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星曜门车队抵达月华城地界。
越是向南,景色越发秀美。北地的苍茫辽阔逐渐被南方的婉约精致所取代。官道两旁稻田青翠,水网密布,与北方旱地景象大不相同。
凌砚辞勒马缓行,目光扫过四周环境。他注意到越接近月华城,沿途的眼线就越多。有些是明目张胆的月华城守卫,有些则隐藏在茶棚、田埂间,显然是各方势力的探子。
“哥,前面就是月华城了。”凌砚舟驱马靠近,声音中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兴奋,“好气派的城池!”
凌砚辞抬眼望去。月华城依山而建,城墙高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白色光泽,宛如一轮坠入凡间的明月。城楼上旗帜招展,其中最为醒目的一面绣着弯月图腾,正是月华城的标志。
“沉住气。”凌砚辞淡淡地说,“记住我们的身份,不要失了星曜门的体面。”
凌砚舟立刻收敛了表情,郑重地点点头。
车队行至城门前,早有月华城的迎宾队伍等候。为首的是月华城总管事南宫明,一个面带微笑的中年男子。
“恭迎星曜门少门主大驾光临!”南宫明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卑微,“城主特命在下在此恭候,为少门主接风洗尘。”
凌砚辞下马还礼:“有劳南宫总管。家父因门中事务繁忙,无法亲自前来为南宫城主祝寿,特命砚辞代他向南宫城主致意,备上薄礼一份,聊表心意。”
他挥手示意,身后弟子抬上一个沉重的檀木箱。箱盖开启的瞬间,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声。箱中是一整块北海玄冰玉雕成的北斗七星图,玉质莹润,雕工精湛,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华,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南宫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笑道:“少门主太客气了!如此厚礼,城主必定欢喜。请随我来,城主已在明月殿等候。”
凌砚辞点头,吩咐大部分弟子随月华城下人前去安顿,只带着凌砚舟、凌砚棠和四名贴身护卫随南宫明入城。
月华城内更是别有洞天。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商铺林立,行人衣着光鲜,处处显示出这座城市的富庶繁荣。最引人注目的是城市中央那座巍峨的宫殿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是月华城主府所在。
“月华城果然名不虚传。”凌砚棠轻声感叹,“比我们北方的城池精致多了。”
凌砚辞没有回应,但心中亦有同感。星曜门崇尚实用简朴,建筑多是巨石垒成,厚重坚固,却少了几分风雅。而月华城则处处透着南方的精致与奢华,就连路边的灯笼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一行人来到明月殿前,早有侍卫高声通报:“星曜门少门主凌砚辞到——”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凌砚辞整了整衣襟,迈步而入。
明月殿内金碧辉煌,白玉为柱,金漆为梁,地上铺着绣有月相变化图案的华丽地毯。两侧已坐了不少宾客,皆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凌砚辞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凌砚辞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大殿中央主座前,躬身行礼:“星曜门凌砚辞,奉家父之命,特来为南宫城主祝寿。恭祝城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主座上,南宫鸿哈哈大笑,起身相迎:“贤侄不必多礼!我与凌门神交已久,今日得见贤侄风采,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凌砚辞抬头,与南宫鸿目光相接。这位月华城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气势逼人,一双鹰目锐利如刀,仿佛能看透人心。
“城主过奖了。”凌砚辞不卑不亢地回应。
南宫鸿又问候了凌苍野的身体状况,双方寒暄几句,场面话做得十足。这时,南宫鸿似乎才注意到凌砚辞身后的弟妹。
“这两位是?”
