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河看见大哥的衣服披在妹妹的身上时，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多年有意将妹妹养得单纯，模糊兄妹和男女关系的差别，是为满足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私心。
不懂回避哥哥的妹妹，能这样对他，自然也能这样对顾星沉。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无比嫉妒，仿佛私藏的宝贝被人开箱偷窥，让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妹妹身边。
他的嗓音冒着凉气，“把他外套脱了，拿我衣柜的衬衣。”
谁的衣服不都是一样吗？反正都不是她的，但她还是照做了。
顾星河又问他为什么在家。
宝玥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下午自己说得话。
但她清楚这事绝不能提。
二哥这人脾气一向很好，唯有照顾她这件事上，一直和大哥不对付，她从小吃得穿得都是二哥亲力亲为，不是请不起保姆，而是二哥不喜欢别人参与这件事，特别是大哥。
只要大哥送了礼物，他转头也要送一份。
后来，大哥进入顾氏集团，给她支付生活费这事也顺理成章落在他手里，同年二哥也开始拉团队创业，说是要给她挣零花钱，要她以后只花二哥的钱。
他永远争那个对她最好的人。
她只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从检查燃气说到门锁坏了。
顾星河全程平静地听着她说话，最后才露出一丝愧疚的笑意，“是我没考虑周到，玥玥一个人睡觉会怕吧，我这就打电话让季行乐来陪你。”
“别！这么晚打扰人不好，而且大哥在的呀。”
在他回来后，她的心情已经没那么忐忑了。
顾星河笑得更柔软了，“你听我的，这次我帮大哥处理了点事，他才好心来看燃气，一会说不定就走了。”
原来是顾星河让他帮忙的。
这就说得通了。
顾星河用不容置喙的口气说道：“大哥忙，你就别麻烦他，我和季行乐说，先忙了，晚点给你发比赛照片。”
正好顾星沉来敲门，不轻不重、力度一样的三下，“可以出来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先上楼。”
宝玥忙把门打开，“大哥，给。”
顾星沉顿住脚，没有回头，只用余光扫了眼她手上的衣服，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
宝玥和他提前打招呼，“季行乐一会过来。”
顾星沉嗯了一声。
季行乐来得很快，不到半小时就打着呵欠出现在家门口，嘴里嘀嘀咕咕着有人大晚上不做人，为了照顾自己妹妹，把她从美容觉中吵醒。
她倒头躺到宝玥的床上，一把搂过她贴贴，“来，宝儿，合个影发你哥。”
手机按下快门的同时，她突然侧脸在宝玥吧唧一口。
宝玥吓了一跳，“你干嘛？”
季行乐大笑着把照片发送，手机一关，丢到床头。
“OK，睡吧！”
***
马上要热身赛了，宝玥团队的机器人关键组件搭好就开始模拟比赛。
首轮测试数据合格。
宝玥似是逃过一劫，短暂地松了口气。
但负重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就像一根刺不拔不安心，第二轮要上实测，大概率会暴露，她必须在这之前解决。
这几天，她换了几组算法尝试都失败了。
忙碌的时间，早已将顾星河要求每天发消息的事抛诸脑后。
但他几乎天天都会与她联系。
发得都是一些日常，偶尔有些照片。
有他们在调试机器人，有比赛现场，也有他的三餐，还有街头庄严的骑马雕塑，古老街巷里慵懒晒太阳的猫。
琐碎的，但又事无巨细。
既是分享，又是报备行踪。
这种相处方式令她感到陌生。
过去，都是他要求她报备自己的行踪。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且持续地将自己完全展露给她看。
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也不好不回复。
但两人倒时差，等她看到他消息的时候，他应该要睡下了，她便顺理成章地以此为借口，延迟回复或干脆不回。
几日后，逐光战队在首届全球机器人大师赛夺得季军的消息已席卷校园。
老师在课上提起此事也难掩激动：“这是国内高校首次在世界舞台斩获殊荣！”
也有人为之惋惜，说若顾星河能亲自上场，冠军都能是囊中物。
四面八方来的人都恭喜她。
奇怪得是她第一回没有生出强烈的自豪感，只有一种无孔不入的无奈。
