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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暗病

入夏的暴雨来得凶,豆大的雨点砸在标本馆的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急促地叩门。闻砚正蹲在后巷整理旧罐——那些是外婆留下的、没贴标签的“无名气”,他总趁雨天翻出来晒晒,怕潮气浸坏了陶土罐身。

后巷窄得只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走,头顶是泡桐树的老枝桠,盘虬卧龙般横在半空。往年这个时节,枝叶早该密得能遮天蔽日,今年却怪,靠西头的那根主枝枯了大半,树皮剥落,露出里面灰败的木质,像位垂暮老人的皮肤。

“咔——”

一声脆响混在雨声里,细得几乎听不见。但闻砚抬头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那根枯枝在雨水里剧烈摇晃,断裂处正对着他的头顶,墨黑的影子像块巨石,正往下坠。

他本能地想往后躲,脚却被堆在地上的空罐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踉跄半步,膝盖磕在一个粗陶罐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就在这半秒的迟滞里,他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股力道猛地撞在他后背。

“砰!”

他摔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手肘擦过罐沿,油皮破了,血珠混着雨水渗出来。但他顾不上疼,扭头时,只看见苏妄蜷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后背压着那截碗口粗的枯枝,深色衬衫被雨水泡得透湿,后心处正慢慢洇开一片深褐,像朵在暗夜里绽开的花。

“苏妄!”

闻砚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手指抖得几乎没法发力,好不容易才掀开那截枯枝。苏妄的脸白得像纸,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额头上的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睫毛湿哒哒地粘在眼睑上。

“别动……”苏妄的声音很轻,气若游丝,却还在笑,“我没事……你没被砸到就好。”

“别说话!”闻砚的声音劈了叉,他想把苏妄扶起来,手刚碰到他的后背,苏妄就疼得闷哼一声,身体蜷缩得更紧了,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雨还在下,后巷的积水漫到了脚踝。闻砚脱下自己的衬衫,胡乱团成一团,按在苏妄渗血的后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他半抱起来。苏妄很轻,比他平时抱的装满气味的陶罐还轻,可闻砚抱着他,却觉得手臂酸得快要断掉——不是累的,是怕。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恐惧是有重量的,像灌满了铅,压得他喘不过气。

拦车的时候,闻砚的手一直在抖,连车牌号都报不清楚。苏妄靠在他怀里,呼吸微弱,却还不忘用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他流血的手肘:“疼吗?”

闻砚没回答,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车窗外的雨刷器来回摆动,把街景搅成一片模糊的色块,像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他低头看苏妄的脸,睫毛上挂着水珠,嘴唇泛着青,平时总带着笑意的眼角,此刻紧紧蹙着,藏着他从未见过的疼。

急诊室的灯亮得刺眼。医生剪开苏妄的衬衫时,闻砚别过头不敢看,只听见护士低声说“后背擦伤面积不小”“好像有点轻微骨裂”。他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珠和掌心的冷汗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检查结果出来时,医生说“万幸”——后背软组织挫伤,肋骨轻微骨裂,有点脑震荡,没有伤及内脏,养养就好。闻砚看着诊断书上的“未见明显异常”,心里那股压着的恐惧却没散,反而更沉了。他明明看见枯枝砸下来时,苏妄为了把他推得更远,自己往枯枝的方向迎了半寸,那力道绝不止“轻微”。

“你看,我说没事吧。”苏妄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却努力挤出个笑给闻砚看,“过两天就能去给你擦罐子了。”

闻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没接话,只是低头帮他掖了掖被角。苏妄的手露在外面,指尖凉得像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苏妄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没有抽回,反而用指尖蹭了蹭他的掌心,像在安抚。

那一刻,闻砚忽然觉得,急诊室消毒水的味道也没那么难闻了。因为里面混着苏妄的气息,很淡,却像根线,把他悬着的心轻轻拉住了。

住院的那几天,闻砚把标本馆的牌子翻到“休业”,整天守在医院。他给苏妄读罐子里的标签,读外婆留下的旧笔记,读他自己偷偷写在标签背面的碎语——那些他从没对人说过的话,此刻对着苏妄,竟说得很自然。

“这个‘1995年的槐花’,是外婆在老槐树下摘槐花做饼时存的,里面有她哼的小调,你上次没摸到。”

“‘古籍修复室的晨光’,是前几天趁你不在,溜过去存的,有你磨墨时的声音。”

苏妄就靠在枕头上听着,偶尔插一句:“那下次我摸这个罐,是不是就能摸到你溜门撬锁的慌张?”