“舍弟砚舟,舍妹砚棠。”凌砚辞侧身介绍。
凌砚舟和凌砚棠上前行礼。南宫鸿的目光在凌砚棠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笑道:“早就听说凌门主有位千金医术高超,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
凌砚棠微微低头:“城主过誉了。”
寒暄完毕,南宫明引着凌砚辞等人到左侧上首的位置就座。这个位置显然经过精心安排,既显示了星曜门的地位,又便于南宫鸿观察他们。
凌砚辞刚落座,就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眼望去,只见对面席位上一位白衣公子正静静地看着他。那人眉目清俊,气质冷清,在喧嚣大殿中宛如一泓清泉,格格不入却又引人注目。
四目相对的瞬间,凌砚辞心中微微一动。那人目光清澈却深邃,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疏离。
“那就是南宫珩。”凌砚舟低声在兄长耳边说,“月华城二公子,庶出的那个。”
凌砚辞微微颔首,收回目光。他注意到南宫珩身边空着一个位置,想必是留给那位正在闭关的大公子南宫旭的。
宴会正式开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各方势力代表纷纷上前向南宫鸿敬酒,说尽恭维之词。凌砚辞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偶尔与人应酬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殿内众人。
他发现南宫珩几乎不与人交谈,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抿一口酒,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与周围热闹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酒过三巡,南宫鸿似乎有些醉了,声音也高了几分:“今日各方英雄齐聚我月华城,实乃南宫鸿之幸!趁着酒兴,不如让年轻人切磋助兴,各位意下如何?”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武林聚会,比武助兴是常事,众人都明白这实际上是各派展示实力的机会。
凌砚辞心中一凛,知道重头戏来了。
果然,南宫鸿的目光转向他:“久闻星曜门武功独步北方,贤侄更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不知可否让我月华城弟子领教一二?”
凌砚辞起身拱手:“城主有命,砚辞自当遵从。只是切磋比武,点到为止即可。”
“自然自然!”南宫鸿大笑,随即转向一旁,“珩儿,你就向凌少门主请教几招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南宫珩身上。他缓缓起身,面色平静无波:“是,父亲。”
凌砚辞看着眼前的对手,心中快速权衡。南宫珩是庶出,在月华城地位特殊,自己胜了未必是好事,输了更是有损星曜门声誉。必须把握分寸。
二人来到殿中央的空地,相对而立。
“南宫公子,请。”凌砚辞做出请的手势。
“凌少门主,请。”南宫珩的声音清冷如玉。
下一刻,珩月剑出鞘,剑光如月华流淌。凌砚辞的千钧刀也同时出鞘,玄黑刀身沉稳如山。
没有预兆地,南宫珩突然动了。他的身影如流云般飘忽,珩月刀带着清冷光华直刺而来。凌砚辞不闪不避,千钧刀横挡身前,刀势沉稳。
一刀一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凌砚辞只觉一股柔和却连绵不绝的内力从刀身传来,心中微惊。南宫珩的内功修为显然超出他的预期。
南宫珩也是心中一震。他的清玉诀内力如流水般渗透过去,却被对方九渊承诀的深沉内力化解于无形,仿佛石沉大海。
二人各退半步,眼神中都多了几分凝重。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观看这场比试。两位年轻高手的身影在殿中闪转腾挪,刀光交错。南宫珩的剑法轻灵飘逸,如月华流转;凌砚辞的刀法则沉稳厚重,如星沉大地。一轻一重,一巧一拙,竟是旗鼓相当。
凌砚辞越战越惊。他原以为南宫珩虽是月华城公子,但毕竟是庶出,武功修为应当不如其兄南宫旭。然而交手下来,他发现对方内力精纯,剑法精湛,绝不在自己之下。
南宫珩亦是心中暗讶。他素闻星曜门武功以刚猛沉重见长,没想到凌砚辞的刀法中刚柔并济,变化万千,远非传言中那般简单。
转眼间数十招已过,仍是不分胜负。南宫鸿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本想让南宫珩试探凌砚辞的虚实,没想到二人竟战成平手,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好了好了!”南宫鸿突然大笑出声,“二位贤侄武功高强,令人大开眼界!切磋至此为止吧,免得伤了和气。”
凌砚辞和南宫珩同时收刀后退,躬身行礼。
“南宫公子武功高强,砚辞佩服。”
“凌少门主承让了。”
二人目光再次相接,这一次,都多了几分探究与警惕。
凌砚辞回到座位,凌砚舟立刻低声道:“哥,他的武功路数好生奇怪,看似柔和,实则凌厉,我从未见过。”
