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洲抬眼,又飞快地垂下视线,心里盘算该怎办。
对面的男人还坐在那把金属椅上,深灰色制服挺括得没一丝褶皱,领口银徽章在冷光下泛着锐色,连指尖搭在操作台边缘的姿势都板正得透着压迫感。
苏鹤洲喉结滚了滚,咽了口口水,心想对面是个狠茬,此刻,连旁边年轻人走动的脚步声都觉得扎耳朵。突然,一道淡蓝色的悬浮屏从操作台上方弹了出来,半透明的光映在男人脸上。苏鹤洲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在屏上飞快扫过,不过两秒,就又转回来凝着他,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声音冷得像沁在了冰里:
“正式审讯前,先问阁下几个问题,确认你的精神状态。”
“是,长、长官请说。”苏鹤洲连忙应声,手腕不自主地扭动了一下,铐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男人轻嗤了一声,没发话,却抬了抬下巴。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穿白制服的年轻人,他立刻上前,手里端着个银色盒子,当着苏鹤洲的面打开了盖。看到里面的东西,苏鹤洲的眼睛都直了——里面摆着三支针剂,针头又细又长,管里银蓝色的液体晃着冷光,比所有他打过的疫苗针都长,看着就让人发怵。
“这是‘清醒剂’,”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要是阁下回答得颠三倒四,就给你打一针,保证接下来......阁下能‘清醒’作答。”
“别、别啊!”苏鹤洲连忙摆手,脑门都冒了冷汗,心里头乱糟糟的:完了完了,这哪是剧组?这比南荒边地那边还吓人!这针里不会是违禁品吧?
“长官,我精神好得很,不用这么麻烦……”苏鹤洲闭着眼应答,很好,对方上来就给自己吓破胆了。
男人没接话,只笑眯眯地盯着他:“既然阁下准备好了,那么就开始吧——第一个问题,今天是几月几号?”
这是什么问题?苏鹤洲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答:“三、三月十六号。”
男人沉默了,目光在他脸上盯了足足五秒,才勾着嘴角笑了笑,语气里满是嘲讽:“今天是六月二十一日。”
什么意思?苏鹤洲有些没缓过神,他清楚地记得昨天还在道观后屋的小破电视上看了“315打假晚会”,日期他怎么会记错?
难道是......自己昏迷了3个多月?这想法刚一冒头就被他摁了回去:怎么可能?若真是如此,自己现在能在这儿“活蹦乱跳”可就是医学奇迹了啊!
“......新历 379 年”
男人顿了一秒,继续补充道。他指尖在悬浮屏上轻轻一点,淡蓝色光纹里跳出来一行符号,又抬眼看向苏鹤洲,表情没半分波澜。
379 年!苏鹤洲这下彻底傻了,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是,自己难道真的穿越到什么里世界去了吗?这......
男人看着他这副呆愣模样,嘴角勾出个极淡的笑,那笑意却尽数没到眼底,透着点看好戏的恶劣。他抬了抬手指,没说话,旁边的白制服年轻人立刻上前,一把抓住苏鹤洲的手腕,冰凉的针尖瞬间凑到他的胳膊旁。
“别!别打针!” 苏鹤洲猛地回神,手腕用力想往后缩,却被攥得死死的,手铐碰撞着发出“哗啦” 的脆响,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约莫过了好几秒男人终于开口,语气慢悠悠的,像看够了戏:
“阁下,我们之间好像没必要闹到这步......您不过是记错个日期,对吧?”
这话刚落,年轻人抓着针剂的手顿住了,针尖悬在半空。苏鹤洲像抓住救命稻草,头点得飞快,顺着话接了下去:
“是是是!长官,我就是刚才脑袋晕,记差了!您别跟我计较!” 他边说边摸了摸后颈的肿包,把 “撞头” 的借口又搬了出来。
男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神冷得像冰,仿佛能看穿他的谎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想也是,阁下该没胆子反抗‘人类联盟执法部’。”
“自然自然!我哪敢反抗!”苏鹤洲嘴懂的比脑子快,那针尖仿佛已经要刺破皮肤,他可丝毫不敢怠慢,但好在对方心善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没等他缓过劲,男人的目光落在他的道袍内侧,语气陡然冷了几分:“阁下,既然清醒了,就说说,你衣袍底下藏的布口袋里,装了什么?”
