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娘子,这羊乳到底不如乳娘的奶水,须得尽快寻个乳娘才是。”
金如锦点点头,“我明白,只是苦了我的孩子了。”
“金娘子爱女如命,小郡主长大了也未必觉得苦。”宋箐将银针收回去,见婴孩身上高热退下来不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想来也已经没什么事了,将抓来的药熬煮之后给小郡主服下就是。”宋箐略直了直腰,唤来素兰,“金娘子,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说罢刚要走,金如锦忙搁下帕子走过来,裙裾扬起一阵风来,“诶?怎么这就要走?”
素兰笑道,“这薛氏药铺明日在城中有义诊的活动,我们还得回去好生准备一番呢。”
“若是小郡主再有什么不舒服,您差人去叫我一声就是。”宋箐回了礼,带着素兰出来。
金如锦送她们到月洞门处,惭愧道,“方才是我心急了,还不知道娘子名姓?”
“在下姓宋,单名一个箐字,这是跟在我身边的药侍,名唤素兰。金娘子,告辞。”
出了西院,门口的两个侍卫依旧尽职尽责,见着她出来,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宋娘子,往后您还是别进去了,就算进去了也得多带点侍卫不是?您要是有个好歹,小人、小人也没办法交代不是?”
“西院里头都是妇孺孩童,我能出什么事?再者就算三王犯了事,可官家还尚未下旨决断,这里头的也都还是主子们。”
她轻飘飘的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如今日这般,小郡主高热不退,而你们只叫人去请郎中,却不曾告知上峰,若是请着了还好,可若是没请着呢?”
“郡主身份尊贵,说到底也是官家的亲孙女,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的脑袋可还保得住?”
两个侍卫被安排在此把守门庭,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大事,被宋箐这么一提醒,冷汗一流,吓得当即跪下来,“是是,宋娘子提醒的是,我等以后绝不会如此粗莽大意了。”
年节的天出奇的冷,在四面环山的暨江城更觉得冰寒刺骨。‘沙沙’的衣料摩挲声渐渐消失了。
两个侍卫擦去头上的冷汗,心里格外庆幸宋娘子瞧见了,否则小郡主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他俩都性命垂危。
素兰提着药箱,拨去路侧横生出来的枝柏上的白雪,道,“方才那金娘子好不客气,还有那女侍,分明也是不相信娘子的医术,既然这样,为何还要为小郡主诊治?”
“行医乃是治病救人的大事。”宋箐点她眉心,佯怒道,“若是我一个做大夫的都要袖手旁观,那你指望谁来救她?”
“再者,婴孩发起高热本就凶险异常,若是耽搁的久了,说不定会烧坏脑子,神志不清,那她这一辈就算完了。”
“果真凶险。”素兰笑嘻嘻的凑上前,像是从来没见过她似的,将她上下左右都打量个遍。
宋箐目光随她动,尚不知她是什么用意,不解道,“怎么了?”
素兰摸摸下巴,慎重道,“娘子好像变了...”
“哪里变了?”
素兰又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但感觉就是变了,娘子之前虽总是一副笑脸,但看谁都波澜不惊的,瞧着都像个木头假人似的,但如今就鲜活多啦,会心疼也会开心。”
“大概...是这世间有人害我,也有人救我吧。”
约莫到了酉时,天色昏暗下来,浅淡的落日余晖薄薄一层洒在积雪上,色调昏沉,叫人看见了都觉得失意。
杜呈提着腰刀正从府外走来,身边还有高潘等一干人。
宋箐往那人群中扫了一眼,没瞧见素来显眼的萧奉渊。
高潘瞧见素兰,远远笑了笑,招呼道,“宋娘子,素兰娘子,你们都在啊。”
昨夜素兰的酒量他们可是实打实的认了,一桌子的亲从官硬是被一个年纪比他们还小的小娘子给喝趴下了,这要是传回了司里,那些人指不定怎么笑他们呢。
“咳...”杜呈喝的心有余悸,干巴巴笑道,“宋娘子。”
“怎么不见你们司使?”
杜呈笑道,“宋娘子找司使有事么?他好似往夜市的方向去了,这外边天冷风又大,您还是去屋里等着吧。”
“倒也没别的事,就是打听打听那巫蛊案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还有些晦气,杜呈一五一十道,“年前城外的那破屋子查了百八十遍,也没什么讯息,之前说给宋娘子引荐的人,也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任是咱们掘地三尺都找不见,更别提什么巫蛊后人了...”
“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个杀人灭口的幌子了...”