凌砚辞微微颔首,没有言语。他注意到南宫珩回到座位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珩月刀,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
宴会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然不同。各方势力代表看着凌砚辞和南宫珩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深意。星曜门与月华城的这次交锋,无疑将成为武林中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酒宴持续到深夜方散。凌砚辞带着弟妹回到月华城安排的客院“星辉苑”。苑内布置雅致,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哥,你看今天南宫城主是什么意思?”一进书房,凌砚舟就迫不及待地问,“先是厚礼相迎,后又当众试探,这月华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凌砚辞沉吟片刻:“南宫鸿野心不小,此次寿宴汇聚各方势力,他自然要趁机摸清各派虚实。今日比武,一是试探我的实力,二是向众人展示月华城的实力。”
“那个南宫珩不简单啊。”凌砚棠插话道,“他的内力修为绝不在大哥之下,而且…我总觉得他似乎在隐藏什么。”
凌砚辞走到窗前,望向远处月光下的宫殿群。今日与南宫珩交手的那一刻,他感受到对方内力中有一股奇特的波动,似是而非,难以捉摸。
“砚棠,你明日设法打听一下南宫珩的情况,特别是他的生母和早年经历。”凌砚辞沉吟道,“砚舟,你留意月华城的布防和各方势力的动向。”
“是!”兄妹二人齐声应道。
待弟妹离去,凌砚辞从怀中取出那枚北斗令牌,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星纹。月华城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而那个清冷如月的二公子,更是迷雾重重。
与此同时,明月殿偏殿内,南宫鸿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儿子。
“今日为何不尽全力?”南宫鸿冷声问道,“你的清玉诀明明已练至第七重,为何只用了五成功力?”
南宫珩垂首而立,声音平静:“凌砚辞也未尽全力。儿子以为,试探而已,不必暴露全部实力。”
南宫鸿冷哼一声:“你倒是谨慎。也罢,三日后寿宴正日,你大哥应该能出关了。届时,定要让星曜门和各方势力见识我月华城真正的实力!”
“是,父亲。”南宫珩恭声道。
“下去吧。”南宫鸿挥挥手,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凌家那个丫头,你多留意一下。听说她医术毒术俱佳,或许...有用。”
南宫珩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随即恢复平静:“儿子明白。”
退出偏殿,南宫珩没有直接回听雨轩,而是绕道去了后花园。夜深人静,园中唯有月光如水,倾泻一地。
他走到一株海棠树下,轻轻抚摸着树干。这里是母亲生前最喜爱的地方。
“你果然在这里。”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南宫珩转身,见是南宫薇。她是南宫鸿的养女,与南宫珩关系最为亲近。
“薇姐。”南宫珩微微点头。
南宫薇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今日比武,我看到了。你故意留手了,为什么?”
南宫珩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那位凌少门主...不简单。父亲的目的太明显,我不想成为他野心的棋子。”
“可是你这样会惹怒城主的。”南宫薇担忧地说,“尤其是大公子即将出关,到时候你的处境会更难。”
南宫珩望着天边明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但有些事,不能做。”
南宫薇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新配的安神散,你最近睡得不好吧?拿去用。”
“谢谢薇姐。”南宫珩接过药瓶,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你自己小心。”南宫薇轻声说完,悄然离去。
南宫珩独自站在海棠树下,手中药瓶温润如玉。他想起今日与凌砚辞交手的那一刻,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伪装。
“凌砚辞...”他轻声自语,“你来到月华城,究竟所为何事?”
月光如水,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在这座华丽的城池中,暗流涌动,危机四伏。而他和凌砚辞,都已身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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