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时,城门堵了诸多马车,北川王府的马车排在后头,李慕婉挑帘子,瞧见那些马车挂了“杨”家标记。
“这是?”
王林身姿坐的端正,“怎么了?”
许立国朝帘后二人解释,“主子,这好像是临水知府杨氏入京的马车,堵在城门口了,小许子去同守卫说一声。”
“嗯。”里边应了声。
李慕婉听的清楚,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王林,双眼睁得圆圆的,喜悦难掩,“王爷,临水知府入京,可是升迁?””
王林合眼,并不在意,“许是吧。”
她那日与王林提过一次,杨家没过多久便入了京,李慕婉心中揣测,又不知是与不是。
王林察觉她的困惑,淡然道:“杨雄此人为官清正,多年在临水功绩卓著,百姓赞许,升迁京城是顺其自然,不足为奇。”
当真是顺其自然么?李慕婉暗自揣测,许立国回来说:“主子,可以走了。”
守卫听闻是北川王的马车,连忙疏散挡在城门的各路马车,车轮滚在雪地,李慕婉掀起的缝隙里,似瞧见杨家马车内多年未见的人影,心中雀跃万分又不敢过于显露。
李慕婉手臂有伤,连着几日王林没让她侍奉沐浴,在城中盯哨的燕云阁静候消息,京城鱼龙混杂,一直守在暗处的藤家探子注意到这股突入京城的势力,且王林暗中派去盯梢的人,也在盯紧这波来无影去无踪的人。
王林有心想再与李慕婉周旋,看看她到底如何救出李奇庆,却不能再等了,那被秘密带回北川王府的隐刃,就这么**裸出现在李慕婉跟前。
王林负手侧身,没能让李慕婉看见自己的脸,冷声说:“许立国,解绑。”
矗立不动的李慕婉诧异不止,指尖藏入袖口,捏紧了,凝眸时想着对策,王林不出声,她也没先开口乱了分寸。
隐刃解绑,口中黑布撕下,神情复杂,是见着李慕婉后的欣喜,又无颜面对主子,行踪被察,打乱计划。
“说吧,你打算如何救出李奇庆,再如何离开赵国?”王林冰冷的语气比之寒冬。
“不说?”王林拔出许立国手中长剑,“便死。”
刀尖抵在隐刃的脖颈,隐刃一无所惧,李慕婉却开口,“等等。”
“燕云阁,都是你一人培养的好势力,”王林语气凉薄,“能一路跟随入了赵国京城,此间,可有你的助力?”
“王爷什么都知晓,却还要婉儿来说吗?”李慕婉挑眼盯着颀长身影。
王林冷笑一声,“有什么话,本王只给半柱香时间。”
随即出了南苑,李慕婉连忙扶起隐刃,隐刃惭愧跪地不起,“殿下,是隐刃无能,无法实施公主计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慕婉正肃,朝南苑外瞥一眼,压低声,“我的暗号让你们按兵不动,先在城中探寻路线,待我寻机与哥哥见上一面,再谈离京一事。”
“那匹马,”隐刃说,“北川王似察觉什么,盯的属下很紧,且京城内不仅一股势力,属下察觉刑狱司外盯梢的人势力庞杂,若想救出陛下,太过冒险。燕云阁落脚京城时,恐早已入了那些人的眼,只是他们不知我等所属。”隐刃说,“若非属下察觉,今夜京郊城庙外便有人要围剿我等,不论真假,都以燕国余孽罪名安在北川王头上。”
李慕婉越听神色越凝重,“那王林是如何抓了你们?”
“并非是抓,而是救!”隐刃语气铿锵有力,“若非北川王,属下此刻恐怕有负殿下嘱托。”
“王林救了燕云阁?”李慕婉深思,“那其他人呢?”
“北川王安排人押解起来了。”
李慕婉越发不懂,王林为何要帮燕云阁脱困,又把这些人捆起来不杀,还送到自己跟前?
“殿下,赵国群狼环伺,是个是非地,陛下此刻身陷囹圄,安危不定,卑职恨不能为殿下分忧,让殿下为难,受人掣肘。”隐刃百感交集。
燕云阁是她的一把利刃,指哪打哪,从不惧退,如今这般踟蹰,李慕婉察觉不对劲,“隐刃,你可有何难处?”
