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目睽睽之下，梁正跟着戚砚到了办公室。
戚砚看起来变化不大，十年过去了，人类基因里的易衰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至少在梁正眼里，戚砚的外表变化不大。
梁正有些好奇地观察着戚砚和他的办公室。作为第一个接触保密项目的智械人，在他之前，没有任何一个智械人能够进入研究中心34层，更别提能够进入戚砚办公室了。
戚砚领着他进入办公室后便自行回到了办公桌前坐下，并没有制止梁正作为智械人不该有的好奇心，反而背对着他说了句：“有点乱，不过沙发还是收拾过的，可以坐。”
梁正嗯了一声，目光停在戚砚办公室里那一整面的墙的资料柜上，一边看一边顺从的坐在了沙发上。
戚砚始终是背对着他的，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并没有立即和梁正交代需要他做什么工作。
事实上，后勤部部长在梁正来这里之前已经交代过他要负责的工作，按道理来说，戚砚并不需要对梁正进行二次交代，甚至没必要将他从电梯口的目光里解救出来。
所以梁正猜测，戚砚启用他应该有别的原因。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戚砚的声音很疲惫，他的办公桌很乱，平铺着大量的纸质文件，直到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才从桌上找到想要的文件。
梁正闻言点头，戚砚手里握着纸质资料转过身，后背靠着桌边看向梁正，直到他看向自己，梁正这才注意到戚砚眼睛里布满的血丝。
戚砚揉了揉眉心，随手翻了翻手里的文件：“这是一些项目数据，你拿去，半个小时后将数据分析结果告诉我，完成后自己销毁电子备份。”
梁正闻言一怔，他的培育方向是普通家政服务类智械人，服务程序里只添加了少量的医疗程序辅助人类的日常生活，至于大数据处理能力......他并没有在自己的内置芯片中发西安过。
“你的脑机有读写新程序的能力，一会儿我会给你写一道新程序。”
彷佛是猜到了梁正的想法，戚砚靠在办公桌边笑了笑，随后将手里的文件塞给梁正后便再度靠到了办公桌边，接着问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梁正：“智械人在初期就会定下培育方向，家政类型的智械人大脑容量不如数据分析类型的智械人，我的脑容量不一定能运行这样的程序。”
戚砚笑了一下：“所以我需要清除你大部分家政程序，只留下部分医疗应急处理程序，其余的脑容量都留给新的数据处理程序。”
梁正没说话，智械人的改造并不容易，他听说过有的人类以低廉的价钱买了家政智械人回家，企图违规改造成为高价的办公类智械人，但均以失败告终。
智械人的系统是互通的，那些改造失败的智械人在程序卡死之前，会将程序卡死的原因数据导入至智械人数据库，类似于智械人的遗言，告知其他智械人自己死亡的消息。
梁正没有说话，作为智械人，他并没拒绝用户要求的理由，有的只有提醒用户该行为存在风险的能力。
戚砚仔细观察着梁正此时的表情。
经过十年的后勤工作，梁正已经能够很好的隐藏自己的作为智械人不该有的情绪。戚砚原本以为他出厂后撑不过一个月就会被其他人发现异常，并被人提交回收申请，没曾想他竟撑了十年。
智械人不允许拥有自我意识，这是在智械人研究初期戚砚亲自定下的规矩。
一旦培育过程中发现致谢人产生了自我意识，不管培育进行到了哪一步都要对培育体进行销毁。
梁正出现的时候，正好是戚砚重启基因嫁接计划的第6年，他的实验进度受阻，大量的数值表明该实验方向具备的不可控性。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猜测当年戚柳的实验数据真的和传言一样是她不小心丢了的吗？
戚柳的疯和死真的是因为搞丢了实验数据吗？
或者，戚柳的死也是因为这个实验的不可控导致的呢？
戚砚找不到实验如何继续下去的头绪，没多久，他就在培育中心看到了还在培育的梁正。
以戚砚临床阶段的实验数据来看，智械人的培育是基本可控的，这也是为什么智械人可以被推广应用至家政服务行业，主要还是由于智械人能够产生自主意识的几率极小，劣质基因的定向培育注定了他们不具备人类强大的思考能力。
但，凡事皆有例外。
因此，戚砚在培育中心成立之时就立下规定，任何产生自主意识的智械人都不允许出厂，且智械人脑机中并行着自毁程序，它们无法反抗这个程序，一旦产生自我意识并被系统检测到，或者被用户发现，后台客服可以进行远程操控强制智械人执行销毁程序。
截至目前，戚砚只收到过三例智械人自我觉醒销毁的反馈报告，十年里仅此三例。
