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接触到地面,四周都是盈盈蓝光。水晶从四面八方生长出来,明明是透明的,却看不见后面,盖上了一层层坚硬的幕布。
“迷宫?”生筵伸手试着碰了下这些水晶的尖端,“有点凉,但不是很尖锐,好像没有什么危险。”
涟声急着没回答,一眨不眨的看了他一会,“不是,你,你证明有没有危险直接上手的?你给我成熟一点啊喂!”
“哦,那我不是确认一下吗,主要之前没干过这个。”生筵讪讪道。
“行吧,往里走吧这里还挺大的,等会那个黑东西又来了,得先看看怎么找到突破点把梦解了。”涟声在原地转了一圈,指着一条路,“走这边。”
俩个人往前走了一段,“你怎么知道走这边?”“随便选的。”涟声无所谓道。“你不是说要成熟谨慎行事吗?”“直觉懂吗?我解了多少梦了,从事时间够你转生几世了。当然,你也要加入我们全年随时随地工作的奋斗团队了。”
“谢谢,并没有很想。”生筵假笑道。“不行哟,加油年轻人。”
“刚刚那一段是蓝色的水晶,这一段就是白色的了。这里估计就有些变化了,可以注意一点。”涟声走到中间最大的水晶前,白色透明的水晶里怎么也看不清人影,他伸出手试探着摸上。掌心只是传来冰凉的触感。
“没有反应?”生筵也把手放上去。
“你快去洗澡了!”
“好,再等一会会。”他又写了一段,起身去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浅渌色睡衣。衣服和头发摩擦的窸窣声,看着自己**着的上身,肚子有些圆润。
他轻抚着肚子,演话剧似的浅笑着“噢我亲爱的孩子,我是多么的爱你,但是……但是。”泪珠突然蓄满了眼眶从眼角奔了出去,双手慌乱的抹去泪水,有看到了腿上紫红色的纹路。
同学都是瘦瘦高高的,就我,不高就算了还胖,不知道腿上长了什么,都怪我太胖了太难看了。
波浪的痕迹无意间又刺激到了他的视线,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触摸。两手覆盖整张脸,努力克制着呜咽声。
“我为什么要哭?”生筵想,愣了好一会“对了我太胖了。”
水流冲去了一天的疲惫,直到泪水也无影无踪。他用力搓了把脸,勉强稳住情绪。再躺倒在床上时已经是十一点,生筵觉得昏昏沉沉眼皮缓缓合上,神志又落入了云层里,一片模糊不清。
生筵感觉有水划过脸颊,“这是什么?”他用力睁开眼,但就是使不上劲眼前一片黑暗。猛然又发力,突然睁开但周围并没有明亮多少,窗外车灯的光亮射了进来反射到镜子上。
外婆,我好想外婆。
他蹲在床尾和衣柜的中间,狭窄的过道正好容纳下他,意外的有安全感。他还是感觉有水在脸上,用手抹了一下,是泪。
“我怎么又在哭?”
“你这是干什么,就非要这样说话吗?”
“我怎么说话,你看看你到底做的是什么?孩子都发烧成那样了,你倒好了你回什么老家你跟我说。”
是不是我不生病他们就不会吵架了。
“那我就是要回去看一眼家里人啊,一年到头一次都不回去这像话吗。”
女人带上了哭腔,用力拍着桌面“你什么时候不能回去,有没有想过这也是你的孩子。”她抹了一把泪声音又硬气了起来,“我带着孩子坐那么久的公交车去看医生,什么都是我来,什么重要一点很难想吗。”
“你……唉呀。”男人用力将手甩了下去。
“我什么我哪点做错了,我们坐到一半公交车还爆胎了,孩子都烧得混混沉沉问我‘妈妈,爸爸怎么还不来接我们。’”她又哽咽了“你叫我怎么答,我好想哭但是孩子在面前我甚至都不敢哭。”声嘶力竭的控诉一直回荡在房子里。
不要吵了,早知道我就不说话了,早知道。
男人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你说话啊!”“我不说你说,话都给你说完了,你最有理好了吧。”砰隆一声,碎片在地上反弹。“你干什么,不想过了吗?”男人的怒气直冲头顶。“不想过的到底是谁!”
生筵环抱屈着的双腿蜷缩在那个角落,“外婆,呜,外婆怎么还不来管好爸爸妈妈。”
“我为什么要哭”生筵想,“对我爸妈吵架了,这是我爸妈?”
