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兰细心的给她系上氅衣的带子,“娘子,冻了这么一上午,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正说着,街口有马车徐徐停在二人前,是个年岁不大的男子。见着宋箐后便从马车上跳下来,笑道,“宋娘子,司使吩咐我送您回府。”
素兰盯着他看,“哦”的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是上次在酒肆那个...”她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叫出他的名字,“郑英!”
“正是在下,在酒肆时有幸和娘子一道喝过酒,娘子酒量可真是惊人。”
素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喃喃道,“原来是萧大人派来的亲从官呢,可真是有心了。”
既然有马车来接,自然是不坐白不坐。
马车宽敞,车内熏有淡淡的熏香,还有暖炉软垫,一进去便觉得香风扑面,令人心旷神怡。
“萧大人可真细心,连娘子何时下值都记在心里呢。”
宋箐看她一眼,饶有兴趣,“我还想问,你为何总是为他说话?”
“哪有?我也就是实话实说而已,再说了,娘子难道不觉得,萧大人真的很体贴吗?”
宋箐正在走神,而素兰的声音还时有时无的响在耳边,“世人都觉得皇城司是一丘之貉,都是嚣张跋扈的酷吏,依我看呐,都是偏见。似萧大人这般相貌出众又锄奸扶弱的男子,可别是他们嫉妒造谣吧...”
才回到府上,但见冰霜雪白的院门前,正有个身着水红夹棉袍的娘子,腰身束紧,棉袍角在冷风中飘逸,乌发盘起,未见装点多少饰品,但叫人眼前一亮。
“金娘子?”
素兰认出这个衣品如她性情一般的泼辣女子,惊呼了一声,“您怎么在这?”
金如锦回头,笑开来,“可别忘了,这是三王府邸,说到底你们才是外人。”
素兰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金娘子说的是。”
宋箐不知晓金如锦的来意,还当是小郡主又病下了,忙问,“郡主可安好?”
“极好极好。”金如锦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萧大人还派人在城中寻了位奶水丰盈的乳娘来,又撤下了府上看管西院的护卫,这真是多亏了你,我来便是特意同你道谢的。”
宋箐惶恐,“金娘子既然说是萧大人的意思,我这无功不受禄的,哪能担得起金娘子这句谢?”
金如锦在后宅里头瞧过多少男女恩爱之事,看得多了自然经验老道,她面上带笑却并未戳破,“反正都一样,来,拿着这个。”
金娘子从袖中取出个香囊来,鼓鼓囊囊的香囊塞进她手中,“这香囊里头都是一些干药材,我特意找人做的,可以安神助眠缓解疲累,听说你这几日都要去义诊,这般辛苦更得需要它了。”
“这...”
“小小心意而已,宋娘子可得收下。”
认识的时间虽不长,可这金娘子性情耿直,为人又热情,只怕她不收,反倒是让金娘子惦记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宋箐接下香囊,“那多谢金娘子了,若是小郡主再有病症,尽可找我。”
告别金如锦,二人进了院子,这院子里头平日里有两个丫鬟在照料,一个是桃枝,一个是红叶。
两个小丫头年岁不大,但胜在机灵,午时刚过,便殷勤的从小厨房端来些饭菜。
宋箐吃饭时不喜欢旁人侍候,之前替作楚商在萧府的时候,被人盯着吃饭总觉得异样,每每都是将别人遣散了去。
桃枝早已知晓宋箐的习性,正欲告退,却冷不丁的瞧见桌上有个香芋色香囊。
不由好奇道,“娘子认识殷姨娘么?”
“何出此言?”
桃枝指着香囊笑道,“这手艺,一看就是出自殷姨娘之手,红叶,你看看是不是?”
红叶上前瞧了一眼,点点头,“确实是殷姨娘的手艺,咱们府里头,只有殷姨娘会绣这么复杂的花样。”
宋箐了然,怪不得金如锦说这是特意找人做的,原来是借花献佛。
“这位殷娘子是谁啊?”宋箐摸了摸香囊,这香芋色香囊上花样繁复复杂,绣成这一个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她刚拆开香囊,瞧见里头都是切碎的药材,仔细一闻,有若有若无的香气飘来,因切的太碎,有些药材都辨认不清了。
“殷姨娘就是府上的姨娘,性子柔和婉顺,最得三王喜爱。只可惜家世背景不显,只能做姨娘了。但胜在手艺极好,平素三王身佩戴的香囊皆出自殷姨娘之手。”
宋箐点点头,示意明白,桃枝和红叶遂退下了。
午膳丰盛,荤食素菜一应俱全。
她近来胃口大了些,吃过饭后并未午憩,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便觉白雪反射的日光实在刺眼,索性回了屋里,一门心思的拆解香囊去了。
不知道暨江的安神香囊和汴京的有什么不同。
——
申时初刻照例去城中义诊,这薛氏药铺义诊的第一日,义诊队伍便已经排成长龙了。
还有些人见行医的是个女子,还当是薛氏药铺糊弄百姓,将信将疑的试过了,才觉此女有些真本事。
美名一传十十传百,谁都想让名医诊脉,就算开些强身健体的药也好,反正一副药也不花钱。
素兰望着渐渐熙攘起来的人群,叹了口气,“东家这次可都得给我长长月钱了...”
