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打量,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查看他有没有多的伤口。
不少士兵投来好奇的眼光,他们知道郝运喜欢小渔长官,却没想到两人居然是双箭头。
郝运的两个朋友坏笑着,在远处指指点点。
“这里。”郝运使坏,拉着她的手贴在左边胸膛,那块没有衣物覆盖的地方,先是他柔软筋道的肌肉,才是皮肤下淡淡的心跳,他一脸可怜地嗔怪道:“因为你哭了,我的心很疼。”
他的举动引起了一阵哄笑,并非嘲弄,而是艳羡,士兵们呜呜哇哇地叫着,小渔唰地红了脸,触电般站起来就要走。
“真不要脸!”
然而她的手腕被死死攥住,郝运假装伤口疼,叫唤道:“哎哟,好疼,这可是枪打了个洞啊,好疼。”
听到枪击伤他的肩,她的心一震,随即强装凶狠:“你,你活该!”
然后她甩开郝运的手,郝运顺势送了力道,起身跟着小渔,直到门口,他靠在门框边求饶:“我错了,我知错了小渔长官。”
他们从认识到进一步相处已经有两年了,他越来越俏皮惹人嫌,关心的事一件不落,讨厌的话每句都说。
小渔回头,留下一句“晚上来办公室找我”。
她戴好头盔,骑上小车,渐渐缩成一个小点,风一样消失在郝运面前。
等她回到办公室,又是一大堆文件报告,主要针对这次游行,军营又有了哪些新的调查。
她现在只觉得头晕眼花,首席让她不急着看,先休息一下。
她瘫坐在座位上,喝了口杯子里的水,问道:“首席,您知道有什么治枪伤的好药吗?”
首席默默地盯着她,说道:“小渔,你衣服都湿透了。”
她这才发现刚刚只顾着去找郝运,现在全身一片冰凉,尴尬爬遍她的身体,她慌乱地说道:“我还没注意,要不我,唉,抱歉首席,我失态了。”
还好制服是深色,哪怕湿了也不明显。首席莞尔一笑,打开通讯器:“麻烦送一套160的女式制服过来,多谢。”
接着他打开墙壁上的柜子,捧着一盒方形的药递到小渔眼前,介绍道:“这是我以前常用的药,里面有微量麻醉成分和珍稀药材提取物,受伤的人只要涂上薄薄一层,多严重都能长回原样。”
“你拿着用,等衣服送到了,就赶紧换了,小心着凉。”
小渔接过盒子打开,药膏看上去平平无奇,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听首席的描述,应该价值不菲。
手下的动作很快,不出五分钟衣服就送到了,顺便还送来了晚饭。
首席亲自打开门拿衣服和饭盒,送东西的士兵寸头的短茬上还挂着水珠。首席说:“很快,辛苦你了,晚饭也送到了,想得很周到。”
“应该的,现在雨太大了,送过来您就不用淋雨了。”士兵看上去很年轻,脸颊还有鼓鼓的肉,他的眼睛亮亮的,夸赞带来的笑意穿梭在大开的齿间。
首席拍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叮嘱他回去的路上小心。
衣服最终被送到小渔手里,她恭敬地接过衣服,去卫生间换上。返回时饭盒已经摆好,首席招呼她一起吃饭。
她把湿衣服放在矮凳上,规矩地坐下,依旧在首席动筷后她才开吃。
饭盒里有一道菜是萝卜炖排骨,她把白萝卜都夹到首席的碗里。
她小声地说:“白萝卜可以润肺,您这么辛苦,应该多吃点。”
首席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收下小渔的好意。
门外雨越下越大,天色黯淡,挂钟指向七点半,小渔吃饭很快,从小锻炼的她胃口极好。首席则慢条斯理地细细吞嚼食物,偶尔喝两口水。
有人敲门,小渔忙起身去开门。门后站着郝运,他举着一把伞,穿戴整齐,露出笑容:“小渔长官,我没来迟吧。”
首席时常拜托郝运送东西给小渔,他也是很熟悉首席的办公室了。小渔叫他进来,他把伞放在门外,毫不犹豫地进去,随手带上了门。
“首席好。”郝运行了个军礼,首席淡淡地点头回应。
小渔回到自己的办公位,挪开矮凳上的湿衣服:“坐。”
郝运乖乖坐下,小渔又叫他脱衣服。
“这——”郝运诧异,他不确定在首席办公室明目张胆地脱衣服是否可行。
“你都来这里多少次了,拘谨什么。”小渔举着铁盒,有些不耐烦,“麻利的,给你上完药我还要抓紧工作。”
郝运听她那么说,果断脱掉上衣,里面还是穿着那件被医生剪破的衣服,这样换药时也方便些。
小渔让他抬手,轻轻地解下层层绷带,洁白紧实的肩部肌肉上,一个暗红色的弹洞触目惊心。
首席瞄了一眼两人,举着筷子问道:“怎么受伤了?”
