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明娆被尖锐的玻璃碎裂声惊醒。她刚要翻身坐起，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按住肩膀。裴沅嘉的呼吸扫过她耳畔，温热又急促：“别动。”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明娆这才看轻玻璃渣在地毯上泛着冷光。裴沅嘉贴着她耳畔低语：“对方算准了监控盲区。”她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睡衣传来，明娆却莫名想起三年前的雨夜——那时她们也这样蜷缩在潮湿的仓库里，裴沅嘉浑身是血，却固执地把她护在身下。
“嘉嘉……”明娆的声音不自觉发软，这是只有她们独处时才会用的昵称。裴沅嘉的身体瞬间绷紧，手上却更加用力地将她往床底拽：“我说了别乱动！”
楼道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裴沅嘉从枕头下抽出配枪，保险栓轻响的瞬间，明娆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腕。记忆里裴沅嘉被歹徒刺伤的画面和此刻重叠，那些在异国他乡辗转反侧的夜里，她无数次深夜梦魇的场景。
“明律师果然情深意重。”冰冷的女声从窗外传来，明娆看见阳台上站着个蒙着黑纱的女人，月光在她手里的匕首上流转。裴沅嘉的瞳孔骤然收缩，明娆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变化——她们都认识这个女人。
黑纱女人抬手时，裴沅嘉突然将明娆扑倒在地。金属擦过空气的锐响过后，明娆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脖颈。裴沅嘉压在她身上，呼吸急促得像是要把肺叶撕裂：“别......别回头。”
明娆颤抖着伸手，指尖触到一片黏腻的血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年前那个血色黄昏，裴沅嘉也是这样挡在她身前，说“相信我”。此刻温热的血顺着她锁骨滑落，在睡衣上晕开深色的花。
“裴沅嘉！”明娆的声音颤抖，她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却看见对方左肩汩汩流血的弹孔。裴沅嘉苍白的脸上浮起苦笑，染血的手指抚过她泛红的眼角，固执地还想把她护在身后：“别动她。”
楼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黑纱女人发出轻蔑的笑：“明律师，你以为国际刑警会保护你？裴警官可没告诉你，她这次来意大利......”话音未落，裴沅嘉突然扣动扳机，子弹擦着女人耳畔飞过。
“快走！”裴沅嘉猛地拽起明娆，却因，失血过多踉跄了一下。明娆扶住她颤抖的腰肢，触到她后背黏腻的血，终于看清她藏在睡衣下的绷带——那分明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记忆里裴沅嘉总是笑着说“小伤”，此刻却连站都站不稳。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黑纱女人已经消失不见。裴沅嘉靠在明娆肩头，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明娆感觉眼泪砸在对方伤口上，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晨光刺破夜幕时，明娆看着医护人员将裴沅嘉推进急救室。她摸到口袋里裴沅嘉塞给她自保的枪，金属外壳上还沾着血迹。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段视频：裴沅嘉站在国际刑警总部，面前的大屏幕上赫然是明娆在意大利的所有行踪。
明娆死死攥着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急救室的红灯在她眼前明明灭灭，映得那张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截图愈发刺眼。裴沅嘉站在国际刑警总部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那句“为了接近目标人物”像根刺，狠狠扎进她心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医院走廊的角落，打开手机开始仔细研究那段视频。画面虽然模糊，但裴沅嘉的面容清晰可见，她的眼神坚定，正对着屏幕指指点点。明娆注意到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戳，是半个月前，也就是她被卷入国际走私案调查的前夕。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裴沅嘉精心策划的？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震动，又是一条匿名短信：“想知道真相，就带着我想要的东西来废弃码头。”明娆盯着手机屏幕，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她深知这可能是个陷阱，但内心强烈的渴望知道真相的**，让她无法拒绝。
她看了眼急救室的门，咬了咬牙，趁着国际刑警组织没人有空管她，转身离开了医院。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冷风呼啸着吹过，明娆裹紧身上的外套，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废弃码头。
当她到达时，码头上一片死寂，只有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明娆小心翼翼地走进码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突然，一束强光打在她身上，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明律师，果然有胆量。”黑纱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从阴影中走出，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把这些年你搜集的资料交出来。”