苏鹤洲一怔,这个问题把他好不容易缓回来心脏又拎到了喉头,冷汗瞬间爬满后背。对方怎么知道他藏了布口袋?!明明这家伙进门来一句话都没和刚开始搜身的那个属下说过啊!
这下他还没来得及挣扎,旁边另一个穿制服的年轻人就已经上前,粗鲁地扯开他的道袍衣襟,手直接伸进内侧,一把将深蓝布袋拽了出来。布袋被攥得皱巴巴的,里面的铜镜和瓷像碰撞着,发出轻微的 “哐当” 声。
下属捧着布口袋,快步走到男人面前,弯腰递了过去。男人却没伸手接,目光依旧锁在苏鹤洲脸上,语气平淡:“你自己说说,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苏鹤洲依旧被铐在椅子上,他咽了口口水,脑子飞速转着,想着如何搪塞过去。就他多年看网文的阅历来说,一般穿越者都是不能随便暴露自己身份的。旧货区?黑市?先随便编个地点再说!
“长、长官,这里面就是我在‘旧货区’淘的破烂玩意儿…… 看着好玩,就随手装着了。” 他故意把 “旧货区” 三个字说得含糊,眼神飘向旁边,不敢跟男人对视。
男人眉梢微微抬了下,没追问 “旧货区” 在哪,只朝下属抬了抬下巴。年轻人立刻打开布口袋,把铜镜和磕了角的瓷像倒在操作台上。淡金色的光在铜镜表面晃了晃,又很快暗下去,瓷像上的灰还没完全擦掉,看着更显破旧。
男人的目光扫过铜镜,嘴角勾了勾,语气里带着点玩味:“有意思。没想到阁下还对这种小铜片感兴趣。” 在他眼里,这不过是块普通的金属片,连文物的边都挨不上。
苏鹤洲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顺着话头往下编:“我、我家境不好,买不起贵的…… 这种铜片便宜,看着也顺眼,就、就留着玩了。” 他越说越没底气,声音都小了几分,生怕男人再追问 “铜片” 的来历。
男人没接话,只是盯着操作台上的铜镜和瓷像,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苏鹤洲甚至可以看到男人的一颗酒窝。但那笑容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看得他后背又渗了层冷汗。他总觉得,对方根本没信他的话,只是在看他怎么继续编下去。
男人转动了一下眼球,将视线从铜镜上移开,落在苏鹤洲的道袍上,上下打量了一圈,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强调:“那么阁下,一位‘家境贫寒’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通缉犯‘卡伦?沃斯’的海盗舰船上?”
“卡伦?沃斯?” 苏鹤洲愣了愣,怎么还有蹦出来个外国名儿,他压根没听过。难道是当时那个言语粗鄙的壮汉?
他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稍稍直起了背,脑子又开始飞速打转:总不能说自己是从井里掉进去的吧?且先不说这个地方到底有没有“井”,自己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暴露为妙。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还能编出怎么样的借口?
他刚张了张嘴,想说 “我是被海盗抓上去的”,男人就像料到了他会说什么一样,冷冷打断了他:“阁下先别急着回答。”
他指尖在身侧的操作台上轻轻敲了敲,悬浮屏上瞬间跳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个满脸胡茬的男人,眼神狠戾:“卡伦?沃斯是联盟通缉了三年的海盗头目,他的舰船只载自己人,从不带‘外人’——阁下,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苏鹤洲看着照片里的人,道袍早已被汗液浸湿。他知道自己编的谎漏洞百出,只要一出口就会被会被戳穿。不回答也不是个事,对面怎么看都是那种不会遵纪守法的恐怖分子,说不准那针头就会在自己抵抗的那一刻戳进胳膊。
无奈,他只能咬了咬牙,捡了半真半假的说:“我,我是在家附近掉井里了,醒来就出现在那艘船上,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卡伦?沃斯!”
真诚才是必杀技!大哥,求求您看着我这诚恳的眼睛,别再追问了啊!
他故意隐去了“地球”“2025 年”这些关键信息,只说 “掉井”“醒来”。大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问我家在哪!千万别问井在哪!