“燕云阁已被北川王知晓,北川王下令,若想阁中姐妹活命,让殿下在京都安好,便让燕云阁撤出赵国。”隐刃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她知王林会以燕云阁性命要挟李慕婉,同样也会以李慕婉和李奇庆性命限制燕云阁。
“倘若不如他意,”李慕婉了解王林,“便会让燕云阁彻底消失京城。”
“殿下,燕云阁并非贪生怕死……”
“我知,”李慕婉打断隐刃的话,扶起她来,“隐刃,是我太急了,可哥哥一日留在赵国,我心便一日无法安宁,故铤而走险,唤燕云阁入京。”
王林既知燕云阁,还能留下燕云阁吗?李慕婉美眸凝实,许立国进来带走人,李慕婉打断他,“王林在何处?”
许立国奉命行事,示意近卫们带走隐刃,又回身俯首说,“婉夫人,主子在书房恭候,还请您移步。”
王林立在卷宗中,林立的宗卷衬出笔挺松姿,他背着身,声音骇然,“想清楚了?”
隐刃说:“北川王若能信守承诺,燕云阁定不会再踏入赵国。”
若非王林暗中出手,燕云阁恐怕早已成了藤家围剿的餐食。
李慕婉还是第一次来王府书房。
“主子,婉夫人到了。”许立国隔帘传话,隐刃再次带出去,与李慕婉擦肩而过,眼神的忠诚干净纯粹。
“殿下保重。”
李慕婉欲追上前,许立国抬手挡下,“婉夫人,请。”
王林缓缓转回身,望向屋外,冷厉开腔,“进来。”
那是命令的语气,李慕婉神色正肃,平素的柔弱、无辜、媚态不见踪迹,王林暗想,或许这才是她。
王林逼近,捏起李慕婉下颌,打量一双眼,逼着她正视自己,“这个眼神才是本来的你?”
“那哪个又才是王爷呢?”李慕婉双眼渐红,“王爷要如何处置隐刃?或者说,要婉儿做什么,才愿放过她们。”
“本王早已清楚说过,是你忘了。”王林指尖抚在她轮廓,“安分守己待在本王身边,自能护你兄妹周全,为何不听?”
“王爷若早已察觉,又为何不一早揭穿婉儿?”李慕婉质问。
王林眸子眯起,笑的瘆人,“我要燕云阁,为本王所用。”
李慕婉诚觉这才是他最终的意图,“王爷要如何用?”
“不是现在。”王林说,“本王会暗中着人将她们送出城,如何用,得是本王说了算。”
李慕婉似松了口气,至少影卫们的性命保住了,至于王林要留着做什么,她暂且猜不透。
李慕婉解释说:“并非婉儿不信王爷,只是哥哥身份特殊,楚王已经身死,盯着我哥哥性命的人数不胜数,婉儿实在没法眼睁睁地等……”
“赵国势力庞杂,王爷一夕间收服两国,名扬天下,想置您于死地者更是不计其数,无需燕楚起难,赵国虎视眈眈之人有心以此利用,王爷便能万劫不复,哥哥若身死狱中,消息传出赵国,民愤四起,届时于燕楚赵都非好事。”
她所顾虑的,岂又不是王林顾虑,他近日都在为李奇庆这事奔走,昭贤殿觐言的话坚柔并济,皇帝还在权衡,王林必要时再借机施压,此事还需周旋,不能操之过急,以免适得其反。
可李慕婉不知他筹算,才剑走偏锋,眼下计划落空,又无定心丸,心中百般焦急,湿红了眼。
王林于心不忍,敛眸松手,下令道:“送夫人回南苑。”
燕云阁被送出赵国,王林下令允李慕婉自由出入北川王府,可他再没宿在南苑,李慕婉见不着王林,夜里又梦魇了,孙嬷嬷煮了安神汤送往南苑,正巧碰见往书房去的王林。
他经过南苑没入,瞥着那碗问孙嬷嬷,“这是什么?”
孙嬷嬷行礼后说:“王爷,夜里夫人梦魇睡不好,这是给婉夫人的安神汤。”
梦魇?安神汤?她又梦魇了。
王林心底软了些,接过嬷嬷手里的安神汤,拂手示意退下,长腿踏入南苑。李慕婉煮了茶,躺在藤椅假寐,旁边暖炉炭火温度降下。
王林推门,李慕婉听见动静只以为是孙嬷嬷,目光看见摇椅上的身影,微光照在柔和的轮廓,他走近后搁下药碗,伸出手臂抱起藤椅的人。
李慕婉方知并非是嬷嬷,是王林!
