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那句“只是为了赢”清晰地响彻整个大厅，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回音。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这人谁啊？这么狂】
【意思是椰果没用了就扔一边？太冷血了吧！】
【虽然竞技体育成绩重要，但这也太功利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亏我以前还挺喜欢他和椰果的，取关取关】
【哈士奇胜在速度快，但没有边牧和喜乐蒂服从性高，可我记得椰果不一样，它又快又听话，为什么不带啊】
现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金金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她从业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把天聊死的嘉宾。
她张了张嘴，试图再找补几句，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江叙这句冷硬的宣言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游彬站在江叙旁边，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他巴不得江叙把事情搞砸。
叶初初从愕然中回过神，迅速压下个人情绪。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直播事故发生。
更不愿看见江叙背上这样的舆论压力。
不远处，江叙皱着眉，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导演在镜头外疯狂做手势。
笨蛋……
叶初初用玩笑的语气说道，“江叙选手还是这样，只专注比赛，情商几乎为负数呀！”
镜头转向了她，叶初初刻意弯了弯眼，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五年前，江选手得亚军，我为他颁奖，当时我问他开不开心，江选手也是这样……”
她收了笑容，摆出和江叙如出一辙的冰山脸，“他板着张脸，说，‘一点都不开心，我只想拿冠军’。”
“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实诚的选手呀？人家冠军都看了他好几眼。”
【哈哈哈江叙这么耿直呀】
【能脑补出这个场面……好尴尬好好笑】
江叙抬眼望来，虽然瘫着一张脸，叶初初却能从那眼角变化的些微弧度看出，他在茫然。
视线交汇，她走向江叙，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江叙的脖颈上，“江选手虽然面冷，可是非常爱自己的狗狗的，椰果的犬牙项链戴了很多年了吧。”
江叙天生冷白皮，脖颈处也白得像羊脂玉，衬得红绳更加晃眼。
叶初初垂下眼眸，不自觉想起第一次见到江叙那天，阳光正好，江叙就站在光照来的方向，找她要微信。
她扫了一眼，只觉得这男孩白得过分，长得很乖，脖子上的犬牙项链编得很漂亮，没什么别的想法，转头就忙自己的工作。
当时敏捷犬锦标赛刚从国外引进国内，因为行业新起，比赛都是业余人员参加，连她这个新晋裁判都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就被HR顺手收进去。
江叙也只是课外参加比赛的爱狗大学生。
直到很久以后，她和江叙成为了恋人，她才恍然惊觉，那匆匆一瞥并未泯灭在记忆中，随着时间流逝，反倒更加清晰。
她至今都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十九岁的江叙还没长开，脸上带着婴儿肥，棒球帽压下刘海，遮到眉毛下面，只露出一对浅色眸子，说话冷冷的，带着少年人独特的嗓音，“叶裁判，多多指教。”
镜头非常懂事地移了过来，只见红绳自然垂下，犬牙坠在胸前，表面十分光滑，能看出主人经常摩挲。
叶初初抬眼撞进江叙沉静的眸子里。
如今他早已褪去青涩，脸庞瘦削，下颌线冷硬利落，短发梳到背后，只有那对琥珀色的瞳孔，能看出些往日的影子。
她莫名感到苦涩。
外人总以为，他是少年天才，性子孤冷，寡言少语，可在她面前，江叙却只是个幼稚爱撒娇的小男朋友。
那时候，江叙总喜欢趁周围没人，从身后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颈窝，用清冷低沉的嗓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一遍遍叫她“姐姐”，像收起爪子，只会对主人翻肚皮的布偶猫。
偶尔拿到好成绩，就会跟在她身后，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亮晶晶，仿佛在说“快夸我”。
叶初初压下眼底失落。
五年没见，江叙变了许多。
与此同时，直播间里风向骤转。
【我就说嘛，并肩作战的队友怎么会不爱呢】
【竞技比赛不为了赢还比什么，只是换个赛犬，又不是弃养椰果了】
【是啊，椰果都多大年纪了，再比赛对身体也有损伤的】
金金向叶初初投去感激的一瞥，立刻跟着打圆场，“叶老师很了解江选手呢，相信椰果的犬牙项链一定能给江选手带来好运，也祝所有运动员能在赛场上发光发热！”
至此，一场直播事故完美解决，导演挥手，示意赶紧采访下一个人。
