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还是干不了什么活,只会跟在狗丫身后,一副痴傻的模样。
一天两顿,司家的第二顿在申时,狗丫摆碗筷,身后的江禾挡住进厨房的路,气得司氏叫她滚回屋里。
江禾听不懂人话似的。
司氏拽着狗丫:“带你狗娘回去。”
司小菊春风满面回娘家,刚进大门抬眼,恰好对上最右边的昏暗房内、那双麻木如死的眼。
司小菊拉着陈大宝,吓得退后两步差点栽倒,声音哆嗦:“我的老天爷!这是死了吗?”
陈大宝也吓得嗷嗷大哭。
司氏听到女儿的声音立刻跑出来,抱着外孙心疼道:“乖乖不哭,那不是死人,那是狗丫她娘。”
话毕,微微瞪着嘴上没把门的女儿:“这么大人了还乱说话。”
司小菊心有余悸又望了眼那矮屋里的人,把手里提来的鸡蛋和一袋米塞给小梅,坐到院里矮桌前,恼怒道:“上吊都没吊死她,真晦气!”
屋里享清福的司老头背着手悠闲地走出来,大爷似的也坐上矮桌前等着开饭。
陈大宝不要司氏抱,跑过来:“姥爷!”
司老头子差点被胖外孙扑倒,稳了稳身子摸摸他的脑袋:“你爹回来了没?”
这陈家独子陈光宗,前几年去县里私塾读书去了,闹着要考功名,考了几次都没中童生,来年二月又是县试,这些天皆留在县里苦读。
陈大宝虎头虎脑:“昨天回来的!狗丫妹妹呢?我要找狗丫妹妹玩。”
虽然每次乖外孙和狗丫玩闹后,狗丫都会哭闹,但司老头子更多的还是欣慰,巴不得外孙天天来,好培养感情。
司氏忙说道:“你妹妹应该在屋里呢。”
说着指了指右边的矮屋。
狗丫此时正躺在江禾旁边躲懒,陈大宝一眼望过去,首先看见的就是死人样的江禾,吓得又大哭起来,终于是不要找狗丫妹妹了。
司小梅说带他出门玩,才好不容易哄住。
一清静下来,司氏忙凑过去,司老头满脸的沟壑,抖抖眉毛:“找人牙子的事怎么样了?”
司小菊喝了口水,目光不住撇矮屋,眼神暗示。
司氏在旁边大手一挥,无所谓道:“别管那俩傻子,直接说。”
屋内的狗丫隐在阴影里,正色起来,屏气凝神偷听。
司小菊这才道:“之前那个人牙子可被上吊吓到了,我好不容易去镇里又找了一个,商量好后天上门……只是狗丫倒是好卖,那个脑子有问题的怕是人家不要。”
这狗丫娘上吊后难得不疯癫了,但这么看着也不像正常人,谁敢买?
司氏露出惊讶的表情,心头滴血,尖声道:“这怎么行?一个小的能值多少钱?够买个男人回来吗?”
“啊哟。”司小菊忙捂住司氏的嘴,凑过去放低声音,生怕被别户人家听到:
“我找的这个人牙子出的价高,他专门是买卖小姑娘进那个地方的。”
司老头脸色一变,装模作样十分犹豫:“这……”
司氏倒是两手一拍,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嗓门,激动道:“狗丫收拾收拾倒是长的不错,这种的价格是不是会更高?那地方不就喜欢找这模样的吗?”
司小菊没拦住,无奈地伸食指靠嘴边:“嘘!亲娘诶,这可不兴说出来,这是缺德事!不过那人牙子跟陈家有些交情,价格方面你别担心了。”
司氏这才愣愣收住声,心满意足笑出来:“那行那行,这几天你也忙活累了,后天事情敲定了为娘亲手杀鸡给你吃!”
这年头非过节吃到鸡算是有口福了,但司小菊也就笑笑,眉间毫无喜意。
这自然是在为了陈光宗的事忧愁,司氏又开始劝她:
“男人不就这样,反正以后有大宝了,你管外面那些人呢……”
又开始唾沫横飞、絮絮叨叨起来。
故作镇定的狗丫终究躺不住了,坐起来,对上江禾的眼。
心跳如鼓,血液仿佛一瞬间往头顶涌,狗丫咬牙,死死捏紧手。
江禾知道原著里,来的人牙子是县里的婆子。这婆子为人敦厚,买来的丫头都是卖给好人家当丫鬟的。
但院里几人的嘴里说的情况与原著有别,怕是狗丫的重生和自己的穿越,真的引发了蝴蝶效应。
屋内陷入死寂。
两人皆在脑中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江禾意识到,逃出村子是迫在眉睫了,但村中村民勾结,想跑估计只能走夜路。
得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对策来。
“又哭什么!”
院里司氏拔身刻薄道,指着回来的司小梅,恨铁不成钢。
陈小宝忙脱开姑姑的手,跑回自己娘亲那,阴阳怪气告状道:“姑姑看见男人走不动道咯。”
司小菊忙拍他后背:“小孩子乱说什么!”
此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是遇到老情人了。
司老头子怒道:“都坐下来,吃饭!”