明娆冷笑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淡淡的戳破了对方的身份：“你现在沦落到帮brandall家族做事了吗？苏樾小姐。”
苏樾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看来明大律师装傻的伎俩更高一些，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走私案资料。不过，只要你死了，这些都不重要了。”说着，她猛地冲了过来。
明娆侧身躲开，多年来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而进行的防身训练，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她迅速从包里拿出防狼喷雾，朝着苏樾喷去。苏樾发出一声怒吼，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明娆趁机转身就跑，却发现码头的出口不知何时被一群黑衣人堵住。她被逼到了码头边缘，身后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明律师，你逃不掉的。”苏樾擦掉脸上的喷雾，一步步逼近，“裴沅嘉不过是利用你，你还真以为她对你有感情？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拿到你手里可能存在的证据，才回来主审这次的案子。”
明娆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到过这个可能，苏樾的话与那段视频也相互印证。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她颤抖着接起电话，听到医生说裴沅嘉已经脱离危险，正在苏醒。
苏樾抓住这个机会，猛地扑向明娆。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打破了僵局。苏樾的动作停滞，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腰上的血洞，缓缓倒下。
明娆抬头，握枪的手微微颤抖，沾着裴沅嘉血迹的枪口还冒着烟。
明娆的耳畔嗡嗡作响，握枪的右手仍在不受控地轻颤。苏樾蜷曲着倒在锈迹斑斑的铁板上，暗红色的血正顺着金属缝隙渗入海面，与翻涌的浪花纠缠成诡异的纹路。手机里医生的声音还在持续，带着电流杂音的"裴警官已苏醒"几个字，在此时却显得格外遥远。
"明律师，放下武器！"刺耳的扩音器声响骤然炸响，数十道光束从码头集装箱后亮起，将她笼罩在交错的光影牢笼中。明娆眯起眼睛，透过强光辨认出前方举着盾牌的国际刑警——为首的灰发男人腰间，别着与裴沅嘉同款的银色徽章。
"你们来迟了。"明娆将保险栓重新扣上，枪身残留的余温透过掌心灼烧着她的理智。当她瞥见对方臂章上的"特别行动组"字样时，忽然想起裴沅嘉曾在审讯室说过的话："你以为走出这里就能活？"此刻想来，那些暗藏警告的话语，或许早就在暗示眼前这场困局。
灰发男人挥手示意队员上前，皮靴踩过满地玻璃渣的脆响令人牙酸。"裴沅嘉让我们接你。"他递来沾着血渍的手机，屏幕上是裴沅嘉潦草的字迹：保护她。明娆的指尖刚触到手机，远处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火光照亮半边天空，惊起无数海鸟。
"是接应的直升机！"灰发男人的通讯器发出尖锐警报，"黑荆棘的增援到了，快走！"明娆被两名刑警半推半拽着跑向码头深处，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咸腥的海风裹着硝烟灌进鼻腔。
地下停车场的冷气让明娆打了个寒颤。灰发男人打开防弹车门，后座上躺着个戴鸭舌帽的女人，手臂上的绷带渗出新鲜血迹。"我是赵知榆，裴沅嘉的同事。"女人掀开帽檐，眼尾的疤痕像道暗红色的闪电，"她撑着没打麻醉针，不想睡过去，就为了等你。"
圣安娜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弥漫着福尔马林与淡淡血腥味混杂的气息。明娆推开防火门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裴沅嘉半躺在检查床上，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仍强撑着坐起身，锁骨处未愈合的伤口随着动作渗出血珠。
"谁让你去码头的？"裴沅嘉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却仍带着熟悉的责备意味。明娆将染血的枪拍在金属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手机里那段视频突然在脑海中回放，她看着裴沅嘉胸前露出的半截绷带——和视频里国际刑警总部监控画面中，她转身时露出的绷带纹路一模一样。
"解释一下？"明娆的指尖划过手机屏幕，视频里裴沅嘉指着明娆行踪图的画面被放大，"你说接近我是为了保护，那这个又算什么？"裴沅嘉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垂眸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赵知榆识趣地退到门外，关门时不忘警惕地扫视走廊。
"这是机密。"裴沅嘉终于开口，"黑荆棘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走私案，你很清楚他们要什么。"裴沅嘉抬眸，想从明娆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你这么多年，还在追查当年案子，但你手伸的太长了，管的太宽，总有人想要你的命。”
"机密？"明娆的声音冷得像冰，"让我配合调查，故意在审讯室演那出戏，甚至安排人给我发威胁信？"她想起公寓遇袭时，裴沅嘉护在她身上的模样，此刻却只觉得讽刺。裴沅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像一朵花，扎进明娆眼里。