“我不知道,我想走,我想有人带我走了,我不想呆在这里。”
眼泪掉下来,眼皮都哭肿了越来越重。生筵又合上了眼。过了一会眼前又朦朦胧胧有了光亮。
是一个和蔼的婆婆,眼睛笑得弯成了一条缝。乌黑的头发上早就掺了白,但她并不在意。半蹲着朝生筵伸出双手“对啦宝贝,到外婆这来,再走一步真厉害我的宝贝。”
视线摇摇晃晃,真的在向她的怀里一步一步走去。突然眼前有强光闪了一下,另一个身影出现在脑海中。清爽的短发面容白皙干净,眼尾痣是浅色的棕,因为总是看着所以对这个难以差觉得痣在熟悉不过。
涟声。
眼前又出现变化,还是那个婆婆,双手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宝贝快过来。”
“不是的,我不该跟你走。”生筵大喊,但身体还是朝着婆婆前进。“不是的,还有人在等我,无论如何我会一直跟在他身边。对,涟声还在等我。”生筵想着开始奋力挣扎。
手肘屈成九十度向周围猛砸,之前学习的身法都混乱了,只是一心想着快逃出去,快点见到涟声。
哗啦哗啦,水晶的碎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颗粒。生筵挣脱束缚,冲上去抱住了涟声,嘴唇相贴亲密无比。
“生筵!”声音由远及近,是涟声在找他。生筵终于倒在一片碎屑中睁开眼,一时接受不了强光伸出没有什么知觉的手虚虚的掩盖,等着视线慢慢清晰。
涟声赶到,连忙让他坐起来缓缓。支撑着他的肩膀,一下一下顺着脊背,手掌温热的触感从脊骨传向四面八方。
“好点了吗,”涟声看着他“我本来以为醒来之后要来救你。看来你已经找到自己信任的人来接你出来,恭喜你。”
涟声转而捧着他的脸,凑近了一点,“这是第一课,为了找到解梦的线索,梦师很可能会陷入梦里,所以信念感很重要。有一个深爱或是很信任的很重要,他会把你从这些深渊里拽出来。”涟声看他呆呆地,“怎么了,被吓着了?”
“睫毛好长。”
“啊?”
生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没事。”“你有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这很重要的,要清楚。”涟声莫名道。
“听到了。”涟声看着他的脖子和耳根都红了起来。他想:“我那时候有这样吗,他体质有问题?不是啊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生筵不仅仅是听到了,刚刚梦境里的画面也全想起来了。他咳了一声,拉开和涟声的距离。
涟声站起来拍了拍上衣,向生筵递出掌心。后者顺着站了起来,“我听到了很多声音,她老是哭。”
“是这样的,这可能是主人家的潜在意识。就是这样的焦虑的情绪,让梦魇有了可趁之机。”他们沿来时的路往回走,“内心越混乱、不坚定,就会形成这样的梦,梦魇是不受人控制的。我们要找到她。”
“等等,我感觉她又来了。”涟声抓着生筵往一大片密集的水晶里躲。
果然,刚刚那个全身黑色的东西跟了进来。走到入口时低头看了看,很珍视这些水晶的把她的钢棍靠在了门口,怕把水晶刮花。
涟声默默握上了口袋里的扇子,“别等了。”生筵一眨不眨的望着前面的人越来越靠近他们藏身的水晶。
“嗯。”涟声单手开扇,沿边的刀片利的只有薄薄一片。他猛地向后划去滋啦一声身后人的斗篷裂成两半堪堪挂着,露出了那人身上长出的监控,连接处血肉已经有蔓上伸缩杆的痕迹。皮肤不断生长,刚刚结痂的地方又被顶破一片血肉。
生筵只听到脸颊前刀刃划破空气的声响,来不及再思考别的,“不是应该往前攻击吗,不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显然刚刚那个是个你看的虚像,她身上都是监控,说不定这里到处都是针孔摄像头。”
“我说出来了吗?”生筵终于反应过来,伸手轻抚颈上的玉,捏出一把弓箭。勾弦,拉弓,箭在半空中才显出金光带出银白色的尾线。他的手臂肌肉都绷的死死地。
“没,”涟声往后躲了一步又上前一击,“就是写脸上了而已。”
生筵:“……”
“你要学会感受什么叫做杀气了,我主要是没想到这也要教,早知道从小培养了。”
生筵:“……”
对面那人似是发现涟声打不过,一下闪到生筵面前,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的黑色短刀就向前刺去。
涟声倒是没让她得逞,扇面挡在中间。用灵力化的扇面愣是没扛住,上面苍劲有力的“春”字被划开。涟声一收扇往右边一甩,扇子旋转出一道弧线磕哒掉在地上,在地上燃烧出灰黑色的火焰。
他在尖利的惨叫声中勾了下唇角,“哟,跟那个便利贴一个成分。”
涟声抽出剑,一连砍掉几个刺向他们的监控头。血肉连接处冒出鲜血,但她只是愣了一下,直直看向伤口发现再没有别的东西长出来,就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
什么意思,我免费给你做切除手术呢?把我当什么?