家里拥有最高话语权的发话,几人皆沉默起来就此揭过,端菜的端菜,等着吃饭的吃饭。
江禾拉着依旧呆愣的狗丫,跟鬼魂似的直直飘到矮桌,一手抓起盛给司小菊的饭,往嘴里塞。
这是司小菊带回来的米,她被这一举动怔住,反应过来嫌恶地拉着儿子换了位置。
司氏开口就要骂江禾,被司小菊拦住:“这碗饭脏了,算赏给她们母女俩吧。”
似乎是想起来狗丫要被卖了,司氏难得憋下话来,嘴角一抽,别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江禾凭着不要脸和装傻,带狗丫吃了顿正经饭。
吃了碳水,夜中躺在土炕上的江禾思绪更加清楚,寂静的夜里,一墙之隔司老头的鼾声有节奏地响起。
狗丫深思很久,终于舍得开口,轻声道:“合作吧,我同意那个交易。”
江禾根本没睡,闻言立刻翻过身来,对上狗丫的侧脸,目光炯炯:“那我们一起逃出去!”
狗丫被她感染到,也侧过身,秋天的夜风吹进来,小小的身躯被江禾的体温温暖着。
狗丫忍住靠近的动作,惆怅道:“逃,真的能逃得出去吗?”
这仿佛是命运给她们困下的牢笼,狗丫从来没想过逃,因为她知道逃不掉。
她稚嫩的脸也随着心情沉下来,眉头皱在一起,这不应该是这个年纪就出现的表情。
狗丫,应该有个好名字,有父母疼爱,幸福地长大的。
江禾忍了忍,肯定道:“可以的,你亲娘是拐来的,怀孕生子皆违背了她的意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但再早也有律法写明过,这种行为是错的、不公道的、应该量刑付出代价的!”
江禾目光如炬:“正义会战胜邪恶的,我知道这句话很空泛,但是我坚信!”
狗丫被她的一番话唬得一愣,忍不住眼睛弯弯:“你真单纯。”
江禾忙问:“夸我的还是骂我的?”
狗丫后知后觉收起笑容,板着脸装冷酷道:“暂且信你的胡言乱语吧,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大昭律》确实规定:诱取并略卖良人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知情而买者,各与同罪。”
对上江禾投来的敬佩眼光,狗丫难得卡壳了一下:“嫁给顾修远外任的那几年知道的。”
原著里,为了凸显出女配配不上男主,她即使是陪着男主下任了,也不管其生活起居,整日在房里看书躲清闲。
现在看来,这是难得有机会读书,求知若渴导致的吧。
但江禾抓住了更关键的信息:《大昭律》,又想起来原著模棱两可的朝代描写,各种农作物不考虑传入东方的时间,官职也是大混杂。
她想起来了,这是部私设很多的纯架空文,正是大昭鼎盛之期。
江禾现在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境遇,怕是这莫名其妙的系统把自己召来的,可能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她便能回去。
江禾坚定了要逃出去的目标,思考了一番,压低声音道:“你认识荠菜吧?”
不明所以的狗丫点点头。
江禾悄声:“司家西边不远处有野荠菜,你明天借着在门口玩的时候,拔点回来。”
狗丫面露疑惑:“生吃?然后保存体力逃出去?”
江禾给她一个眼神:“你把荠菜一半丢狗栏里,记得离狗远一点;一半藏屋里,我们逃跑的路上补充体力。”
“狗?”
“对,那狗凭我的判断,对声音和日光很应激,甚至有点畏水的症状,怕是得病了。”江禾结合这两日狗的反常行为,断定道。
狗丫立刻反应过来对方要干什么:“你想放狗咬人?我们趁乱逃出去?会不会不太妥,假如我们也被咬了……”
“汪汪汪!”
两人立刻噤声。
“吱呀——”
寂静的黑夜里,突然黑狗大叫,退后撞到旁边的隔离鸡圈的竹栏,惊起鸡飞。
突兀的院门推开声,让屋内两人面面相觑。
江禾立即翻身下床,光脚踩在泥地上,凑到土屋破烂的木门前,透过缝隙观察院子。
只廖廖几眼,江禾转头对上狗丫疑问的表情。
院门被人轻声从外关上。
江禾露出笑容:“我有个让司家热闹起来的好主意。”
.
三岁的伢儿正是爱乱跑的年龄,司家几人已习惯狗丫干完活到别处躲清闲。
村中的孩子皆是散养长大的,农户交错、村中的人家互相帮忙看着,根本丢不了。
江禾照例蹭完早上的粥水,背着竹篓随司氏上了山。
这条路她已经记下,踩着陡峭的山路一路上山,司氏便撒手不管,拍拍衣服上蹭到的泥巴道:“捡吧,敢磨蹭就别想吃晚饭了。”
江禾站在原地没动。
司氏气得捡起枯柴狠狠抽在她背上,她才好像明白了,躬身捡柴。
“真是没用!卖不了钱,活也干不好!”
司氏驻在一旁偷懒,嘴巴不停,将这几日不顺的气一秃噜化为怨气吐出。
但终究是对牛弹琴,因为这个克夫的臭丫头转过身捡柴,根本没听她在骂什么!
司氏嘈杂地说了半晌,自讨没趣闭了嘴,山中野蘑菇遍地,她们依山而居的分辨得出来有没有毒。
闭了嘴,又闲不住,司氏转头去薅蘑菇。
江禾一路捡柴,透过枯败的秃林遥望平山村。
村中人家不过百户,皆坐北朝南,排列稀疏。一条泥巴路分割两边,从西边延伸而来。
原主留下的记忆里,被拐来就是从这条路进村的。但逃跑时没分清反向,下意识往地势更为平坦的西边跑。结果奋力逃走,却误入了田地,白天田地多是力壮男子在锄地,这般被及时发现,抓了回去。
那时,原主不过十岁,初生牛犊般乱撞,一条路走到头。
二选一,原主像被命运捉弄般,选错了。在这么多年的折磨中,终究还是选择了自缢。
留下了正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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