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在谁家?又是谁的地盘?也轮得到你们在这指手画脚,教主人家做事?”
西院内,几个侍卫被骂的狗血淋头,那骂人的是个泼辣的妇人,一身嫣红的大红袍衫,模样精致但此时却满是怒气。
“娘子,自打咱们进府之后,这些人就被关在西院了,但我听说三王落难被萧大人居禁的时候,三王妃就逃去娘家了,这西院内留下来的人,多是三王的姬妾子女。”
几个侍卫还欲在拦,“金娘子,小的们也不情愿关着娘子们,可实在是...实在是那些个大人们的主意,小的们也实在是没办法啊。”
金娘子一叉腰,哼道,“你们没办法?可真是新鲜事呐,你也不看看,是谁每月给你们月钱,住在这府里的,究竟谁是主人谁的客人?”
“你个忘本的奴才,竟还敢拦着主人家?”
侍卫被骂的抬不起头,怯怯诺诺的不敢吱声。眼见金娘子火气越来越大,宋箐只得出面阻拦。
“见过金娘子,金娘子稍安勿躁,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金如锦乃是土生土长的暨江本地人,见一娘子说话带着中原口音,也猜着是个什么身份了,轻蔑的瞧她一眼。
“你是谁?我教训家里的侍卫,干你何事?”
宋箐还未答话,便见一个幼童稚子跑来,拽着金如锦的衣角,唤道,“娘亲,妹妹、妹妹好像是醒了。”
方才还横眉冷对、凶神恶煞的美妇人一下子软和了眉眼,“醒了?”她抱起稚童飞快跑了进去。
西院院门处还站着两个侍卫,通过月洞门能看见一条小径空空旷旷的直通院内,白雪淹没这其中大半的风景,更衬得有些凄凉。
她收回目光,问院门前两个侍卫,“这位金娘子今日为何忽然兴师问罪?”
“也不是忽然,萧大人刚拘禁三王的时候,她们也闹过,但太子殿下来过,不久就带走了三王,她们也就不闹了。”
侍卫似乎是有些为难,“今日...今日金娘子忽然说小郡主发了高热,要咱们去请郎中来,小的们不敢擅离职守,方才已经打发小厮去请了,只是这年节底下,也不知能不能请过来。”
小郡主?
宋箐神色一敛,“素兰,你去屋里把医箱拿过来。”
“是。”
侍卫眼睁睁看着宋箐进了西院,‘哎’的一声,“宋娘子,您可千万当心呐。”
这要是进去了,岂不是要被西院的主子们撕成碎片了?
西院里外不知被分成了多少院子,各个路口分支错绕,宋箐拦了个女侍,问,“金娘子的居所在何处?”
女侍没见过她,却还是指了路,“您沿这条路直走,往右一拐就是了。”
“多谢。”
香绯色的氅衣扫过路面的薄薄一层的积雪,落下一个个斑驳的脚印。这雪在年节前就落了,这院内却还是积雪覆盖,为何没有小厮下人来打扫?
根据女侍指的路,没一会就到了一所小院子前。“金娘子可在?”
院内布置简单,一间正屋两间耳房,院墙一侧还种着些翠竹,地上只铲出几条供人行走的小路来,院内空无一人,声音在空荡的院墙上碰了碰,又折了回来,空寥寥的厉害。
从正屋出来的,竟是方才的幼童。
他跑到她跟前,警惕道,“你找我娘亲做什么?”
宋箐俯身摸了摸他头上扎起来的发髻,“听说小郡主病下了,我来看看。”
“那你是郎中吗?”
“是。”
幼童眼睛一亮,当即拉着她往屋里去,边走边喊,“娘亲,郎中来了,妹妹有救了。”
金如锦从屋内出来,见数九隆冬的天气里,一姑娘站在台阶下,一身香绯色的氅衣衬出她的好颜色。
宋箐见人先笑,拿出十成十的耐心来,在韶关开了这么多年的铺子,她什么病患没见过?甭管是多刁难的人,遇见多奇葩的病人,诚意足了,后头的事便事半功倍了。
“金娘子,府内小厮去外头寻郎中还未回来。”她看一眼幼童,又道,“郡主年纪小,不比大人能抗,不如我去看看?在下是薛氏的郎中,为协助萧大人做事才暂留府上,叨扰了。”
瞧瞧这话说的,将自己的身份与皇城司撇干净,再说自己是薛氏的郎中,既能卸下金如锦的防备,又能彰显自己的医术。
任是金如锦是多挑剔的人,她也不能置自己女儿的安危于不顾。
“你是薛氏的郎中?”