闻砚的耳尖会红,嘴上却硬:“我是光明正大走进去的,你忘拔钥匙了。”

其实他没说,那天在修复室,看着阳光落在苏妄常坐的椅子上,落在摊开的旧信上,落在那方他送的砚台上,忽然就想把这“空”存下来。因为这空里,全是苏妄的影子。

苏妄能下床走动后,总爱凑到闻砚身边,看他给新收的“暴雨后的青苔味”写标签。闻砚的字越写越稳,苏妄就趁他不注意,用指尖在他手背上画圈,像在写什么只有两人懂的密码。

“痒。”闻砚缩了下手,笔却没停,写下“七月,急诊室的光”。他想把此刻的味道也存进去——消毒水的清冽,苏妄身上的皂角香,还有他自己没忍住的、像鼓点一样的心跳。

出院那天,天气难得放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苏妄走得很慢,闻砚想扶他,他却摆摆手:“真没事了,你看。”说着还故意挺直了背,结果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闻砚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别逞强。”

苏妄的胳膊很细,隔着衬衫能摸到骨头的轮廓。闻砚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腕,忽然感觉到一阵极轻微的颤抖——不是紧张,也不是疼,倒像是……心脏在隔着皮肉轻轻抽搐。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

“没什么,”苏妄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可能躺久了,有点闷。”

闻砚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没再追问。他把苏妄送回家,又跑了三家药店,买了最贵的活血化瘀药膏,还有止痛片。苏妄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笨拙地往纱布上涂药膏,忽然说:“闻老板,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哪样算好?”闻砚的指尖沾着药膏,带着点清凉的薄荷味。

“这样……”苏妄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紧张我,担心我。”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值得的。”

闻砚的动作顿了顿。药膏的清凉气漫开来,混着苏妄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钻进他鼻子里。他想说“你值得”,想说“我就是想对你好”,话到嘴边却变成:“毕竟是因我受的伤。”

有些话像刚封进罐里的气味,太新鲜,太脆弱,一开口就怕散了。他宁愿把这份在意藏在指尖的力道里,藏在每天准时送到的温水里,藏在新换的、带小熊图案的创可贴里。

苏妄复工后,还是每天来标本馆。只是闻砚发现,他偶尔会在整理罐子时,突然停下来,手按在左胸上,眉头微蹙,脸色白得吓人,过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不舒服?”闻砚每次都紧张地凑过去。

“没事,”苏妄总是笑着摆手,“可能天气太热了,有点闷。”

他去医院复查过两次,结果都是“恢复良好”。医生说可能是恢复期的正常反应,让他别太在意。苏妄自己也没当回事,依旧帮闻砚擦罐子,陪他在柜台后研墨,只是那些突如其来的闷疼,像藏在暗处的影子,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有天傍晚,夕阳把标本馆染成了暖黄色。苏妄正在摸“梅雨季,共研墨”那罐,指尖刚碰到玻璃,忽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死死按着左胸,指节都泛了白。

闻砚吓得赶紧扶住他,手碰到他后背时,发现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去医院!”他抓起车钥匙就要走。

“不用……”苏妄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色白得像纸,呼吸急促,“老毛病了,过会儿就好。”

“什么老毛病?”闻砚追问。

苏妄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就是……偶尔会这样,查不出原因。”

闻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看着苏妄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忽然很怕。怕这“查不出原因”的疼,像那些被封存的、无人知晓的情绪,在某个不注意的瞬间,突然爆发,然后彻底消散。

那天晚上,闻砚失眠了。他坐在标本馆里,对着那罐“苏妄的皂角香”坐了整夜。打开盖子,皂角香漫出来,混着点旧纸张的软味,很干净,很温柔,像苏妄本人。可他闻着这味道,心里却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什么。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苏妄的在意,早就超出了“朋友”的界限。像藤蔓悄悄缠上了树,早已分不清哪是枝哪是叶,只知道离了对方,自己也活不成。

但他还是没说。他怕自己的心意会给苏妄带来负担,怕这刚刚靠近的距离,会因为一句话又变得疏远。他宁愿像现在这样,每天看着苏妄来,看着他笑,看着他在柜台后帮自己研墨,哪怕只是这样,也够了。

只是夜深人静时,他会对着外婆的旧罐子发呆,轻声问:“外婆,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会怕他疼,怕他走,怕他像没被封存的气味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罐子里没有回答,只有陈年的麦香在空气里漫着,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窗外的泡桐树又抽出了新叶,绿得发亮。闻砚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格外漫长,长到让人不安,长到他开始害怕秋天——怕有些东西,等不到落叶纷飞,就已经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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