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
萧奉渊的脸色冷了冷,他站起身,墨蓝色的圆领袍下摆从官帽椅上滑下来,同色的腰封勾束,将他身段勾勒的分明。
而今他背过手去,神色冷淡许多。
“皇城司为何来暨江,魏大人心里当真不清楚么?三王做过什么事,有没有谋反之心,皇城司一清二楚,官家也明白的很。”
魏峰良脸色一变。
“今日我问魏大人,便是给大人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否则,身为三王的左膀右臂,待东窗事发之后,须得是株连九族的下场。”
“魏大人,可得想的明白些。”
魏峰良的脸色都白了,果然,皇城司哪里是什么好招惹的?三王远在暨江,都逃不出皇城司的眼睛。
一旦证据到手,以皇城司的风格,不必先请奏官家,他当即就可将官衙署僚的人全都杀了。
来个先斩后奏。
“杜呈,将魏大人好生送出去。”萧奉渊转身看向呆若木鸡的魏峰良,笑道,“不过魏大人,我耐心有限,明日此时,若是魏大人仍想不出什么,可就别怪本司使没提醒过了。”
李寻见杜呈将人带出去,对萧奉渊道,“司使,咱们何必这么周折?先前不是有察子打探到,三王秘密购置大量粮草兵器,有养兵之嫌。咱们将暨江城翻个底朝天,难道还怕打探不出什么吗?”
“咱们才多少人?”萧奉渊摇摇头,“暨江不比汴京,此处多山多水,加上三王有心防备,是不会这么轻易找到证据。”
“对了,给司里的消息传出了没有?”
李寻拱手,“昨夜便传了书信,不过,等高潘他们接到信再赶过来,少说也得十七、八日了。司使查办三王案,料想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他们过来,自然是还有另一桩事要做。你好好盘查府内诸人,看看有没有人会巫蛊毒术。”
巫蛊毒术?李寻惊疑一瞬,复又点头。
杜呈送走魏峰良,从游廊过来,正巧遇见后院的女侍,于是忙寻了萧奉渊,见李寻离开,便道,“司使,宋娘子醒了。”
“她醒了就醒了,同我说做什么?”
杜呈撇撇嘴,“宋娘子千里迢迢追来暨江,又救了您,困在亲王府上,险些被三王折磨的没了命,司使您就不过去看看?”
看她干什么?她牙尖嘴利的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心里这么想,然而双腿已经迈开朝后院去了。
宋箐依稀记得自己是被人救了,在地牢里泡了一天一夜,那水牢的水时涨时落,她被迫吸入好几口冰凉的水。
如今鼻腔内还是酸涩窒息的厉害。
“宋娘子!”
一身雀跃之声自门外传来,杜呈敲了敲门,待得到回应之后便推开门,请萧奉渊进去。
冷着脸的萧大人进了屋,往官帽椅上一坐,“谁让你跟来暨江的?”
宋箐尚且没看见是谁,听见这声音,便道,“多谢司使,不过,薛百和薛千呢?”
萧奉渊的脸黑了黑。
杜呈没察觉,笑道,“那两个人就在府内呢,也多亏了宋娘子机敏,藏了信息在那话里,否则司使也不可能知道您被困在这...知道那三王没按什么好心,司使改了原先的计划才——”
“就你话多是不是?去和李寻办事,查不到线索就别回来了。”
杜呈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屋门被关上,屋内二人中间隔着屏风花扇,并不能看清对方的神色。
“你还没回答,为何跟来暨江?”
宋箐微微蹙眉,救命之恩这种事,你来我往也算是两清了。他还问这些做什么?
“司使误会了,我来暨江是有别的事。”
他压了压眉头,长眸有一瞬间的飘忽不定,他实在摸不清这女人的想法。明明之前还恩爱两不疑,没成想都是骗人的鬼话。
也是,她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你大仇得报,还能有什么事?”
“非也。”宋箐倚在榻边,苍白面容上,瞳仁漆黑幽暗一片,她紧紧盯着屏风透过来的那道疏朗的人影,“表妹之死,另有缘由。”
茶杯中温热的茶水不慎转了出来,在他手上又滴滴答答的掉了下去,在地上落下几滴水珠。
居然真的不是为了他才来的?
“何意?”
宋箐长叹一声,“原本我也以为,大仇得报,表妹与姨母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没想到...”
“迁坟那日,通荫寺内,坟冢周遭无一活物。”她想起那日初见的景象,腐烂的尸体,已经变黑的血水和带毒的银钗。“表妹并非不治而亡,而是被人下了毒。”
“何人下的手?”
“我不知,但也许与谋死圣人之人,脱不了干系。”
胃里空空,唇齿间弥漫着药味,叫她反胃的厉害,“表妹不可能招惹到这样位高权重之人,而且,当时李怀生定然以为她死了,是谁又给她下的毒呢?司使知晓吗?”