“正是。”
正说着,素兰背着药箱子,喘着粗气进来,道,“娘子,药箱拿来了。”
气氛忽然有些僵持,屋内陡然传来几声闷闷的哭声,一阵弱过一阵,小猫似的。
金如锦忙要掀帘进去,看了宋箐她们一眼,道,“进来吧。”
屋内生着炭盆,锦帐榻前还有个女侍正交替用着湿帕子为小郡主除热,只可惜许久都不见效。
“娘子,这可如何是好?小郡主她...”女侍抽抽噎噎,任是她如何哄,小郡主都哭闹不止。
扭头头来,见金如锦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生的女子,便偏头擦了擦泪。
“起来吧,先叫郎中看看。”
女侍惊奇的起身,这郎中竟是一名女子?
小郡主哭的满脸通红,几个月大的幼童尚且不会说话,只能用越来越越小的哭声表示自己的难耐。
宋箐忙俯身探查她的情况,温凉的手指碰上婴孩的额头,滚烫一片。宋箐连忙解了褥子,不仅额上滚烫,就连身上也灼烫的厉害。
“郡主起了高热,是从何时开始发热的?”
女侍焦灼道,“约莫是今儿个一早。小郡主自出生以来,都是吃着奶娘的乳水长大的,谁料前几日府中生变,奶娘唯恐祸及她性命,竟趁着夜里守备松弛,悄悄溜走了,新的奶娘还未寻到,便只能先喂小郡主羊奶果腹,一连喂了两日,今儿个一早忽然就起了高热...”
不同于屋内人的焦灼紧张,宋箐显得格外镇静,她解开小郡主身上的被褥,冷静吩咐道,“素兰,将屋内的窗子都打开。”
素兰‘哎’一声,连忙将屋内的窗子都推开。
清冷冷的风打着卷刮进窗内,宋箐拿了一层薄被盖在婴孩身上。又将湿帕子拧干快速将她全身擦拭了一遍。
“我要为小郡主施针推拿,素兰,将药箱里头的银针拿来。”
素兰刚要开箱取针,却被金娘子的女侍拦下了,“娘子,此人若是不可信怎么办?咱们要不要等外头的郎中来?”
宋箐交替用着湿帕子为小郡主降温,闻言道,“我知金娘子对我等颇有怨言,但眼下小郡主高热不退,性命垂危,外头的郎中不能何时才能赶来,当务之急是替郡主诊病,金娘子如若信得过我,我可为郡主诊治。”
她的眼神冷静又笃定,金如锦看了眼哭到声嘶力竭的婴孩,慢慢红了眼眶,“你若是信口开河,害了她性命,我必定不会饶恕于你,管你背后是萧大人还是薛郎君,你都走不出去这道门,如此,你也有把握吗?!”
宋箐微微顿首,“多谢金娘子信任。”
“素兰。”
“哎!”
素兰将银针袋子递到她手上,银针炙烤后先后刺入几个穴位,宋箐当即将小郡主的胳膊放入手中,一下一下极快的推拿天河水穴。
软榻婴孩的哭声渐渐小了、弱了。
“素兰,那纸来,我写你记。”
“哦是是。”
素兰已经习惯宋箐救人的时候,冷静又叫人安心的吩咐了,越是这样,娘子心里便越有成算。
“郡主太过年幼,一些刺激的药材她不能吃,你就写桑叶、菊花各三钱,芦根、薄荷、防风各四钱,牛蒡子、荆芥穗、竹叶、蝉蜕各五钱。”
软榻旁边的长条案上,素兰捏着毛笔的手忽然就不动了。
宋箐边推拿边看过来,“怎么了?”
素兰苦着脸,“娘子,我不会写荆芥穗和牛蒡子...”
金如锦忙抢了她手里的笔,在纸上“唰唰”两下写完交给自个儿的女侍,“快去,叫侍卫骑快马去抓药,千万不能耽搁。”
女侍接过药方,应声退下了。
屋内的温度降了大半,宋箐俯跪在软榻边上,一个姿势僵持了太久,她手臂都酸了。
素兰瞧见她的不适,上前道,“娘子,您还有着身孕呢,我替您吧。”
“你连病患的脉都没摸过,如何行的了推拿之术?我没事,再坚持一会就好了。”
软榻上婴孩的面色仍旧红扑扑的,也不哭闹了,额上覆着一块湿帕子,像是睡着了。
金如锦叫来屋外的女侍,“去拿个厚实的软垫子来。”
女侍不多时便拿了个绣春山的厚实软垫子,金如锦接过手来,“你既然有着身孕,便应该注意些,这脚踏冷的厉害,你坐着这个。”
虽说方才横眉冷对,确实不客气了些,但说到底这位金娘子本性并不坏。
宋箐笑道,“多谢。”
金如锦坐在床尾,拿着拧干的湿帕子配合着给婴孩擦身子,摸见女儿身上温度降了许多,从早上起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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