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他眼底偏执,恐惧盈怀。知顾衍挑衅已燃天颜怒焰,更大战事,恐将即发。
情稍平后,对江听枫管束愈严。诏禁出府邸半步,纵与青禾外他人相接亦阻。言为护其免顾衍所害,然江听枫知,更多是恐她被利用,恐她离弃。
居府邸望窗外天,绝望漫溢。知自一牢笼,堕入更大囹圄。
不知此南北僵持维几时,不知尚可此笼支撑几许。
北疆冬早,朔风卷雪叩击窗棂,其声呜咽若冤魂泣诉。
江听枫紧裹锦缎斗篷,临窗望雪景苍茫,心较寒冰更冷,自李砚昔严加管束,已月余未踏府门,日惟见方庭积雪。
"娘娘该进药了。"青禾奉热气药盏入内,观她苍白面色忧道,"天寒慎防冻损,若染恙陛下又该悬心。"
接药碗,苦气扑鼻令蹙眉。小口啜饮间暗思:所谓"悬心",是忧她玉体,抑忧此"所有物"生变?
忽闻府外步声急至,侍卫趋入躬身:"微妃娘娘,陛下有旨,请即刻赴北境议和亭,会南朝使臣。"
药碗骤倾,滚汤溅手刺疼,然浑若未觉,议和亭?见南朝使臣?不安如潮涌至,觉此会必非善举。
"陛下...何以遣妾往?"声透轻颤,欲拒却知无拒之权。
侍卫垂首恭答:"细末卑职未悉,惟奉诏行事。时辰紧迫,伏请娘娘速行。"
深纳气息,递碗青禾,强抑惶惑颔首:"善,即往。"
青禾欲随,被侍卫所阻:"陛下严旨,惟允娘娘独往。"江听枫观其忧色,轻摇首示安,然心下惶遽愈盛。
登车方觉四周侍卫环列,若押囚犯。倚厢隅观窗外飞逝雪景,心茫若失,李砚昔意欲何为?何以令己见南朝使臣?
半时辰后,车驾抵议和亭。亭筑北境旷野,四望皑皑,寒风砭骨。
亭中已坐数人,李砚昔居主位面覆寒霜,目凝冰棱;对席南朝官服者,当为使臣。
方入亭内,即感异样目光烙身。垂首疾步至御座侧,敛衽:"妾参见陛下。"
未睨她,冷道:"旁立。"
依言侍立,惶惑愈深。感南朝使臣目光流转周身,带着审视与不轨,令通体不适。
议和伊始,气氛即显凝滞。李砚昔与使臣争疆界划定,粮秣补给诸事,各不相让。江听枫侍立不敢稍喘,惟祈此会速毕。
然事与愿违,僵局之际南朝使臣忽转话锋,睨江听枫语带讥诮:"闻微妃娘娘昔为陛下最宠,今随驾北疆受苦,实委屈娘娘。"
李砚昔面色愈沉,声寒:"朕之家事,不劳费心。"
"陛下差矣。"使臣轻笑,目含不屑,"微妃娘娘才貌双全,本当居京华享荣贵,今随陛下苦寒之地,实属可惜。"
语转逾分,"然也难怪,陛下既失京畿,纵妃嫔尚难护,遑论其他?"
此言若利刃刺心。李砚昔猛击案几,怒喝:"放肆!安敢不逊!"
"陛下息怒。"使臣反愈嚣张,"卑职不过实言。若陛下愿送归微妃,卑职当为陛下向顾陛下求情,或可赐封地安度残年。"
玉躯僵凝。未料使臣狂妄至此,竟当庭索人。凝李砚昔目含求助,盼其相护,拒此荒唐之请。
然李砚昔惟紧握拳至白,目盈怒辱,片语未发。知北朝势弱,若当场发作,徒陷不利。
使臣见其缄默,愈得寸进尺。起身近前,伸手欲触其腮,声含轻佻:"娘娘随李陛下北疆受苦,不若随卑职返南朝。
顾陛下有言,若愿归,当立为后,享无尽荣贵,胜此寒苦远矣。"
猛退避其触,目盈厌恶:"狂徒!本宫乃北朝妃嫔,岂容尔等放肆!"
"哟,娘娘烈性。
"使臣笑愈恣,"然莫过执拗。李陛下果在意娘娘?若真在意,岂容娘娘此亭受辱?岂连维护之语皆不敢出?"
声扬令亭外军士皆闻,"诸君且观!此即李砚昔弃妃江听枫!今在北疆食不果腹,不若随吾返南朝,为顾陛下宠妃!"
此语若惊雷裂心。观亭外军士异样目光,李砚昔默然背影,屈辱绝望盈怀。知使臣故意当众折辱,借她打击天颜士气,宣示其无能。
绝望如潮涌至,不愿再受此辱,不愿再为他人刃。猛仰首目色决绝,趁众未及反应,骤向亭柱撞去,宁死不受此辱!
然将触柱际,强腕忽擒其皓腕。回眸竟见李砚昔!面白若纸,目盈惊惶后怕,声颤:"微儿何为!莫惊朕!"
凝他珠泪难抑,声带绝望嘶鸣:"陛下松手!妾宁死不受此辱!妾不愿再为他人刃!妾..."
