才说道:“不是说朱颜封住了吗?”
白雪儿喘了口气,说:“此事说来话长。”
却说容姝媛见了血尸之后,立刻给老友慕如清写信。
慕如清第二天便借着祈福的名义,登门度尘宫了。
“此事信里说不清。”容姝媛刚踏进度尘宫的偏厢房,慕如清就直截了当道,“公主,能带我去看看……她吗?”
容姝媛了然,恐怕正是伤口对得上,慕如清想要亲自确认。
她有些犹豫。那血尸若真是方夫人,外人见了尚且不忍,何况亲女儿?慕如清却误解了这犹豫,说道:“公主,是我等凡尘中人,不太适合登临天界吗?”
容姝媛回神笑道:“这话都是糊弄外人的,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走吧。”
慕如清便款款起身,同她一道去了。路上,慕如清说:“太子殿下很着急,说朱颜的事如果不解决,微云危矣。”
容姝媛道:“你亲妹妹,你倒不着急。”
慕如清笑道:“急也没用。我想,这局设得奇,解法必也要奇。常人都想证明微云是朱颜剑主,我却想证明母亲……已经不在了。”
容姝媛细细一想,恍然大悟,拍手叫好。
若是方辞镜已死,那苏一念的说法要成立的话,就得无中生有一个朱颜剑主来给慕微云许可。这显然不可能,所以慕微云就是凭本事役使朱颜的。
至于那把封住的剑,或是用了什么术法,或者根本就是冒牌货,都不重要。朱颜剑主的名声先保住,朱颜再慢慢想法子都可。
容姝媛挑眉道:“我早说了,你如果是男人,东宫帐下,就没有慕尘和陈抱朴什么事了。”
慕如清敛容道:“如此还不够。公主要早些把真朱颜找出来,想办法先送去杏渡。”
容姝媛应声道:“我大概知道藏在哪里了。”
慕如清说:“此事不能让玄门关起门对付。我母亲身有诰命,等公主带出真朱颜,我就修书一封,令御史台弹劾玄青门。”
两人议定计策,也到了洞口。容姝媛还想阻拦一下,慕如清已经掀开帘子进去了。
白雪儿正守着血尸。她一天没睡了,正拿了冷的酽茶来灌下,却见一人走来,连忙丢下杯子,行礼道:“公主!”
那人走到光下,眉目却比容姝媛更清素些,她不认得,却觉得有些像自己姐姐,不禁怔住了。
慕如清道:“姑娘认错了,请解开阵法,放我进去。”
容姝媛随后便到:“这是太子妃。开阵,放她进去。”
白雪儿说:“不成!里面的东西凶煞,伤了——”
容姝媛道:“你只管开,其他有我。”
白雪儿只得唤人一同开阵,放慕如清进去。
那血尸还是喀拉喀拉地在地上乱爬,仿佛困于囚牢,始终爬得四四方方。
“看”到慕如清的一瞬间,她不动了。
下一刻,她脖子一扬,飞扑过来!
容姝媛只在慕如清身后半步,当下斥出黄符要击退她。慕如清却背后长眼一般,摁住了容姝媛。
她颤声道:“等等。”
只见那血尸并非要扑向慕如清,只是借力,摇摇晃晃站起来。
然后,颤颤巍巍地单膝蹲下,冲着慕如清的方向张开了双臂,就像在等一个矮矮的小孩子,朝自己跑过来的大人。
慕如清的泪水瞬间涌出,容姝媛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她就一下扑进了白骨怀里。那些骨头也快散架了,她不敢用力抱,只是不断小声喊道:
“娘,娘,我来了,燕燕来了……”
容姝媛站在一边,只觉魂灵疏离。良久,她才说:“所以,你确认这是方夫人?”
慕如清哽咽着点了点头,说:“我要把我娘带走。”
容姝媛道:“她现在怨气还很大,净化还没完成。”
慕如清道:“那我就在这里守着。”
容姝媛知道,这不全是慕如清情绪上头。如果苏一念反应过来,肯定会销毁方辞镜的尸骨,带走是最好的选择。
她说:“你一旦带走令堂,苏一念一天内必然发现。我们偷盗朱颜的时间不够。我有前科,他现在严禁我进入凌绝殿,办法还要想一下。”
慕如清道:“我听说江玉镇道长最近还在?他不是深得大掌门喜欢,能请他去打探么?”
