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尽,年的气味像稀薄的雾气,开始在城市边缘的工地上若有若无地弥漫。总公司体恤,安排了两头肥猪送到项目部,意味着一年一度的年夜饭要提前操办起来,吃完这顿,大家便好各自归家。
彼时,覃深已不住在驻地,搬去了条件更好的项目部。行政发邀请时,自然也客气地请了他。他没来。
林清得知他没来的消息时,正被一堆账目缠得脱不开身。她只是眼皮抬了抬,心里“哦”了一声,像听到一个与己无关的通知。那天她依旧很忙,忙到即使他来了,一个在招待间,一个在厨房大厅,也大概率是见不着的。
吃那顿“杀猪菜”时,她像完成一项任务,匆匆扒拉了几口,前后不过十分钟,便撂下碗筷,回到办公室,继续跟路面队伍的带班老陈对账。数字的世界冰冷而具体,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晚上近九点,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是覃深。
他发来一张照片,视角是从驾驶座望出去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带着一种与他气质不符的、浮动的喧嚣。附了一句话:
“去吃粉。”
林清看着这三个字,心里掠过一丝极其轻微的讶异。这没头没脑的分享,像是在汇报行程,又像是在……无声地询问。诘问她为何在热闹的年饭时分缺席了他的世界,哪怕只是边缘。
“是不是怪我没有叫他?”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自己按了下去。她确实没叫,也觉得毫无必要。他们的关系,远未到需要私下邀约吃饭的地步。
她没回复。过了一小会儿,又一张照片跳出来:一碗红油赤酱、配料丰富的螺蛳粉,热气腾腾。
这接连的、带着某种固执的“分享”,打破了他一贯的沉默。林清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她拿起手机,平静地打字回复:
“还在加班呢,陈黎找我。”
她直接抛出了一个具体的、正在发生的“现实”——加班,以及对账的同事。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看,这就是我的世界,充实、具体,且与你无关。
他几乎立刻追问:
“找你干嘛?”
这句追问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超出工作范畴的探究。
林清的回复依旧简洁,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听不见回响:
“对数呢。”
三个字,将一切拉回了纯粹工作的轨道,堵死了所有可能蔓延的私人话题。
果然,那边沉默了。对话框再也没有新的消息弹出。
林清放下手机,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她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心境如同风暴过后的湖面,迅速恢复了平静。
他试图用日常的分享来打破某种界限,而她,用最寻常的工作事实,轻而易举地守住了自己的城池。
他还在试探,用他笨拙而隐晦的方式。
但她,已经过了会被这种试探搅动心绪的关口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老陈偶尔关于数字的询问。窗外的年味,似乎也被这冷静的灯光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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