涟声连刺几刀都没有伤到她,让她有些急了,不停挥舞着短刀。生筵看到他瞥了自己一眼,立刻搭箭勾弦,箭划过她的左脸没带出一点血珠。真容脱离了袍子的遮盖。
生筵瞳孔小幅度缩起,“你?”
涟声望着她手伸向背后朝着生筵,“拿出来,这个就要她自己解决了。”
生筵从口袋里拿出了刚刚的木牌,“出来吧小妹妹。”
她被揭开了袍子本来正惊慌失措的找别的遮盖物,奈何刚刚的袍子已经被涟声刺的稀碎。看到生筵手里的东西一下忘记了要找什么。
“是你啊正好,你怎么老是躲我,我可是找了你很久啊。这不又被我抓到你了”她的声音又柔声调又高。她骤然闪到生筵面前,“谢谢你哟小哥哥。”说着伸手拿走木牌紧紧握着,下一秒就准备连同里面的少女掐成木屑。
“不谢,就没打算给你。”涟声用剑锋挑起木牌上的挂绳,随之甩向空中。她尖声一喝扑上去就夺,千钧一发之际涟声甩出戒指里的金线将少女拽了出来。
咔嚓,木牌再空中碎成了渣。
少女瞪大了眼看着刚刚如果失误自己的下场,“是……又是你!”她手指开始无意识的抖动。“你们看到了,我们快跑!”她上去拽生筵和涟声。
“不行,”涟声没了初到时的柔和,“你得留下面对她。”
“你说什么,她是怪物我们快跑!”少女几乎尖叫出声。
生筵扒开她拉着涟声的手,指着前面的“怪物”: “他说,你得面对你自己。”涟声将剑面朝向少女,剑打磨的绝对光滑宽大而锋利,剑两面映出的是一模一样的身影,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一个惊恐万状,一个笑得兴奋而尖利。
不是的,这怎么会是我呢?这不会是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少女瘫软在地上,生筵还在搭弓射箭拖住“怪物”,丝毫没有对她磨蹭崩溃的不耐,姣好的面容紧绷没有什么表情。
“嗯,不愧是跟着我的,稳重。” 涟声想,继而转过头去。“这就是你,你看到了。”
少女濒临绝望,“这真的不是我,这绝对不是我,我该走了我真的要跑了。我本来是想救你们的,但我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了。我求你你让我走……”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涟声迟疑了一下,只是把她的头轻轻抬起头发撩到耳后。“这是你,也不是你。这只是你的焦虑和幻象,但的确是从你身上出来的。”
“这里的水晶那么透亮,但是不能照出人影,你不想面对,就把想她从身体里分离出来。真的很棒了,嗯”他的眉眼向下,有表情时眼底柔软让人很有安全感,没表情时又是另一回事。
“但你不能留下她。”涟声把一个东西塞进她手心,又把剑递了出去。
她接过剑双手紧紧握住,涟声笑得发冷,看了远处被生筵一直拖着的“怪物”一眼。她顿时感觉脊骨发凉就想跑,涟声笑笑甩出金线,缠住一把拽过来,少女颤抖着手一把刺了进去,尖锐的叫声萦绕在耳边。
可她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是一片光亮,走马灯一样出现了很多画面。没有争吵,没有压力。有和朋友嬉笑的画面,有亲手做甜品的画面,有回到老家的画面,把手深深放入松软的泥土,土地也有了心跳。
自己第一次生火是不小心给木柴烫到了,外婆会轻轻捧着她的手给她上药。
路的尽头依旧是一位老婆婆朝她伸出双手,她一眼就认出,“外婆!”狂奔向前身形逐渐变小,知道被深深拥抱入怀。她想起手里还有什么东西,摊开一看是一张便利贴,“没关系,别担心。”
她再睁开眼时睫毛湿湿的,生筵一直盯着她,知道这一刻才轻轻松了口气。其实刚看着涟声拿着几根缠了线的棒槌在手里编些什么,就问:“结束了吗。”“差不多了。”
他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她这样没关系吗,你在干什么?”
“我给她编了一个小小的梦,让她缓一下,等她等会醒来就好了。”
“哦。”
生筵又开口,被涟声抢先一步:“你看她要醒了。”“嗯。”
“内个……我叫江茗沅,谢谢你们。”
“我送你个礼物。”涟声手心变戏法似的躺着一个锦袋,上面绣着一个黑色的躺着的月亮,底下是三个水滴。黑色里掺了金的、水蓝色的线,在阳光下很好看。
“闻一下,嗯?”涟声放到她手里。
她凑近,“是沉香,百合和艾叶。”涟声笑着说,又从怀里拿了个装胭脂的瓷盒,挑出一点分别抹在她的太阳穴。
少女觉得额头清凉,很舒服,香香的。“你们是不是外婆求来保护我的使者。”
“祝好梦。”这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看到的是妈妈激动的脸,“醒来了。”她又落入了怀抱中。
我回来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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