她缓缓睁眼,睡目惺忪,头颅靠在臂弯,昏暗中朝他膛前侧了侧,王林见她这幅服软的模样,与书房同自己谈论时截然不同。
“婉儿以为,王爷不会再回来了。”她声音温柔又略显哑。
这话看似服软,却也是哄王林的,这里是王府,他不回来,又能去哪?
他轻轻将人放置矮榻,替她盖好被褥,拂过她鬓边发丝,又起身走近衣架,褪下大氅,李慕婉望着烛火后的深色,听他轻声说:“燕云阁已经抵达燕国境内。”
李慕婉望着帐顶,王林坐回矮榻,脱去长靴,金铃作响,身上的被褥轻扯,李慕婉唇角泛起笑意。
明日是她的生辰,往年生辰日都是与王兄一块过的,哥哥总会搜寻稀奇古怪的东西,又总能送到妹妹心坎上。
王林侧身,手臂从她脖颈处探去,实实搂紧怀里,汤药也没让喝,他知晓,只要自己抱着她时,便不会梦魇了。
“王爷,婉儿并非有意瞒你。”李慕婉微侧脸,盯着他下颚。
“我知道。”王林轻声。
静了许久,谁都没再说话,李慕婉模糊念着,“多谢王爷。”
王林眯眼,看不见被自己藏入胸前的面颊,也不知她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搂的力度又大一些,整晚他都没听见夜里的呓语。
翌日天又下雪,京城入了腊月,雪势很猛,李慕婉服侍王林更衣,官袍肃穆衬得他的身躯越发健硕。
她送王林行至廊下,犹豫须臾,突然拉住王林手腕,王林回眸,李慕婉启唇说:“王爷,能否带婉儿看一眼兄长?”
王林沉声,不悦地抽回手,长靴踩入风雪里,李慕婉失落望着漫天飞雪,庭院已无人影。
北川王府如今可任她出入,只是关押哥哥的刑狱司,无令她半步都不得踏足,见不着哥哥不说,还会惹来诸多麻烦。
京城街道在雪天也少不了繁闹,李慕婉逗留许久,想起一人,杨雄升迁京城,任职礼部给事中。
王林往返昭贤殿与各部,子夜又去了刑狱司,牢狱中的李奇庆,虽一身囚衣,却无一丝脏乱,这是他身为一国君主该有的尊严,铁蹄踏破国门,君子可为囚徒,却丢不去风骨。
长影立在狱前,王林屏退左右,李奇庆正提笔点墨,余光瞥向前方,淡然道:“北川王此次来所为何事?”
“燕王好生闲情,刀架颈侧,还能平心静气写字。”
“北川王也一样啊,”李奇庆收笔,在等笔墨干,“这个时辰,快过子夜了。”
“刑狱司关不住你。”王林隔着牢狱说。
李奇庆走到跟前,与他拱手正视说:“关不关得住,还不是全凭北川王一句话。”
王林勾唇一笑,“燕王太看得起王某了。”
“上回王爷来,告知婉儿一切安好,了却在下心中所虑,感激不尽。”李奇庆转身拿起那张纸,双手呈递,“关哪都不过是囚徒罢了,唯愿婉儿万事顺遂。”
“今日是她生辰,为兄无能,只以此书作礼,若王爷行个方便,可否替我带给婉儿。”
原是今日生辰日,故而早晨出府,她求自己想见一面兄长,可是因这个?
王林沉默须臾,接过信纸,秀逸笔锋入目,“玉盏斟春酒,金钗映画堂。兄惭无锦字,心早有华章。墙外鸦声细,窗前碎雪落,愿如梁上燕,岁岁绕雕梁。”
字字透出李奇庆愿妹妹珍重的心事,王林不会让这样一张纸送到李慕婉跟前,李慕婉能在自己监视下与燕云阁取得联系,不乏兄妹二人还有更多其他不为人知的手段。
且这纸送入刑狱司,有无人动过手脚,从而利用燕国与北川军之间的联系,对他发难,也不可知。
王林凝眸,当着李奇庆面将那纸放入石牢墙壁的火盏,信纸化为灰烬,冷漠道:“她芳龄?”
“十九,”李奇庆虽有遗憾,却也心知这书信送不到妹妹跟前,他拱手,“有劳北川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暴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