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文沐薇比往常醒得更早。她赤脚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百叶窗，望着外面被晨雾笼罩的街道。今天，约翰计划全家一起去附近的州立公园徒步——这是她第一次与这个新家庭共同外出。
她挑选了一件浅绿色的运动衫和舒适的登山裤，仔细地将长发编成一条松散的麻花辫垂在左肩。下楼时，她听见厨房里传来约翰和妈妈的谈笑声，还有凯尔低沉简短的回应。
“早上好，”她走进厨房，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柔软。
约翰回头对她微笑：“早安，薇薇！准备好迎接大自然了吗？”
妈妈递给她一杯刚榨的橙汁：“凯尔刚才还在说，要带我们走那条能看到瀑布的步道。”
文沐薇惊喜地看向凯尔，他正专注地在面包机上涂抹花生酱，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但这个消息足以让她心中一暖。
“我做了午餐三明治，”约翰指着料理台上的保鲜盒，“凯尔说你会喜欢金枪鱼口味。”
这细微的体贴让文沐薇忍不住嘴角上扬。她悄悄挪到凯尔身边，小声说：“谢谢你记得我喜欢金枪鱼。”
凯尔动作微顿，侧脸线条依然冷硬，但耳尖微微泛红。“只是顺便。”他淡淡回应，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转身离开了厨房。
文沐薇并不气馁。她发现凯尔虽然表面冷淡，却会留意她的小喜好——这周早餐时，她注意到麦片盒旁边总是放着她最喜欢的蓝莓口味，而不是凯尔偏爱的蜂蜜坚果味。
——
前往州立公园的车程约一小时。文沐薇坐在后排，凯尔身旁。他戴着耳机，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风景。但她注意到，他左边的耳机微微偏离了耳朵，似乎并非完全隔绝外界。
“薇薇，你看那边！”妈妈指着窗外一片绚丽的秋色，“多像我们老家秋天的山景。”
文沐薇倾身向前，脸颊几乎要碰到前座椅背。“但是更高，树也不同。”
约翰从后视镜里看她：“这座公园有很多罕见的鸟类，凯尔小时候常来这里观鸟。”
文沐薇惊讶地转向凯尔：“真的吗？你喜欢观鸟？”
凯尔沉默片刻，才摘下一边耳机：“曾经。”
“现在也喜欢，”约翰笑道，“他只是不好意思承认。他卧室书架最上层还放着观鸟日记和双筒望远镜。”
凯尔轻轻啧了一声，重新戴好耳机，但文沐薇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柔软。这个发现像一颗种子，在她心中悄悄发芽——原来冷漠的继兄，也曾是个带着望远镜探索自然的小男孩。
抵达公园停车场时，阳光已穿透晨雾，在林间投下斑驳光影。凯尔从后备箱取出登山杖分给大家，递给文沐薇时稍作停顿，将调节钮转到适合她身高的位置。
“跟着我的脚印走，”他声音平淡，“有些地方比较滑。”
文沐薇点点头，紧紧跟在他身后。步道蜿蜒向上，穿过茂密的森林。她小心地踏在凯尔走过的每一处，偶尔抬头看他宽厚的背影。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金发上跳跃，像是为他镀上一层光晕。
徒步约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一段陡峭的石阶。文沐薇微微气喘，额角渗出细汗。凯尔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需要休息吗？”
她摇摇头，甜甜一笑：“我可以的。”
但踏上最后几级台阶时，她脚下突然一滑。凯尔反应极快地转身，稳稳扶住她的手臂。
“小心。”他的手掌温暖有力，透过薄薄的运动衫传递到她皮肤上。
文沐薇站稳后，他没有立刻松手，而是多停留了几秒，确认她真的无恙。“这段路比较陡，抓紧旁边的栏杆。”
“谢谢你，凯尔。”她轻声说，手臂上他触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烫。
约翰和妈妈走在前面，不时停下来拍照。有次回头看到他们，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途中经过一片开阔地，可以俯瞰整个山谷。秋色层林尽染，远处山峰轮廓朦胧如画。文沐薇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感受清冽的空气充盈肺腑。