“他们有人带枪,看我是领头的,就都冲我来了。”郝运解释道。
“没想到真的把你们派去镇压游行,他简直是疯了。”
郝运不好接话,小渔捏着两根棉签,蘸一点药膏,在他伤口的周围涂了一层,提醒道:“我要涂伤口里面了,你忍着点。”
“好。”郝运暗自咬紧牙关。
小渔轻柔地一边吹气,一边把药膏点蘸到外露的肉上,她涂几下抬头观察郝运的反应,他虽然面无表情,但额头上的青筋出卖了他。
她突然想不明白自己下午为什么要哭,一瞬间,爱这个字眼击中她的思绪,千万个爱字围着她的大脑跳舞。
她眨眨眼,想要把这些杂乱的思绪眨出去。
涂完药膏,她最后观察郝运的表情,他们四目相对,郝运的眉头紧锁,眼神里却有无法言说的情感。
“好了,穿上衣服走吧。”小渔别开目光,打断刹那柔情蜜意的交流,她用劲单手合上盖子,咔吧一声,两人都回过神来。
郝运恍恍惚惚地穿上外衣,扎好腰带,又敬了个军礼才离开。
透过窗户能看见郝运雨中离去的身影,只片刻,他从窗户外一闪而过,雨伞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
小渔捏着盒子,还给首席:“首席,涂一次应该可以了吧。”
“够的。”首席接过盒子,放回原位,“过几天就好了,这药很管用。”
那夜的雨连绵不绝,闹得每个人的心中都惴惴不安。
小渔把假期挪到明天,她实在是放心不在,想回去看看父母,首席同意了。
次日清早,小渔打车回了家。一进门她就闻到一股药味,她脱下鞋子,问道:“妈,怎么一股药味?”
小渔妈妈忙从厨房出来,可怜巴巴地控诉道:“闺女,你可回来了。昨天那个什么游行,你爸在里面,我拉都拉不走,后来下雨了,你爸淋了雨,现在病得起不来床啊。”
“什么?”这是小渔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三步并作两步前往卧室,掀开被子一看,爸爸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摸额头,更是烫得吓人。
小渔有点生气,问:“他怎么会去参加游行呢?他懂什么是游行吗就去!”
妈妈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她忍不住咳嗽,声音就像破风琴。
“走,我们去医院,不能耽搁了。”
小渔和妈妈合力抬起爸爸,把他抬到楼下,艰难地打到车后,费劲力气把他搬上车。
司机听到有人病重,车速加到最大,尽量在最短时间内送她们到医院。下车时小渔也多给了点车钱,以感谢司机的助力。
她没有去普通医院,而是去了最大的那家军医院,她不得已出示工作证,得到了插队的特权。
换做以往她绝对不会这么做,可现在情况紧急,她除此之外毫无办法。
爸爸就这样全权交给医生,她得知妈妈昨天也淋雨了,催着她也去检查。
当晚妈妈也病重,医生给二老双双办理了住院,小渔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军营里事情一大堆,父母又病了,还是病上加病,本来旧病一直治不好,现在又检查出来肺炎。
她在医院照顾了一晚上没合眼,第二天还得去上班,她向首席说明情况,首席让她先停了工作,把父母那边顾好再说。
离开军营的时候她忍不住哭,一只手抹完眼泪另一只手马上接力。
她也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工作得熟练精进,还要独自撑起一个家,如今两臂一边挂一个秤砣,她真担心自己也会倒下。
连续一周她都住在医院,每天一醒就是拉着医生问父母的情况有没有好转,医生的回答都只是摇摇头。
期间郝运在休息日来探望过小渔,隔着病床的帘子,她累得什么也不顾靠在郝运的肩上,却忘了他左肩的伤。
“辛苦了。”郝运看见她的疲态,柔声道。
小渔默默流泪,眼泪打湿了郝运的衣服。她用手指擦掉泪痕,郝运拉着她的手放到胸口,说道:“看见你哭,我这里疼。”
小渔哭得更厉害了,父母在帘子内熟睡,不知道到底是熟睡还是痛得只能睡觉。
郝运干脆伸出臂弯搂她在怀里,任她发泄。
呜咽声钻进他的衬衫,随即而来的是湿润感。
他颤抖着手抚摸小渔的头发,内心忐忑地吻了吻她的发丝,还再三确定她没有感受到。
晚上郝运要留下陪她,小渔把他赶走了。她让郝运回去,多帮帮首席的忙,顺便替她跟首席说声对不起。