宋箐也笑,“好哇,那等薛回回来,你去跟他说。”
说谁谁到,城门处正有马车踢踢踏踏的驶来,隔着老远便看见街口有处长龙队伍,薛回撩开帘子,拿玉骨扇抵了低额头,“这么多人呐。”
轻幔薄纱的车帘复又被人放下,不多时,马车停在街上,一截玉骨扇柄从车帘处伸了出来,再接着一身着霜白月袍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
霜白月袍袍面泽润有光,暗纹浮动,白玉腰带一束,更显得此人风流倜傥,加上薛回那张蛊惑人心的脸,只要再抛几个媚眼,怕是得迷晕一群姑娘。
人群之中乍然躁动起来,不少女子望着薛回窃窃私语。暨江何时来个这样的神仙人物?
宋箐将药方子开完,揉了揉脖颈看向薛回,“薛大公子,你要是再站着,这队伍里怕不是得多几个得相思病的。”
薛回一展玉骨扇,乐的自在,“本公子这等美貌招蜂引蝶的,实在也不是我的本意。”
宋箐,“...”
素兰看他一眼,“东家这么冷的天还用扇子吗?”
“咳...”薛回一阖折扇,神秘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我这扇子又不是用来扇风的,装饰品懂不懂?”
素兰努着嘴摇摇头,嘀咕道,“华而不实。”
义诊只有一个时辰,街上原先排起长龙的队伍少了许多,素兰将银针卷起来,伸了个懒腰,“可算是结束了。”
宋箐也起身,任薛氏药铺的伙计帮忙遣散人群,收拾义诊桌案。
“此次出城,可有结果?”
街上人烟散去,略显清冷。薛回指了指马车,道,“车上说。”
上了马车,薛回从桌几下木屉处摸出个素面绢布来,铺在桌几上,正是暨江城外的路线图。
“我在城外逛了一圈,今岁的雪下的实在是太厚了,若说是有人熟悉路况又不夹带货物,兴许还能进城来,但若是想要运几车药材,那可就费劲了。”
“也不妨事,薛氏药铺的药材还能供应一阵子,至少等开春时候雪化了,药材兴许就是供应上了。”
薛回展开玉骨扇,“我也是这么想的,暂且就如此吧。”
素兰帮着其他人收拾好了物件,背着药箱在外头问,“东家?娘子?”
外头冷意斐然,吹的人鼻尖发红,素兰见二人前后下来,开心道,“东家,你要不要考虑给我添添月钱呐?”
薛回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打趣道,“你又不是为我做事,我为何要给你添月钱呐?”
素兰不满的瘪瘪嘴,“可是娘子是医坊的郎中,我又是娘子的小药童,这也是为东家做事,东家为何不能给我添月钱?”
薛回忽地捧腹大笑,“小药童?敢问姑娘今岁芳龄几何?也还好意思说自己的是药童?”
“你!”素兰骂不过她,便委委屈屈的躲在宋箐身后,“娘子,你看他!”
薛回笑够了,才正色道,“这两日义诊也确实是辛苦,说起来年节的时候我还未发压祟钱,等义诊结束,干脆一块发了,放心,亏待不了你。”
正说着,有马车咕噜噜的停在街上,还是午时来接宋箐和素兰的郑英。
男子‘吁’的一声,在几人面前停下马车,却是目不斜视,只对宋箐和素兰道,“两位娘子,上车回府吧。”
薛回一扬折扇,蹙眉道,“难道你没看见,我也在这吗?”
郑英十分诚恳道,“司使吩咐属下护送宋娘子,也没提薛郎君的事儿,想来薛郎君有自己的马车,可以自行回府。”
萧奉渊可真是摆明了不待见他。
素兰早已察觉薛东家和萧大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但外头天色渐暗,实在是太冷,不是个拈酸吃醋的好地方,便打着圆场道,“东家的马车可上不去咱们三个人,既如此,我和娘子还是去另一辆马车吧。”
宋箐亦是同意。
郑英牵着缰绳掉头,马儿吞吐着白色雾气,一声不吭的任人差遣。
素兰探出个脑袋来,因着薛回要在义诊后发压祟钱,开心道,“东家,咱们王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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