容姝媛道:“这也不难。只是靠他一人,未必能成。”
这时,在外面探头探脑许久的白雪儿终于忍不住了,躲在门边小声说:“其实……我可以去。”
是夜,凌绝殿。
寒蝉子端坐在前殿正中,手脚都已经冻青了,依旧白绫覆面。江玉镇坐在他对面,替他暖了茶,递给他。
寒蝉子啜饮一口,叹道:“难为你还想着我。难得苏一念还愿意放你进来。”
江玉镇道:“大掌门待您毕竟不同。”
寒蝉子笑道:“别说这话。要是让我去过你的日子,让你来过我的日子,你可不愿意呢。”
江玉镇也笑了,说:“您每天能看到星辰大阵,这是多少卜者毕生的心愿?”
寒蝉子说:“我今天便全了你的夙愿,又怎么样呢?”
只见他招了招手,江玉镇附耳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片刻后,江玉镇霍然站起,撑着桌案问道:“当真?”
“你念了这口诀,就能进去。”寒蝉子唇带微笑,“我怎么会骗你呢?”
江玉镇拔腿就往后殿走去。
后殿有禁制,莹莹地笼罩着整个星辰大阵。他念了句什么,那大阵缓缓打开一道阵门,放他进去了。
阵前空无一人,只有夜明珠滑过九州地图时,细微的摩擦声。华光渺渺,犹如白日。少年凝望了片刻,踮起脚尖绕过大阵,
阵后有一张冰床,朱颜就静静地躺在床上。
下一刻,他瞳孔一缩。
一双冰凉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苏一念轻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敢告诉他入阵的口诀?”
江玉镇用力挣扎着,窒息地说:“你没……把朱颜……放在这里……?”
苏一念松开手,一道金色的捆仙索飞出,反绑住江玉镇。他绕过地上努力挣扎的青年,负手立于星辰阵前,指了指玄青门的方向。
“奎宿和织女星同犯太微,此事三日前早有示现。”苏一念望着满目天星,说,“你不会觉得,我看不出这代表哪两位……少年英雄吧?”
江玉镇还要挣扎,苏一念却不想多说了。他说:“容姝媛已经被我抓获,你们俩这段时间,就暂时紧闭吧。”
一个哑童走进来,苏一念拿了朱颜,往仆人手里一丢,转身出去了。
容姝媛正跪在阶前。苏一念并未给她上枷锁,只是压了一张符咒,就已经站不起来了。经过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首徒,苏一念叹了口气,说:
“姝媛,事不过三。再有一次,我就不得不把你逐出师门了。”
容姝媛低声道:“徒儿知错。”
苏一念道:“朱鹤闻如今还不是贼首,等为师谋死那慕微云,念在往日情分,也会放他回你身边。”
容姝媛又道:“师父言而无信,徒儿不信。”
苏一念道:“你慢慢想,更深露重,好好想清楚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蓦然回头。
只见那捧剑的小童子,竟然消失了!
“我只能拼命跑,拼命跑。”白雪儿说,“跑到茅房后面,有一条度尘宫弟子上山走的小路,这才跑出去。”
度尘宫弟子被视为不洁之物,每次都是单独走一条道。等苏一念捏着鼻子把茅房搜完,才想起来这么一条路,此时白雪儿早就逃下山了。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家没供灯,所以你没有命星。让公主和江玉镇给你打掩护,把朱颜骗出来了?”周修齐摇头道,“太冒险了。”
“那你又是怎么离开的呢?”慕微云难以置信,“就这点时间,苏一念捏个诀就赶上了吧?”
朱鹤闻笑道:“这还用说,肯定是太子妃遣人接应。”
“东宫能调的人有多少?”慕微云道,“最多五百,能冲出玄青岭都不错了!”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我是被许多人护送来的。”白雪儿面露喜色,道,“有好多玄门修士,都携剑下山,来投奔杏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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