金金扬起职业微笑。
终于……终于回到正常的流程了吗？
“嗯。”
一直默默站着的江叙突然出声，一副万分认真的模样。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
金金一愣，下意识回应道，“江选手怎么了？”
江叙一字一顿，语气肯定，“她确实很了解我。”
“……”
直播间沸腾了。
【啥意思，这两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吗？】
【什么叫“她确实很了解我”……】
【啊啊啊我就说酷哥就得配甜妹，叶老师和江叙就是配一脸啊】
金金的完美笑容裂了一条缝，这人有完没完，是要转行当网红还是当明星，这么会给自己加戏？
叶初初指尖一顿，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公关式微笑，“了解每一位有潜力的选手，是作为赛事裁判的基本要求，尤其是像江叙选手这样，曾经取得过优异战绩的老牌指导手，我自然会多多关注。”
短短几句，便将这份“了解”归因于职业需要。
金金正要长出一口气，一旁的江叙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语气平淡无波，“嗯，叶裁判一直都很……敬业。”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语气说道，“我有低血糖，偶尔会头晕，叶裁判就随身带着糖，每次训练结束，就递给我最爱吃的橘子味夹心软糖。”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比刚才他说“只为赢”时还要安静。
叶初初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再次空白。
他突然提起这些干嘛？
还是在直播镜头前、在成千上万的观众面前！
什么“最喜欢吃的口味”，什么“为了他随身带着糖”，短短两句话，就狠狠打脸了她刚刚“专业裁判的基本要求”话术。
在场所有人都投来八卦的视线，叶初初只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狂跳的声音。
【我听到了什么？！】
【表面上说叶裁判很敬业，实际意思就是，我们当年关系不一般】
【我还以为江选手只是话少，没想到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kswl！所以当年还发生了什么，摩多摩多】
【叶裁判脸都红了！虽然强装镇定但我看到了！】
【再聊五毛钱的，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金金脸上的表情管理差点失控，她从业生涯的滑铁卢，难道要一天遭遇两次？
她来回扫视二人，深深感到疑惑。
他们俩是要打包一起去闯娱乐圈吗？怎么这么会卖？
另一边的叶初初，崩着一张脸，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讨论一下赛事规则，却发现江叙已经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那些暧昧的暗示只是大家的幻觉。
他微微俯身，摸了摸脚边小星的头，侧脸线条依旧冷硬。
没有人发现，江叙低头的一瞬间，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带着点计谋得逞的意味。
采访的后半段，叶初初几乎是凭借强大的职业本能撑下来的。
她和金金机械地微笑着，配合着完成流程，对各位指导手和赛犬做出专业点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后背沁出了一层细汗，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江叙那些莫名的话语。
上半场直播终于在一种诡异又热烈的气氛中结束了。
镜头一关闭，金金几乎虚脱地靠在椅背上，用一种“你俩是在搞什么情趣吗”的眼神看着叶初初和江叙。
叶初初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站在原处，看着江叙给小星套上牵引绳，准备跟随工作人员离场。
“江叙。”她叫住了他。
江叙脚步顿住，回过头，眼神恢复了疏离，仿佛直播间的那个小插曲从未发生。
叶初初走到他面前，她今天穿了五厘米的高跟鞋，却依然需要微微仰头。
“你刚才……”她斟酌着用词，“为什么要在直播里说那些？”
江叙垂眸看着她，淡淡开口，声音低沉，“陈述事实而已。”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叶裁判，五年不见，你一点没变。”
听不出这人又在暗示什么，叶初初抿了抿嘴，答道，“你变了很多。”
虽然直播时她在帮忙维护，但在内心深处，她其实并不敢面对事实。
江叙怎么会放弃和椰果参赛呢？
没人比她更清楚椰果对于江叙的意义。
而且椰果参赛那些年身体并未受损，虽不在比赛黄金期，但敏捷犬比赛中，身体素质强悍的老将不在少数。
难道是……
江叙盯了她几秒，见她不说话，便转身要走。
叶初初猛地抓住江叙的衣袖，被心底的猜想刺痛，“椰果、椰果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便不再停留，牵着小星，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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