"三年前你离开，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放弃这个案子。"裴沅嘉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努力拿到今天我在组织的权限，发现黑荆棘开始有新动作，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视频是伪造的，那天我在销毁内鬼名单......信不信由你，剩下的，我不能多说。"
明娆看着她，眼睛里好像都失去了一点光彩，“我现在也不需要你的解释了，走私案资料我会转交给你，剩下的，你不要再插手我做什么。”明娆顿了顿，与裴沅嘉对视。
“如果我那么容易死，早在三年前，我就该死了。”
三年前年香港的梅雨季黏腻得让人窒息，明娆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油麻地的霓虹灯下穿梭。手机屏幕第三次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新闻推送——"沪上知名企业家夫妇坠机身亡，商业帝国疑涉洗钱"。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黑色真丝衬衫上晕开深色水痕，像极了父亲保险柜里那些泛着油墨味的账本。
太平间的冷气刺得她太阳穴发疼。白布掀开的瞬间，母亲保养得宜的脸被烧得面目全非，父亲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印着荆棘图案的邀请函。明娆弯腰捡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记得八岁那年生日，父亲也是拿着这样的烫金信封出门，回来时衬衫领口沾着不属于母亲的香水味。
"明小姐，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调查。"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明娆转身，看见穿藏蓝警服的裴沅嘉，警帽下露出的齐肩短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忙碌着没时间整理。裴沅嘉胸前的实习警员徽章泛着冷光，两人对视的一瞬间，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女孩耳朵可疑的泛红——几个月前被安排来进修前，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女孩还在和自己在上海市中心酒店的落地窗前拥吻。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裴沅嘉将资料推过来时，袖口扫过明娆手背，带着沐浴露的皂角香混着烟草味，明娆微微蹙了蹙眉，看来她又偷偷抽烟了。"根据航线记录，你父母的私人飞机在坠落前突然转向，最后出现在黑荆棘组织的势力范围。"她顿了顿，"明小姐，你知道黑荆棘组织吗？"
明娆转动着铂金戒指，这是母亲临终前戴在手上的，此刻正硌着她的指腹。"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像淬了冰，却在瞥见裴沅嘉锁骨处的创可贴时，鬼使神差地补了句，"伤口要消毒。"
问讯几乎是不了了之，明娆从国际刑警组织香港分部出来之后，花了几天时间去整理父母留在香港的遗物，才想起来要去银行取出父亲曾几次提及却一直留在香港银行保险柜的日记本。
暴雨夜来得猝不及防。明娆刚从银行保险柜取出父亲的日记本，七八个黑衣人就从巷子里窜出。□□浸透的手帕捂住口鼻前，她看到裴沅嘉从附近便利店冲出来，白色卫衣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残影。女孩被人按在墙上时，还在大喊"快跑"，却在对方掏出枪的瞬间，猛地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
仓库的霉味混着铁锈味让人作呕。明娆蜷缩在裴沅嘉怀里，听着她强装镇定的心跳。"别怕，总部已经定位到信号了。"裴沅嘉的呼吸扫过她发顶，染血的手却在偷偷解开她的束缚带。当面前黑荆棘的人扯下脸上的黑纱，明娆终于想起父亲保险柜里留着的照片，是年轻时一同留学的同学合影，而眼前的女人，正是其中一员。
"你父母不过是我们养的白手套。"苏樾用匕首挑起明娆的下巴，"把你父母藏起来的'血色蔷薇'计划的密钥交出来，不然就看着小警察的血把你染成真正的蔷薇。"裴沅嘉突然暴起，用碎玻璃抵住苏樾的咽喉，却在对方同伙扣动扳机时，生生将明娆推进通风管道。
明娆至今记得那个画面：裴沅嘉后背绽开的血花，像极了两人第一次约会，裴沅嘉送她的红玫瑰。通风管道里混着铁锈的血腥味，与裴沅嘉身上的皂角香交织成噩梦的序曲。当她爬出管道，警笛声由远及近，而那个说要保护她的人，正躺在血泊里对着她笑。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成了她新的梦魇。明娆站在病房外，看着裴沅嘉被推进手术室的背影，口袋里的日记本硌得大腿生疼。父亲潦草的字迹在眼前晃动："黑荆棘要的不只是钱，他们在培养'完美容器'......"她颤抖着摸出手机，订了最早一班去意大利的机票。
登机前，明娆删除了与裴沅嘉的所有合照。手机最后一条短信停留在未发送状态："别来找我，好好生活。"舷窗外的云层翻涌如墨，她吞下两粒安眠药，在混沌中听见裴沅嘉的声音："等我成了真正的刑警，我们就去国外领证。"
三年后的米兰，明娆看着镜中自己手腕上的疤痕——那是用父亲的钢笔尖刻下的。每当午夜梦回，她都会看见裴沅嘉染血的手伸向她，而她永远只能在黑暗中尖叫。心理医生的诊断书躺在抽屉最底层：创伤后应激障碍，伴随严重的情感解离。
直到在审讯室重逢的那天，裴沅嘉身上熟悉的皂角香再次萦绕，明娆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早已掐进掌心。那些被掩埋的记忆破土而出，而她知道，黑荆棘的阴影从未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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