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陈腐气味。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切割出几道斜斜的光柱,无数微尘在其中无声飞舞。
沈念坐在角落的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份卷宗冰冷的塑料封皮。
调到档案室已经快一个月了,这里的时间仿佛凝滞,与外界的喧嚣和刑警队的紧张氛围隔绝。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看似平静的“流放”之下,是沉重的枷锁——搭档李峰那张躺在重症监护室、插满管子的苍白脸庞,以及自己扣动扳机前那零点一秒的犹豫,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法卸下的自责。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卷宗上。
这是一桩刚归档不久的案件,编号C-2025-0731,死者:江临,男,25岁,职业:自由画家。
死因:高空坠落,现场无打斗痕迹,遗书(打印件,无亲笔签名)内容消极厌世,结合其生前被指剽窃作品、身败名裂及严重抑郁的病史,最终被定性为自杀。
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
但沈念的手指还是翻开了它。
或许,是潜意识里想用别人的“尘埃落定”,来短暂麻痹自己内心的兵荒马乱。
现场照片、尸检报告、证人笔录……流程化的资料快速掠过眼底。
直到她翻到物证照片部分。
散落在冰冷水泥地上的画稿,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凌乱而破碎。
其中一张被单独放大拍摄的画稿,瞬间攫住了沈念的全部视线。
那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
背景是雨夜的城市街景,狭窄、湿漉漉的小巷,两侧是模糊的、透着昏黄灯光的旧楼窗户。
画面的主体,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衣摆被风卷起一个利落的弧度,齐肩的黑发被雨水打湿,几缕贴在颈侧。
她正走向小巷深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画风阴郁压抑,笔触带着一种绝望的挣扎感。
但让沈念全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那个背影的姿态,那风衣的款式,那走路的姿势,甚至那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弧度……都无比清晰地指向一个人。
她自己。
沈念猛地合上卷宗,冰冷的塑料壳硌得掌心生疼。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这荒谬绝伦的联想。
巧合?
一个素未谋面的画家,怎么可能精准地画出她的背影?
而且还是在一个预示着他死亡的场景里?
她再次翻开卷宗,死死盯着那张照片。
越看,那股寒意就越重,顺着脊椎爬升。
这绝不是巧合。
那背影的细节精准得可怕,仿佛画家曾无数次在暗处凝视过她。
“沈念?发什么呆呢?”档案室的门被推开,同事小王探进头来,“张队让我把上季度治安报表送过来归档。”
沈念迅速将照片那页翻过,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放那边桌上吧。”她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小王放下文件,随口闲聊:“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又是那些陈年旧案?”
“没有,刚归档的一个自杀案。”沈念含糊其辞。
“哦,那个画家啊?挺可惜的,听说画得不错,就是人太轴,想不开。”小王摇摇头,“行了,不打扰你了。”
门被带上,档案室重新陷入寂静。
沈念却再也坐不住了。
那个雨巷中的背影像鬼魅一样在她眼前晃动。
她必须去现场看看,去那个画家的画室看看!
一种强烈的、近乎直觉的不安感驱使着她。
这绝不仅仅是巧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甚至……可能和她有关?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难道李峰的事故……
不,不可能!