“那我走了,我会再来的。”郝运站在门口,眼神抚遍小渔的脸。
小渔无言,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实际上父母的年纪并没有那么大,只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住在山里,长期营养不良,虽然也劳作锻炼,却只带来一身的伤病。
身心俱疲,他们撑着给了小渔一个快乐的童年。
所以当疾病来袭,他们根本无力抵抗,一场雨就足以毁掉这对底层夫妇。
小渔多年积攒的工资禁不住消耗,她求医生给他们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治疗手段。
结果短短半个月时间,钱包空了,父母依旧躺在病床上没有好转的迹象。
她尽心尽力地照顾,父母的肺部已经插上了呼吸机,她知道这样的状态无异于苟活着,在巨大的金钱消耗下延续生命。
郝运每周都会来看他,再带几句首席的话,首席无人可用,只能用郝运。
他现在已经熟练了一部分小渔的工作,有什么不懂的,也会趁拜访的时候请教她。
“小渔,我的枪伤好了。你给我涂的药很有用。”
称谓已经从小渔长官变成了小渔,郝运一直陪在她身边,稳住她的情绪,鼓励她不要放弃。
小渔逐渐依赖起郝运,她现在更喜欢听他去掉长官二字的叫法。
郝运拉下衣服给她展示伤口,那里恢复如新,和受伤前没有差别。
“那就好。”她想起那盒药膏,还有他触目惊心的枪伤。
人体的伤痕随着新陈代谢恢复期很长,何况那么大一个洞,没想到薄薄的一层膏药竟然有奇效。
医院尽力医治她的父母,仍无起效。提起药膏,她生出一个想法。她本不愿麻烦首席,钱快用完了,也没有找首席预支工资,如果首席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帮她。
首席那里有这种药膏,应该也能找到路子搞来其他的神药。
她盘算着,内心两个小人彼此争斗,一个说自己解决,一个说有需要也可以求别人。
如今看来自己解决连一半的希望都没有,她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最终决定求助首席。
离开军营已经半月有余,她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回去过。
郝运带来的消息说统帅和首席的关系缓和不少,夜里她安顿好父母,去军营找首席。
没想到推开办公室的门,首席不在,首席的位置坐着醉醺醺的统帅。
她一进门都要扑通跪下了,看见统帅她又立马直起膝盖。
“首席好。”她狐疑着,准备打完招呼就去别处找找。
“啊,小渔啊。”首席眯着眼,说话慢吞吞的,脸上泛滥着笑意,“怎么了,你,你大晚上,来找,找小铭吗?”
小渔答道:“我有要紧事,您能不能告诉我首席在哪儿?”
“他拿酒去了。你有什么事,说来听听,万一——我这个统帅能解决呢,我可是统帅,要什么都有哦。”
她想到病房里呼吸微弱的父母,还是跪下了,咬咬牙说道:“统帅,我的父母生病快撑不住了,您能帮我吗,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他们好起来。”
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她恨自己不争气,事及父母就如此脆弱。
统帅大手一挥:“这个,小事,你,你今天算来对了。你过来,我给你。”
小渔忙起身凑过去,统帅打开桌上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躺着三支金黄的注射剂,她从来没见过这种药。
统帅拿起一支递给小渔,小渔虔诚地接过,死死盯着注射剂。
“你拿去,就一支够用了。我跟你说,这东西我都很难搞到,好,好好利用。”
此刻,这支注射剂就是她最大的救星,她瞬间充满希望,留下一句谢谢就走了,根本没听见统帅嘟囔的那句“他们用了这玩意儿,百病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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