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都碎了?”匆匆赶来的王阿姨看见此时的一幕,大惊道,“等等等等,小瑞,你别捡,阿姨来,阿姨来清理,快快,别把手划伤了。”
她连忙制止了正要弯腰拾起碎片的我。
当然,我也只是做个样式,我才不像那哑巴一样傻的用手去捡。
说起来,刚才那哑巴好像出血了,真是蠢。
我瞥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看不出任何动静。
他刚才是吓坏了,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制止我的动作就被推到我的房间里去了。
我看了一眼作恶的右手,蜷起了手指。
我也是有病了,怎么下意识的就把他推到自己房间了?
这哑巴身上脏不离兮的,看他一眼都觉得脏,就算跟我穿一样的衣服也是小乞丐,怎么能让他进我干净整洁的房间呢?
“诶,我刚才好像听见这里有谈话的声音。”王阿姨拿起扫把,将碎玻璃和地上的水果扫进簸箕里,里面的水果是自己刚切不久送到先生夫人房间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瞥了眼隔壁虚掩着的房间门,联想了一下,理清了来龙去脉。
“是小溪送过来的吗?”王姨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一听见这个称呼,我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
前不久来给我送饭的时候还叫的是“那孩子”,现在马上改口叫“小溪”了。
小溪小溪,还叫的挺顺口。
“不知道,不知道谁送来的。”我冷着脸,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我正准备睡觉,有人敲我的房间门,打开一看就发现门口放着这盘水果,我端起来没拿稳,摔在了地上,碎了。”
十分流畅,格外丝滑,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我扯谎的技能已经进入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境界,不仅能面不改色,而且还能在言辞之中隐隐的把矛头指向对方。
果不其然,王姨立即摆手,“哎呀,哎呀小瑞,我这是……”
“没关系的,阿姨,我不会在意的,反正我也不会经常在家。”我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毕竟是个哑巴,就算进了我们家,能得到什么呢,无非是口袋里多点零花钱,吃的好点用的好点……他已经很可怜了,我是不该跟他一般见识。”
“啊,少爷……”王姨还想说点什么,我一抬手,摇摇头。
“阿姨,我有些累了,想早点睡,您收拾好了就赶紧去休息吧。”
王姨咽下口中的安慰之词,点头,“好,少爷你好好休息。”
……
烦,烦死了。
很烦,被打翻的果盘,弄得地上黏黏湿湿的,就算拖过之后也会覆盖着糜烂的水果气息。很烦,我刚上大学一年,放个暑假回来,我爸就娶了个带着个拖油瓶的后妈,很烦,我讨厌他们。
我讨厌那期期艾艾的,不敢正眼瞧我的哑巴,讨厌他跟我穿的一样的衣服,讨厌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如果他是个男人,就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此刻我站在他面前,他朝着我用力比划。
右手五指并拢,掌心向下,贴于前额一侧,如军人行军礼状,然后伸小指,向胸部点几下。
我看不懂手语,我身边没有哑巴,也没有去迁就别人学手语的义务。
他的眼神有些慌,在我面前不停的重复这个动作,嘴唇微微分开,喉咙里发出几声奇怪的音调,急得都快要说话了。
我只觉得烦,看不懂,不想看,这臭哑巴,闲着没事干嘛跑来招惹我。
我扶了扶额,啧了一声。
刚才情况紧急,怎么就把他推到我自己房间里了?我不习惯陌生人进我的房间,更别说这个长得跟小鸡仔一样的臭哑巴。
他看我侧过了身,明显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哑巴身体一抖,犹豫了一会儿,进上前几步,跑到了我的面前。
“干什么?”我眉头一皱,语气并不和善。
哑巴见我搭理他了,唇角向上一提,那紧张的神色有所缓和,他咽了咽口水,又开始朝我比划,还是同样的姿势。
“烦不烦?我看不懂手语。”我的语气很不耐烦,“你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啊?”
哑巴愣住了,手垂在半空。我好像看见他身后的尾巴耷拉下来了,奇怪,他明明没有尾巴。
“你是想跟我说对不起?”我斜着眼看他,“那你道歉的样子可不诚恳,说不出来就比划,不过不是所有正常人都懂你们手语的,想让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得换种更直截了当的方式吧。”
哑巴歪了歪头,收回了手,那双漆黑的明眸中露出一丝不解。
“这么简单还听不懂啊,跪下朝我磕两头,今天晚上事就算没发生。”看着他的眼睛,我莫名很想捉弄他一下,于是我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拽里拽气地翘起二郎腿,扬起下巴,恶劣一笑,“不会说话,耳朵还是听得见的吧?”
哑巴听得见,据说他原来是个正常人,这嗓子是后天生病造成的,本来只是简单的喉炎,拖的太久没去治,变成了喉结核晚期,最后就算治好了,嗓子也恢复不了了。
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早在几个月之前,我就已经查清他的底细了。
秋溪。成绩不错,就在本市一所重点高中上学,常年斩获年级第一,身残志坚的好榜样啊,也不知道他平时在学校是怎么和同学交流的,总不可能专门派个手语老师来指导吧。
估计是写字,调查报告上说,他随身携带笔和纸,就是为了更方便快捷的与人交流。
我的视线又落在了他的右手上,那是一双修长白净的手,美中不足的是右手中指指节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茧,大概是常年握笔的习惯所导致的,倒也符合他这副寒窗苦读的穷酸学霸人设。
磕头发言抛出去五分钟了,他还在我面前僵硬地站着,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有些尴尬了。
“……”我顺手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笔,甩到他面前,“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写出来。”
牛皮笔记本砸在他的手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秋溪似乎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好几步。
怎么,我长得很吓人?
现在想跑来不及了,我已经被他撩起了怒火,不发泄出来,我是不会放他出去的。
况且门已经被我反锁了,用的是我的指纹,其他人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
我的脑海里刹那间,闪过一句话。
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何况他还是个哑巴,可怜兮兮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小哑巴。
秋溪回头看了眼门,聪明如他,立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抽出了片刻,蹲了下来,捡起了地上的笔记本。
他将笔记本垫在膝盖上,右手握笔,在上面一笔一画的写。
圆珠笔的笔尖滚过纸张发出沙沙声,在偌大的房间内,无人交谈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明显。
我似乎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听见他嘈杂的心跳。
好吵。
我不满地看着他,居高临下,这样的距离,若是将腿伸出去,可以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
他蹲在我面前写写画画的模样,就像一只坐姿端正的小猫。
低眉顺眼,浓密而乌黑的发丝看上去柔软乖巧,鼻梁直挺,皮肤白皙,就连嘴唇也是恰到好处的红润。
他看得专注,浓密的睫羽像蝴蝶的翅膀,停留在花瓣上微微翕动。
他边写嘴唇边微微动着,无声地模拟说话的方式,我看见那泛着水光的舌尖轻轻掠过嘴唇,
不知怎的,我竟有些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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