男人果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一言不发。
悬浮屏上的照片不知何时切换成了海盗舰船的内部画面,里面能看到杂乱的货舱。苏鹤洲被分了点余光扫了过去,那图片里所展现的,正是自己醒来时待的地方。
“掉井里,就能掉到星际海盗的舰船上?” 男人兀自笑了,语气里满是嘲讽,“阁下的运气,倒是比联盟的勘探队还好。”
男人的嘲讽没持续多久,苏鹤洲就瞥见他手腕上闪过几道淡蓝色微光——像藏在袖口的灯突然亮了。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垂眸看向手腕,戴着黑色手套的指尖在腕间轻轻敲了敲。
下一秒,一道透明的蓝色小窗从他腕部弹了出来,半悬在半空。苏鹤洲眯着眼想看清上面的字,可距离太远,只看到几行模糊的符号,没等他多瞧,小窗又倏地消失了。
男人盯着刚才小窗消失的地方,愣了两秒,随即站起身。旁边的下属见状,也立刻快步走到他身边,站得笔直。男人抬手掸了掸制服下摆,动作里透着股对这房间的嫌弃,仿佛这里的空气都脏了他的衣服。
苏鹤洲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是要走了?看来暂时能躲过一劫。
可没等他松完这口气,男人突然朝他迈了一步,半俯下身。乌黑的长发从他鬓角垂落几缕,扫过肩线,原本带点玩味的笑容彻底消失,整张脸似乎只剩下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睛,死死咬住苏鹤洲。
“怎么办?阁下,我对你刚才的几个回答,都不是很满意。”
什,什么?
面对这样的答复,苏鹤洲强忍住自己的恐惧,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出被吓破胆的样子,继续满脸堆笑,即便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长、长官!我真不是故意骗您!我就是个混饭吃的,哪知道什么......”
“够了。”
这下,男人没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
“按《星际联盟人类成员管控法》第37条——所有人类成员,无论户籍归属,进入联盟管辖区域后,必须在72小时内完成身份登记,如实申报来源地与随身物品,隐瞒或谎报者,视为违反管控条例。”
苏鹤洲听得脑子嗡嗡响,“星际联盟”“管控法”“户籍归属”,这些词他连听都没听过,只抓着“如实申报”“违反条例”这两个关键信息。他下意识把手往回收了收,攥紧道袍下摆,指尖都捏白了,后颈的肿包更疼了,痛觉随着他的“嗵嗵”的心跳声被传回大脑。
男人看穿了他的慌乱,挺直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随着他的前臂一抬,身边的手下立刻调出一张模糊的图片,上面是海盗船的残骸,背景里能看到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影。
“你出现在‘血骷髅’海盗船货舱,身份不明,随身物品还带着‘未登记物品’,按条例,本可以直接判定为海盗同伙。”
苏鹤洲猛地抬头,脸色瞬间白了:“我不是海盗!我跟他们没关系!”
男人冷哼一声,丝毫没理会他的苍白的辩解,身体又微微前倾,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苏鹤洲的脸,仿佛要把他的面肌都剖出来。
“违反管控条例的下场,你想知道吗?”没等苏鹤洲回答,男人就自顾自往下说,“年轻体壮的,会被发配到边远星挖矿,服十年劳役;要是体弱的……”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尾音裹着些许狠毒的意味,视线扫过苏鹤洲瘦巴巴的肩膀,却突然顿住,随后像是刚注意到什么,嘴角又扬了上去,没再往下,反而抬了抬手,指了指苏鹤洲的脸,对旁边的白衣下属道:“拿条湿毛巾来,给他擦擦。”
年轻人愣了愣,手里还攥着托盘,连忙应了声“是”,快步去角落的金属柜里取了条冷毛巾,拧干后走到苏鹤洲面前。
苏鹤洲此刻浑身都僵住了,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似乎只有眼睛。他想往后躲,但金属椅正牢牢抵住后背,不知何时他已经被逼入了无处可逃的境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人的手靠近。
冰凉的毛巾擦过他的脸颊,带着点生硬的力道,连他鬓角沾着的灰尘、道袍领口蹭到的灰渍都擦得干干净净。