"住口!"截其语,紧拥入怀,声透从未有过的脆弱,
"微儿愧对,是朕无能护尔。莫如此可好?朕必速复京畿,必令顾衍使臣偿罪!莫离朕可好?"
倚怀间感他轻颤,心无半分感动,惟余无尽寒凉绝望。知此歉来得太迟,所受屈辱早若烙痕刻心,永难磨灭。
使臣观此景,唇角勾讥诮:"李陛下原是在意娘娘。若真在意,当令娘娘过安泰日子,非随陛下北疆受苦受辱。"
李砚昔紧拥江听枫,目燃怒焰,终未发作。知尚未到与南朝决裂时。
冷视使臣:"议和至此,使者请回。若顾衍再遣人挑衅,朕必令其悔不当初!"
使臣轻笑摇首,转身离亭。亭内惟余二人,并满庭寒意屈辱。
李砚昔轻抚其背欲慰,然江听枫若失魂傀儡,任其相拥毫无应和。
自知此一刻起,心魂已逝,惟余行尸走肉,在此寒疆无休战事中苟延。
自议和亭受辱,江听枫愈显沉黯。日居室中不饮不食,片语不发,若失魂玉雕。
李砚昔观之焦灼,然不知何慰,知负她良多,此等屈辱伤害,非"愧对"可偿。
加紧对南朝军务部署,日于军营忙至深宵,欲借劳碌麻痹己身,亦欲速终战事予她交代。然愈忙碌,她愈沉寂,二人之距愈远。
是夜江听枫正临窗怔坐,忽闻刺鼻烟味。方欲唤青禾,即见窗外火光冲天,浓烟翻涌,府邸火起!
"娘娘祸事!走水!速行!"青禾惶惶奔入,牵其手欲逃。
忽数黑衣者闯入,持刃目凶,显非善类。青禾挡于前厉喝:"尔等何人!安敢闯陛下行辕!"
黑衣未语,挥刃疾斩。青禾闪避不及,倒于血泊。江听枫睹此骇极战栗,珠泪迸涌:"青禾!"
欲扑前,被黑衣紧缚。掩口鼻以刺鼻布条塞唇。拚力挣扎难脱,神智渐昏。
失觉前闻黑衣低语:"陛下严令,必令江妃'殁'得真切,毋留破绽。"
陛下?李砚昔?震惊不解盈怀,何以令己"假死"?岂觉己为累赘,欲相弃耶?
怀此疑窦,堕入无边黑暗。
不知几时,渐复知觉。启目见卧软榻,四围墨寂,空气漫药气。欲动而通体酸软,力若抽丝。
"有人否?"轻唤声哑几不可闻。
未几熟稔声至:"微儿醒否?"
心弦骤紧,李砚昔声!猛转首见他执灯入内。焰光照面,目布血丝,容带倦色,难掩半分欣色。
"陛下..."声透颤意,凝他满腹疑怒,"是尔...令人纵火?令人迷昏妾身?何以至此?岂觉妾为赘疣,欲相弃耶?"
近前坐榻沿,欲握其手被她猛避。观她怒疑目色,涩意漫涌,声含无奈:"微儿误会,朕此皆为护尔。"
"护我?"冷笑目含讥诮,"令妾半死,'殁'于火海,此即所谓相护?李砚昔毋再自欺!岂因妾议和亭受辱损尔颜面,故寻由除之?"
"非也!听朕释疑!"急声切切,"顾衍屡以尔为刃,数遣人北疆欲掳尔胁朕。
知但得尔在侧,顾衍永难罢休,尔永无宁日。故设此计令尔'假殁',使顾衍信尔已逝,不复相害。"
凝他目含疑窦:"果真?真为护妾,非为相弃?"
"自然!"急应,轻抚其腮,"朕安忍相弃?尔为朕最重之人,岂容损伤?
此皆为来日安泰。待平南朝败顾衍,即令尔'复生',重为朕妃,享安荣可好?"
观他目色诚挚,怒意稍霁,惶惑未消。知其所言或存理,然难尽信,欺她伤她已多,不敢轻信。
"青禾何在?"忽忆侍女,不安骤涌,"青禾...安否?可曾伤她?"
目色闪烁,声含愧:"青禾...无恙。已遣人送安处,待事定即令归尔侧。"
凝他满腹疑窦,目闪语愧,青禾果无恙耶?然今无力求证,惟暂信其言。
阖目声平:"妾倦,欲再歇。"
观她倦容心痛,颔首:"善,安歇莫扰。"起行为她覆衾,转身离室。
江听枫"假殁"后,李砚昔置其于北宫深苑僻殿。此殿四围侍卫密守,除李砚昔并数贴身宫人,几无人知此尚居"亡魂"。
日居殿中,平静而压抑。鲜见天颜,惟夜处理军务后,方来殿中小坐。多缄默凝望,或伴膳同席,气氛总带尴尬疏离。
是夜李砚昔如常至殿。坐观她用膳,忽道:"顾衍南朝日艰。强征重税致民怨,多官反对。想不久可平南朝,返京华。"
执箸之手微滞,未语。对此已失兴致,无论北朝南朝,李砚昔顾衍,孰胜孰负于己无别,永是身不由己的囚徒,难获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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