萧奉渊捉起桌上的佩剑,径自绕到屏风里面,得见一女子好似只撑着一口气,倚坐在榻边,就算如此,眉宇间也是倔强的厉害。
“宋箐,你确信与圣人之死有关?”
“萧司使可以不信我,那为圣人验尸的薛回呢?开棺那日,薛郎君也在。”
两人就这么久久对视着,直到屋外有女侍的声音响起,“宋娘子,该用早膳了。”
“进来。”萧奉渊替她答了。
女侍进屋摆好早膳,径自退下了。
宋箐刚要起身,萧奉渊拿剑径自往前一抵,冰凉的银刀刀鞘抵着她肚子,声带质问,“宋箐,这是谁的?”
宋箐一愣,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有片刻的哑然,“你怎么...”
“昨夜郎中来过。”
他问什么?
这是谁的?
“你我二人已经和离,孩子是谁的,与司使并无干系。”
榻上女子言辞清冽,字字句句都与他划清界限。
“这孩子三月有余,算起来是在七月,而那时,你我二人并未和离。”萧奉渊撤了银刀,蹲下身,仰视她,“宋箐,你说实话。”
“实话就是,我蓄谋接近你,又怎会怀上你的孩子呢?”女子带着清浅浅笑,说出的话刺人的很,“司使多虑了。”
手臂一疼,激的宋箐眉心一皱,萧奉渊捏着她的手臂,将她摁进塌间,他眼中怒火更甚,却还是下意识没敢用力弄疼她,“是薛回的,对不对?!”
“你、你与他,原来这么早就有了关系。”
“宋箐,你可知与人□□是什么罪名?!”
“你舍下我,就要与他双宿双飞?”
宋箐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不像是平日里办公处事井井有条的司使,此时双目通红,眼角隐有泪光闪现。
表情似乎都有些难以控制,鼻腔一酸,萧奉渊埋下脸来,滚烫的泪水滑进她的颈窝,他声音带着委屈与质问,在她耳边响起,“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薛回?你肯要他都不要我?”
宋箐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张了张口,“萧奉渊...”
“你想与他在一起?你想得美。”
手臂上的力道卸了,两人的外裳都有些散乱,萧奉渊抬起脑袋,将乱飙的眼泪胡乱蹭到她身上。
他勾起她的下巴,泄愤似的摁上她的唇,“宋箐,只要有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与,他,成,亲!”
“司使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既招惹了我,就别想离开。”
微微尖锐的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肉之中,她提起笑,笑得勉强讽刺“怎么?司使还要强娶不成?”
“便是强娶,你又如何?”
——
颈窝的眼泪还有余热,烫的她心神不稳。
屋外多了两个皇城司的亲从官,宋箐敛下眼睫,翻身盖住被子。
萧奉渊嘴上威胁,但自从知道宋箐有了身孕之后,专门聘用了女医师来,为她调养身子。
老郎中说,她胎像不稳。
是薛回的种又能怎么样?
人在他这,谁人都抢不过去。
薛回吗?一介白身,凭什么跟他抢?
待她临盆,他把那孩子当成亲生的就是。
又有何难?
拿书的手青筋暴起,萧奉渊闭了闭眼,他发现他根本就没这么大度。
等回了汴京,他非得好好教训薛回那小子不可。
——
翌日酉时。
魏峰良带着两个副将,个个身披黑袍,从后门处被亲从官带了进来。
自打昨天回去之后,他们商议许久。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三王如此,败局已定,而他们虽在亲王府供职,却不想因此累及性命,连带妻儿。
倒不如弃暗投明,以功抵过。
“萧大人,我等确实有话想对大人言明,还望大人信守承诺,饶我们一命。”
...
“哎哟,三王根本就不吃啊。”
饭菜怎么端进去的怎么端出来,守门的亲从官犯了难,同杜呈抱怨,“还没到汴京呢,这人要是饿死了怎么办?”
杜呈看着那荤素搭配的小菜,轻轻摇摇头,“三王这是绝食抗议呢,他要是在定罪前出了事,肯定要被那些言官抓到把柄,说咱们皇城司不敬官家。”
“那想法子灌进去?”
“到底还是亲王,爵位在身上,咱们可不好动手呐。”杜呈打了个转儿,还是决定请教请教司使,正往前厅走去,迎面撞见三个穿黑袍的男子。
夜色太暗,瞧不清楚他们的脸。
杜呈迎面走过,萧奉渊正在前厅内。
“司使,魏峰良他们来了?”
“刚走。”
现在整个王府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叫他们坐立难安了。
魏峰良只是个开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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