他能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脸上,像在审视一件刚被“清理”过的物件,就算一句话不说,那眼神都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没想到你这张脸还挺好看。”等年轻人退回去,男人才开口,语气里裹着点轻佻,有些点评的意思,“洗干净了,倒不像刚才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苏鹤洲的心跳得飞快,冷毛巾一过,他的脑子又重新活络了起来,但他还没琢磨透男人突然让手下“擦脸”的用意,就听见对方接着说:
“像你这种货色,联盟高层那边有的是喜欢的——他们就爱收些‘特别’的人。”
这句话像是冲他伤痕累累的大脑泼了盆盐水,所有神经立刻紧缩起来。他承认曾觉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想进军网红事业,但从没被人这么**裸地羞辱过。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飞快褪成惨白,嘴唇哆嗦着:“你、你别胡说!我才不去!我不是……”
他想说“我不是让人玩的”,可话到嘴边又没了底气——现在自己动弹不得,真要硬来,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道袍布料黏在皮肤上,又凉又腻,之前的慌乱彻底变成了实打实的恐惧,眼神里的机灵劲儿全散了,只剩下无措的辩解:
“我、我跟海盗没关系!我能干活!挖矿也行!我不去那种地方……”
男人不再言语,只转过身,乌黑的长发随动作甩过,下巴轻轻朝门外的方向抬了抬,是个无需多言的指令。
下一秒,守在苏鹤洲身边的两个下属立刻冲上前,动作快得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冰凉的金属碰撞声就杂乱地响起,原本定在拘束凳上的手铐被迅速解开,苏鹤洲刚想活动下发麻的手腕,后颈便传来一阵凉意,但还没等他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觉着自己的脖子被牢牢箍住,让他有点呼吸不畅。
此外,他的双手也被重新铐上,三根锃亮的铁链从颈间拘束器延伸出来,分别拴住两只手腕,稍一抬头,铁链就会勒得脖子发紧,活像古代押解刑犯的镣铐,而另一根,则在他没注意的时候牵在了那个男人手里。
“你们干什么!” 苏鹤洲慌了,挣扎着想往后躲,却被下属架住胳膊猛地拽起来。脚后跟突然被人轻轻踢了一下,力道不大,带着催促意味,示意他往前走。
“我不去!凭什么抓我!” 苏鹤洲死死蹬着地面,鞋跟在金属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们连查都没查清楚!就因为我出现在海盗船上?这是徇私枉法!你们明明会背法条,也能这么不讲道理!” 他越喊越急,声音都破了调,之前的恐惧全转化成了慌乱的反抗,他可不想被送去挖矿,更不想被卖给什么高层!
他要回去!就算被警察抓住,就算要赔钱,就算要去踩缝纫机都愿意啊!
“把他的嘴堵上。”
男人的命令悠悠地从前面传来,从他进这个门开始,苏鹤洲就没感觉到对方除了嘲讽以外的任何情绪。他想继续挣扎喊冤,就被一个下属捂住了嘴,一团粗糙的布条飞快塞进他的口腔,只给他留下含混的 “呜呜”声。
苏鹤洲气得瞪圆了眼,挣扎着抬头,但这除了让自己后颈的包更疼以外毫无作用。
忽然,他的目光却不经意扫过男人的后背,男人正背对着他往前走,黑色长发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后颈的制服衣领被气流带起一点,露出下面几缕极细的金色丝线。
那丝线紧紧缠在男人的后颈上,像极细的金线,前端隐没在衣领深处看不见,后端垂在脖颈下方,随着男人的动作轻轻晃动,明明看着纤细,却透着股让人窒息的紧绷感,仿佛再用力一点,就能勒断脖颈。
苏鹤洲的眼睛都直了,赶快眨巴几下眼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丝线,更别说缠在人的脖子上!他想指着那丝线喊,可嘴里被堵着,只能发出“嗯嗯” 的闷响,视线死死黏在那金色丝线上,连挣扎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带走。”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停顿,抓着链子的用了点力。架着苏鹤洲的下属同步把他往前拽,苏鹤洲被迫踉跄着跟上,目光却还在拼命往后颈的方向仔细看,那金色丝线到底是什么?这个男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东西?
苏鹤洲突然被拽得趔趄了一下,脑子里那点对金线的好奇也被瞬间掐灭:疯了吧!自己脖子上还套着铁圈,下一步指不定要被拉去哪个破星球挖矿、卖\身,居然还有闲心琢磨别人的破丝线?
他用不存在的手拍了下自己的脑子,腹议道:苏鹤洲啊苏鹤洲,再瞎操心别人,小命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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