她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档案室。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江临生前的画室,位于城市边缘一片待拆迁的老旧艺术区。
破败的砖墙,斑驳的涂鸦,空气中飘散着松节油、颜料和陈年灰尘混杂的独特气味。
大部分工作室都空置了,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透出几分凄凉。
沈念根据卷宗上的地址,找到了那扇贴着封条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封条对她来说形同虚设。
她熟练地避开监控死角,用随身携带的小工具轻松划开封条胶带,推门而入。
一股更浓烈的颜料和灰尘气味扑面而来。
画室不大,光线昏暗。
窗户被厚厚的深色窗帘遮住大半,只有缝隙里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尘埃。
地上散落着揉成一团的废稿、用秃的画笔、倒空的颜料管,一片狼藉。
几个画架上还蒙着白布,像沉默的墓碑。
沈念打开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墙壁。
墙上挂着的、倚墙堆放的画作,大多色调阴沉,构图扭曲,充斥着撕裂、坠落、深渊的意象。
痛苦几乎要穿透画布喷薄而出。
这些画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灵魂深处无尽的黑暗与挣扎。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靠窗的一个画架上。
那块白布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下面未完成的画布。
正是照片里那幅雨巷背影图!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
在手机冷白的光线下,画面比她看照片时感受到的冲击力更加强烈。
那种压抑绝望的氛围几乎让人窒息。
那个走向黑暗的背影,笔触间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和……眷恋?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画布上那片代表她背影的深灰色区域。
颜料尚未完全干透,带着一种冰冷的黏腻感。
就在指尖触碰到画面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仿佛大脑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的一切——昏暗的画室、扭曲的画作、尘埃飞舞的光束——都开始剧烈地旋转、扭曲、变形,最终被一片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覆盖!
沈念失去了意识。
“……沈念!沈念!醒醒!”
一个熟悉又略带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摇晃。
沈念猛地睁开眼,刺目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
她发现自己正趴在办公桌上,脸颊下压着一份硬邦邦的文件。
眼前是档案室熟悉的景象,堆积的卷宗,斜射的阳光,飞舞的尘埃。
而站在她面前的,是搭档李峰!
他穿着笔挺的警服,眉头微蹙,小麦色的脸庞充满活力,眼神里带着关切,完好无损。
“峰哥?!”沈念失声惊呼,猛地坐直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李峰不是……不是还在ICU昏迷吗?
她记得清清楚楚,医生说过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怎么了?做噩梦了?”李峰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看你睡得挺沉,叫了你好几声。脸色怎么这么白?”他伸手想探探她的额头。
沈念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避开了他的手。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四周,没错,是档案室。
她低头看向自己压着的那份文件——赫然是那份治安报表!小王刚刚送来的那份!
“现在……现在几点?几月几号?”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下午三点二十啊。”李峰奇怪地看着她,掏出手机屏幕给她看,“八月八号,星期二。怎么了?睡迷糊了?”
八月八号!星期二!
沈念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翻看江临卷宗、发现那个背影、然后去画室……是八月十四号!也就是六天之后!
而现在……她回到了六天前?!
江临自杀案发生的一周之前?!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画室……触碰那幅画……眩晕……然后回到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
“沈念?你没事吧?”李峰见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真的担心起来,“要不要请假去看看医生?”
“不……不用!”沈念猛地回过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事,可能最近没休息好,做了个……很真实的噩梦。”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峰,“峰哥,你认识一个叫江临的画家吗?”
“江临?”李峰皱眉想了想,“有点耳熟……哦!是不是前阵子闹得挺大那个?被爆剽窃同门作品,然后抑郁自杀的那个?”
“自杀?!”沈念的心猛地一沉,“他……自杀了?什么时候?”
“还没呢,不过圈子里都传开了,说他想不开,状态很差。”李峰叹了口气,“艺术圈那点事,真真假假谁知道。不过看他那样子,悬。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没……没什么。”沈念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惊涛骇浪。
江临还没死!
现在距离他的死亡,还有整整七天!
刚才那一切,是幻觉?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预兆?
那个画中的背影,那个雨巷……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触碰那幅画后,自己会回到七天前?
无数疑问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但有一点沈念无比清晰:无论刚才经历的是什么,她都不能再让江临在七天后跳下去!
她必须阻止他!
她霍然起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哎?沈念你去哪儿?还没下班呢!”李峰在她身后喊道。
“出去透透气!”沈念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档案室,留下李峰一脸困惑地站在原地。
沈念发动汽车,引擎发出低吼。
她用力握紧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目标无比明确——江临居住的破旧公寓楼。
她要去亲眼看看,那个在画中将她背影画入死亡场景的画家,此刻到底是什么状态。
她要去阻止那场即将发生的、似乎与她有着诡异联系的死亡!
无论这是命运的警示,还是某种超乎常理的力量,她沈念,决不允许它发生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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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亡与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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