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女刺客的故事吗?
她们往往会蛰伏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或是人员混杂的地方,过着和其他人并无二致的生活,你若是因此小瞧了她们,可能会一不留神就丢掉小命。
可她们也会有弱点,你如果看见了她的弱点,她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
我的姐姐就是这样一个人。
后来,我也差点成为这样的人。
从我还是咿呀学语的小时候记起,姐姐就已离开我们这个家。我曾以为她是嫁人去了,但我渐渐发现,姐姐每次回来时,言行举止,衣食起居,和我们村里的妇人完全不一样。姐姐并非是围着灶台和孩子转的风尘仆仆样子,总是穿着素净雅致,身上有淡淡的熏香,三言两语就能帮我回击哥哥的欺负,送给我各种各样的我从未见过的礼物,还总是给爹娘带来很多银子,甚至说服他们让我去上学······总之,姐姐的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我们村里到期总要举行庙会,一群人到佛祖面前祈求这个,保佑那个,我总是不情不愿地配合着,什么话也不想说。不是我不信,只是我心中已有神明,对这个不动又不说话的神,实在没太多感情。
姐姐在我心里,就是神明一样的存在,比那庙里供的神佛来的伟岸,来的柔情。可以说,我们这个家,就是由姐姐这尊佛撑起来的。
而对于其它家里人,我没有太多的触动,或许我在家里根本是个多余的人。从小我就活在被哥哥欺负的阴影里,家里有什么好的,一应先是为他准备,父亲执意送他去学堂,却对我去学堂的请求不闻不问,他不学无术整日闯祸,还整日驱使我去帮他做事,我不愿意,他便威胁要教训我。但我也不是个好惹的,一言不合就与他扭打在一起,头破血流什么的都是常事。爹娘更是一味包容哥哥,还总是教训我一个女孩子家家应当收敛脾气,修养举止,这些鬼话连篇,从前我还会与他们争辩,现在连说话多一句都觉浪费时间。久而久之,已经没有什么话能刺痛我,除了母亲生气时脱口而出的那句,你真是跟你爹一样自私,或许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是个自私凉薄之人吧。
我的生活里最期待的事,就是和姐姐见面,除此之外,就是在学堂里遇上出云哥哥。出云哥哥家里是开医馆的,我们这十里八村的居民都去他家的百草堂看病,有时我会去那里给他帮忙。一开始,我只是无意间看到姐姐身上会有内伤和外伤,想抓点药给她用,慢慢地,学会了一些医人之术和害人之术,出云哥哥说我有点学医的天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句话,是韩明月说的。在学堂,她处处和我过不去,也不知道我是哪里招她惹她,先生上课时,他丢来一张纸团害我被罚站,找出云哥哥问问题时,她偏来横插一脚,说先生找他有事,这些也就算了,不知她从哪里打听来我家的情况,在同学面前散播关于我姐姐的谣言。我可不包容她的大小姐脾气,惹我姐姐的不是,她就死定了。有一次,我趁她不注意在她背后下了点痒痒粉,先生上课的时候,她出了好大的洋相,这事被出云哥哥知道了,他一本正经地提醒我以后不可以拿那些草药去做坏事了,在我欣然接受后,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韩明月突然从后方出现,“好啊,李幼薇,我就知道是你,云哥哥,你怎么能也帮着她干坏事呀!”
“明月,之前你对小薇做的恶作剧,也有类似之事。今天虽说是她不对,但也还没有过分,你如果答应以后都不为难她,她也不会再这样了。”
“ 哼,云哥哥,你还帮她说话,她心肠又坏,家世又差,整天打扮得一点不像个女孩子,她到底有哪里好啊?”
“我就是觉得她好,她聪慧机敏,有正义感,而且,美丽动人。”
“美丽?我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出云哥哥突然不讲话。
西施我知道,先生讲过的!情人?我对出云哥哥,还有出云哥哥对我,都是重情重义的,那自然是情人吧。我马上抢过话锋,“是啊,我和出云哥哥之间,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有什么意见吗?”
韩明月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你不害臊!”扭头气走了。
这样的生活虽不是事事顺心,但也是有枝可依,未来可期的时光,只是,那时的幸福到未来的岁月中才体会得深刻。
有一天,一个陌生人来到家里,和爹娘谈了很久,他走之后,爹在房里一言不发,娘开始别过头小声地抽泣着,后来终于忍不住掩面大哭,在我数次不讨喜的追问下,噩耗传来,姐姐,死了······
这句话像一串炮仗炸进了我的脑子里,我久久不能平复。回想起和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那原本是我最温暖宝贵的回忆,现在却变成了一根根寒冷尖锐的冰针刺痛着我。
不,我不接受这件事,几个月前,我最后一次见到姐姐时,姐姐说过,她想换个地方生活,先去安顿而已,等她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就回来接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的遗体在何处,没有人为她祭奠,为她超度,仿佛他们只是失去了一个会定期出现银票的百宝箱。
那人拿来了很多金银,临走时爹居然还向他道谢。姐姐永远也回不来了,那木盒子里的东西闪着冰冷又刺眼的光芒,仿佛那一堆没有生命,被爹娘的**所消耗的,就是姐姐的一生。
我独自一人向山上跑去,两边连绵的绿树朝我奔来,任泪水在脸上肆虐,想着跑出这座山,能不能找到姐姐的位置。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树桃粉的花朵正开得热烈,在阳光下舒展身姿,我蓦然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走到树前,伸手触摸滚烫的纹路,双膝支撑不住,整个人滑跪了下去,放声痛哭起来。
我望向无边的山崖,一座,一座,又一座,我原本以为自己和姐姐的距离是这无尽的群山,只要我翻得够远,就能找到她,可现在,我和她之间,好似隔了一整个天涯。
天快黑了,山路就要看不见了,我颤颤巍巍起身,晃荡着走下山。
回到家门前,母亲和邻居正急匆匆在路中,时而张望,时而垂丧。见我慢慢悠悠走过来,她大步上前,直接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又恨又气地望着我。什么意思,现在表现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可真正的关心,为什么是疼的呢?
我只觉得麻木,脸上麻,心里更是如此。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径直走回了屋。
那一夜,月光正好,洒在我心上却是透心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