“很美，对吗？”凯尔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她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摘下了耳机，正与她并肩眺望远方。
“像一幅中国山水画，”她轻声说，“让我想起奶奶家的后山。”
凯尔沉默片刻，海蓝色的眼睛映着天空的色彩。“我母亲生前也喜欢这里。她常说，这里的景色让她感觉渺小却又安心。”
这是凯尔第一次主动提起他已故的母亲。文沐薇心中一颤，小心翼翼地问：“你经常和她一起来吗？”
“嗯。”他简短回应，但目光依然柔和，“直到她生病。”
她不敢再多问，生怕打破这难得的平静时刻。两人静静站在观景台边缘，任由山风拂过发梢。文沐薇偷偷瞥向凯尔线条分明的侧脸，发现他紧绷的下颌不知何时已放松下来。
继续前行不久，瀑布的水声隐约可闻。转过最后一个弯，一道银练般的瀑布赫然出现在眼前，从峭壁倾泻而下，在潭中溅起细碎水花。
“哇...”文沐薇忍不住惊叹，小跑着来到水潭边，闭上眼睛感受扑面而来的水汽。当她回头时，发现凯尔正看着她，眼神中有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午餐时，大家选了一块平坦的岩石坐下。文沐薇主动分发三明治和水果，将最大最红的苹果递给凯尔——她注意到他喜欢脆甜的水果。
“薇薇，下周的文化展示准备得怎么样了？”约翰一边打开三明治包装纸一边问。
文沐薇抿了抿唇：“我决定表演中国古典舞。伊森帮我写了英文介绍。”
凯尔原本放松的肩线突然绷紧。“伊森对舞蹈也有研究？”
“他只是帮我翻译，”她轻声解释，“我不太会写复杂的英文句子。”
妈妈插话：“伊森那孩子真贴心，听说他父亲是州议员？”
凯尔突然站起身：“我去那边看看。”说完便朝树林走去。
文沐薇困惑地望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离开。约翰对她安抚地笑笑：“别介意，他只是需要一点空间。”
但当她低头整理餐盒时，发现凯尔留下的背包旁，放着一本翻旧了的鸟类图鉴。
回程时，文沐薇故意走在队伍最后。在一处狭窄路段，她假装脚下打滑，轻呼一声。果然，凯尔立刻回头，快步走回来。
“扭到了？”他蹲下身查看她的脚踝，眉头微蹙。
文沐薇心中泛起一丝愧疚。“没有，只是滑了一下。”她趁机扶住他的手臂，“可以...牵着你走这段吗？”
凯尔身体明显僵住，海蓝色的眼睛审视着她。就在她以为会被拒绝时，他轻轻“嗯”了一声，调整步伐与她并肩而行。
他的手臂坚实稳定，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文沐薇小心地握着他的小臂。
“你的舞蹈，”凯尔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什么时候表演？”
“下周四下午，”她仰头看他，眼中闪着期待，“你会来吗？”
他目光直视前方，良久才回答：“看情况。”
虽然答案模糊，但对文沐薇而言已足够。她甜甜一笑，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我希望你能来。”
回到家时，夕阳已西斜。文沐薇虽疲惫却满心欢喜——今天，凯尔主动与她分享了回忆，牵着她走过险峻的山路，还问起了她的表演。
洗澡后，她穿着睡衣敲响了凯尔的房门。他开门时头发还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这个给你，”她递上一小盒创可贴，“我看到你后脚跟磨红了。”
凯尔明显愣了一下，接过创可贴时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掌。“谢谢。”
“还有...”她鼓起勇气，快速将一个折叠的纸条塞进他手里，“这是表演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不管你來不來，我都希望你知道。”
没等他回应，她转身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后靠在门板上平复急促的呼吸。
隔壁房间，凯尔展开纸条，看到上面工整的中英文对照：
“文化展示 - 周四下午2点 - 学校礼堂文沐薇中国古典舞”
纸条右下角，她画了一只小小的飞鸟。
那天深夜，文沐薇在日记中写道：“凯尔已经不排斥我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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