年前她让薛百薛千打听巫蛊后人的消息,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结果却是一场守株待兔的阴谋。
她死里逃生,而薛百和薛千则重伤。
凭皇城司的办事手段,到现在都没什么结果,只能说明背后之人太过高深。
“不可能是个幌子。”她面色冷静,分析道,“如果暨江城真的没有知晓巫蛊之术的后人的话,那又为何会有此刺杀打探消息的人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也是。”杜呈摊摊手,“可之前来刺杀的那伙人身手不凡,当时离那最近的城门守卫赶到之后,居然一个人都没抓住,而他们也在那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真是奇怪,司使让人严控城门,那些人又出不了城,难不成是像当初我们刚进城时那样藏起来了?”
高潘不知杜呈在和宋箐说什么,朝他招手道,“杜呈,你干嘛呢?”
“这就来了。”杜呈扬声应了一句,朝宋箐拱手道,“宋娘子要是还有什么疑虑,不妨就去问问司使吧,他老人家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
说罢,笑嘻嘻的扭头走了。
素兰皱皱眉心,看着杜呈离开的背影小声道,“这杜郎君怎么看着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暮霭沉沉,亲王府一片静谧,几处院子前前后后亮起了灯烛,各色的灯笼在廊庑下迎风飘着。
宋箐还在想方才杜呈说过的话,年前在城外破屋前行刺杀之事的那伙贼人,竟然还没有下落。
皇城司乃是官家亲卫,比三王私养的暨江守卫不知高明多少,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那伙贼人的下落?
莫不是...他们已经出了城?
思来想去天色渐暗,宋箐掌着一盏竹灯出了院门,她有些事想当面问问萧奉渊。
不多时,月洞门处隐约出现个模糊的人影,待走得近了,才看清来人未穿皇城司的公服,反倒是穿了件黛蓝色箭袖衣,眉眼周正,双眸如熠熠群星。
却在看见她的下一瞬拉下脸来,匆匆上前。一股格外熟悉的香味瞬间盈满鼻息。
尚带有余温的氅衣落在她肩上,风雪不侵。
“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什么?罚站呐?”
青年肩背挺阔,此刻左手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院内的小厮听见动静,忙躬身出来。
萧奉渊将鱼交给他,随口道,“叫厨房的人把鱼炖了,鱼腥气除的干净些,给你们宋娘子好好补补身子。”
“是。”小厮接过鱼便出去了。
二人之间重新恢复静默,宋箐抿唇,视线落在一侧,“我是有事问你。”
“外头冷,咱们进去说。”青年肩宽腿长,往院内走了两步便与宋箐拉开了距离,叫她不得不也跟上去。
“几句话而已,我就不进去了。”女子拢着氅衣站在阶下,看样子进他房间有多为难似的。
萧奉渊轻笑一声,倚在漆红的廊柱下瞧她,“宋娘子害羞什么,虽说你我二人现如今是男未婚女未嫁,但宋娘子之前不也是进我房间了么?”
宋箐迟钝的眨眨眼,忽然想起他说的是来给他送药那次。
薛回当时刚来暨江,二人在亲王府外动起了手,打的不可开交,他手就是那时候擦伤的。
而且,他的书桌上,还有形似她模样的木偶。
“说起这个,我倒还想问问萧大人,大人书桌上的木偶雕像是用来做什么的?”
萧奉渊将手背在身后,嘴硬道,“做什么也不干你的事,外头这么冷,你不进来便算了。”
“诶!我进就是了。”
屋门一开一关,宋箐寻了个椅子坐下,这儿是书房,长桌案上文书叠放略显杂乱,萧奉渊点上灯烛,多点了几盏,又将屋里头的炭火烧旺,才不紧不慢道,“有什么话,问吧。”
“今日我听杜呈说,年前刺杀的那伙贼人仍是没有消息?”
“是。”
手炉里放上两块烧热的碳块,萧奉渊仔细的拧紧盖子,又将外头的防烫的绒布套上去,半晌才将这么个小玩意捯饬好,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喏,拿着。”
温热的手炉抱在掌心中,确实暖和了不少。
“我相信皇城司的办事成果,只是萧大人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若那些人已经不在城内了呢?”
“怎会?自三王被拘禁以来,我已接手城内兵防,那些刺客怎么可能会混出城去?”
“此正是一个疏漏。萧大人明面上是接手了兵防,可若那些人忠心为主,未必不会将那些刺客放出城去。”
宋箐捏紧了手中的手炉,道,“我们都知道,圣人和我表妹所中之毒,系出暨江一带,而暨江正是三王的封地,三王多年来养精蓄锐,已经有了谋反之心,这样说来,他就更有可能也更有动机去谋杀圣人,至于城内兵防,说不定便是他留的后手,目的就是要杀人灭口,以绝巫蛊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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