最初在培育中心发现梁正的时候，他的基因嫁接项目不顺，大量数据证明该项目的发展是不可控的，甚至可能会导致一些毁灭性的结果。
但戚砚不认为这是‘神’停止他项目的理由，他和戚柳一样算得上天才，不同的是，戚柳发现自己的能力和野心并不匹配，于是她找到了余鱼，并将这份实验数据藏了起来。
而戚砚却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
戚砚固执的认为这件事只是单纯的时间问题。
郁闷的他在各大实验室窜梭，包括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培育中心，这算得上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成功的项目，他喜欢在这里看着那些胚胎在数据线盘庚的子宫上进行培育，有种莫名的愉悦感。
梁正的异常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报送到戚砚面前的，当时培育他的工人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只是正常走了流程递交了异常报告，按照常规来推测，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上级回复，然后直接对梁正的胚胎进行销毁。
但出人意料的是，销毁梁正的指令迟迟没有下达，三天后，戚砚却忽然亲临了巡检现场。
在戚砚到来之前，培育工人并没有避讳讨论梁正可能会被销毁的话题，每天定时的营养剂补充过程里，培育工人们都会在路过梁正胚胎的时候叹口气，随后给他多加点营养剂，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断头饭。
梁正也是在这个时候知道智械人拥有自我意识是不被允许的，而他接下来很可能还来不及看清这个培育自己的工人长什么样，就被送到销毁场销毁了。
等死的过程并不好受，梁正决定再挣扎一下。
他决定在戚砚来之前学习其他胚胎期的智械人一样，每天早睡早起，到点就张大嘴巴等着喂营养剂，再不说一句话，就连电子子宫的灯带也不做任何变化。
在此之前，梁正喜欢将自己电子子宫的灯带换成绿色。
他开始学着伪装自己，从还是胚胎的时候，他就开始学着其他智械人的模式隐藏自己的自我意识。
一直到戚砚来的那天，梁正听到的并不是他要被销毁的指令，反而是对方说“再观察观察”的话。
戚砚一反常态的表现让所有人惊讶，但也少有人敢问为什么。
这是戚砚的项目，戚砚就是权威，他说什么底下的人只会服从，不会有任何反对。
对于梁正而言，戚砚彷佛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对于戚砚而言，梁正的出现更像是一种歪打正着。
彼时他的实验数据乱七八糟，每次进行大组汇报的时候几乎都会接受到各方包括‘神’们的压力。
他们想要停掉戚砚这个劳民伤财还不出成果的实验，即便戚砚无数次表明进展是有的，只是目前实验结果不可控。
不可控三个字一出，‘神’对于叫停实验的声音便更大了。
戚砚少年成名，在他之上还有戚柳的盛名在，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用戚柳失败的经验教育他放弃这个实验。
戚砚是不服的。
戚柳是戚柳，他是他，他们本就不同。
戚柳做不成的，不见得他就做不成。
梁正的出现几乎是歪打正着，简单来说就是，智械人领域里也出现了一个不可控。
这几乎就是一个平行实验的最好样本。
戚砚打算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进行这个平行实验，他要让这个不可控的智械人变得可控。
不是通过粗暴的销毁或者暂停实验，而是通过别的方式。
他观察了梁正十年，这个当初险些被销毁的不可控智械人如今在后勤部正常工作了十年，甚至他能够确定这个智械人十年间都在伪装自己拥有自我意识这件事，但对于戚砚而言，他算可控。
至于现在......
戚砚看着梁正忽然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怎么？是不愿意吗？”
梁正被戚砚的这句话吓得一身冷汗，却也只能保持智械人最基本的反应模式，端坐好冷静回答道：“智械人7157将永远服从用户指令。”
戚砚闻言心情大好，嘴皮子一碰只说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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