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群发通知，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了又划。
江月汐说她老毛病犯了，可字里行间没透出半分脆弱，依旧是那种游刃有余的语气。
仿佛胃痛不过是换季时打个喷嚏般平常。
室友凑过来啃苹果，汁水溅在键盘上：“咋了顾逸知，脸跟锅底似的？”
我没抬头：“没事。”
“没事？”他挑眉，“你这眼神，跟要去炸了教学楼似的。”
我关掉聊天框，打开浏览器搜“胃病犯了该吃什么”。
跳出一堆答案，小米粥、苏打饼干、温牛奶……条条都指向“需要人照顾”。
但江月汐拒绝了所有可能，她宁愿在粉丝面前强撑，也不愿对我多说一句软话。
就像上次她在直播时突然捂肚子，镜头晃了一下，弹幕里炸开锅，她笑着说“没事，刚才坐久了伸懒腰”。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疼得把止痛药吃成了常规剂量的三倍，蜷在沙发上熬过整夜。
“她是不是从来不跟你说难受啊？”室友突然冒出一句。
我手一顿：“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嚼着苹果含糊道，“上次在食堂碰到她，脸色白得像纸，手里还攥着学生会的报表。”
“我跟她打招呼，她就点了个头，转身时差点撞柱子上。”
我捏着手机的力度加大。
原来她不是只对我这样，她对全世界都竖起了高墙，连疼痛都要包装成体面。
可我是她男朋友，不是需要她维持形象的粉丝，更不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那天晚上，我煮了小米粥，装在保温桶里去了她公寓楼下。
夜风很冷，我站在路灯下等了两个小时，保温桶从烫手变成温凉。
她的直播早就结束了，窗户里的灯亮着，却始终没人下来。
十二点整，手机震了震，是她的消息：“刚看到你在楼下，怎么不叫我下来？”
我回：“怕打扰你。”
“我没事了，粥你自己喝吧。”
“嗯。”
我拎着保温桶往回走，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影子跟在身后。
走到路口时，我把粥倒进了垃圾桶，铁桶碰撞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响。
原来我连给她送一碗热粥的资格，都要等她施舍。
10.
江月汐的信息再次发来时，我正在学生会办公室整理文件。
“这周六下午三点，学校西门咖啡馆，不见不散。”
没有问句，没有商量，直接通知。
她总是这样，看似在征求意见，实则早就画好了框框，容不得别人越界。
我盯着那行字，想起高三那年，她在全市演讲比赛拿了金奖。
颁奖台上，主持人问她想对台下的人说什么，她对着话筒笑：“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但我的路，从来只按自己的步子走。”
那时我站在台下，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我喜欢她的张扬，又怕这份张扬永远落不到我身上。
“去吗？”副部凑过来，看见我手机屏幕，“江月汐啊？你们俩这忽冷忽热的，到底算哪回事？”
我合上文件：“去。”
总要做个了断。
周六下午，我提前十分钟到了咖啡馆。
选了靠窗的位置，能看见西门进出的人。
三点整，江月汐准时出现，穿着米色风衣，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精致的包，像是刚从发布会赶来。
“等很久了？”
她坐下，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与我隔着一张小桌，距离不远不近，正好是陌生人的安全区。
“刚到。”
服务员过来点单，她没看菜单：“一杯美式，冰的。”
我皱眉：“你胃不好，喝热的。”
她抬眼看我，眸子里没什么情绪：“习惯了。”
“习惯也不行。”我抢过菜单，“一杯热拿铁，谢谢。”
服务员走后，她没说话，手指在桌沿轻轻敲着，节奏均匀。
我看着她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
我想起上次她直播时，粉丝问她为什么不做美甲，她说“做事不方便”。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意对自己心软。
“想说什么？”我先开了口。
她抬眸，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顾逸知，我们分手吧。”
11.
我早该想到的。
从她坚持要“谈谈”开始，从她把见面时间精确到十五分钟开始，从她连一杯热饮都要抗拒开始。
可当这三个字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时，我还是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疼。
“理由。”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不合适。”她语气平淡，“我们都太骄傲了。”
“就这？”我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江月汐，你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高二那年，她堵在我放学的路上，手里拿着瓶可乐，眼神亮得惊人：“顾逸知，我喜欢你，你跟我处对象吧。”
周围有同学起哄，我愣在原地，看着她坦然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藏在心里的自卑和犹豫，都成了笑话。
“你不怕被拒绝？”我问她。
“怕什么？”她挑眉，“你不答应，我再追就是了。”
后来她真的追了我三个月。
每天给我带早餐，在我打篮球时递水，甚至在我跟别人吵架时，第一个站出来挡在我面前。
那时的她，眼里有火焰，有不顾一切的冲动，不像现在，冷静得像块冰。
“人是会变的。”她避开我的视线，看向窗外，“以前觉得喜欢就够了，现在才知道，光喜欢没用。”
“是因为你不爱我了，还是因为你的骄傲不允许你爱我？”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她猛地回头，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快得像错觉：“顾逸知，你非要这样吗？”
“哪样？”我往前倾了倾身，“像你一样，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假装什么都不在乎？”
热拿铁上来了，服务员把杯子放在她面前，蒸汽模糊了她的脸。
她没碰，只是看着杯子里的奶泡慢慢消失。
“你总怀疑我不爱你。”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可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不跟你说我胃痛，为什么不告诉你我去见谁，为什么宁愿跟粉丝聊天也不回你信息。”
“我问了！”我提高了音量，引来周围人的目光，“可你回答了吗？”
“江月汐，你永远在敷衍我，永远在推开我！”
她攥紧了手指：“那你呢？你就信任我吗？”
“你翻我手机，查我行程，甚至在我跟男同事讨论工作时，阴阳怪气地说‘你们关系真好’。”
“顾逸知，你的爱太窒息了。”
我愣住了。
原来她都知道。
知道我趁她睡着时看她的聊天记录，知道我偷偷关注她所有社交账号的动态，知道我每次看到她跟别人谈笑风生时，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嫉妒。
我以为我藏得很好，原来，不过是我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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