众所周知，顾星河的妹妹在智院读大一。
至于怎么众所周知的，那又是另一个众所周知了。
顾星河是个超级妹控，认识他的人总能听他提起妹妹。
顾星河妹妹。顾星河妹妹。
她甩不掉他的名字，就像她甩不掉他这个人。
随着官方图片的发布，一张顾星河俯身帮女队员调试机器人的特写意外走红了。
颜值出众，画面养眼，引得不少人直呼“般配”，甚至有人开始嗑起了CP。
尽管照片中两人毫无眼神交流，更无肢体接触，校园论坛上的流言却愈演愈烈。
连周怡都拿着照片来问宝玥：“他们是不是有戏啊？”
宝玥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戏。”
“啊，你这么肯定啊？”
宝玥当然肯定。
他一天至少18小时粘着她，哪来时间找女朋友？
这不回国第一时间就给她打了两个电话。
下飞机一个，到家一个。
“玥玥，我到家了，你到哪儿了？”
宝玥压根就没回去的想法，她正要抛出早已想好的借口，电话那头的声音骤然虚弱，“我生病了。”
她的心瞬间揪紧，立马想到前几日看见的新闻说欧洲最近爆发禽流感，“是什么病？严重吗？”
“可能是太累了吧。”他语气轻描淡写，随即转移了话题，“不是说4点到么，你怎么还没到？”
只是回家一天而已，兄妹之间，总不能连面都不见。
何况他这些天并未再说什么令人困恼的话。
没想到，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哥竟比她还早到家，她进门时，他正接着施柔的电话，她似乎也不在国内，要他好好照顾弟弟。
难道病得很重？
宝玥的心猛地一沉，来不及多想，急匆匆推开了顾星河的卧室门。
他靠坐在床头，脸上敷着冷毛巾，听到动静时，一掀毛巾。
那双因发烧而格外湿润的眼眸直直看向门口的她，眼底暗光翻涌，却又在瞬间被压下去，待宝玥走近时，只看见一片平静的温柔，他笑得软弱无力，“怎么这副表情？哥没事，只是有点累，刚刚医生看了，没事。”
宝玥见他脸色苍白，不由恼火，“都生病了为什么不等好了再回来啊，生病还要坐十几小时飞机！”
顾星河只是笑笑，“你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宝玥还处在他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任的生气中，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星河拿出手机，屏幕亮着，正是论坛上那张他与女队员的照片。
宝玥看了一眼，“怎么了？这拍得挺好的。”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勉强，她是真的，毫不在意。
他日夜兼程、不顾病体赶回来，就是担心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在偷偷委屈，他只有亲眼看到她才放心。
结果她并不需要他的解释，也不需要他的安抚。
顾星河唇角扯起一抹笑，分不清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这么多天，让你每天发消息都做不到，视频都是我主动打的……”
话到一半，他适时停住，像是无奈地纵容：“算了，原谅你了，你也忙，我们还倒时差。”
他竟当着顾星沉的面，说出如此暧昧不清的话！
宝玥窘得耳根发烫，只想逃离，然而一旁的顾星沉却仿佛习以为常，递上一支药剂：“张医生拿来的，喝了。”
或许这些对话在大哥看来真的再正常不过？
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才觉得处处是破绽。
宝玥努力平复心跳，看着顾星河喝完药，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这么烫，难受吗？……怎么好像更烫了？”
那微凉的手掌主动贴上顾星河滚烫的额头，他身体一僵，险些失控捉了它，让它永远停留在自己皮肤上。
他费了点劲才压下眼底的贪婪，微笑道：“陪哥说说话就不那么难受了，期末考成绩出来了，这次第几？”
“还是第二，第一名太厉害了，依然是断层。”
“那也很厉害。”
他语气寻常，完全是一个关心妹妹学业的兄长模样，只字不提让她回家住的事，宝玥逐渐放松了下来，没有进门时的忐忑，也浑然没察觉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顾星河的注意力几乎都被那张一开一合的唇引去，理智在被身体的热度侵蚀，如果不是还有第三个人在这儿，他可能已经亲上去了。
顾星沉一语不发地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人，重新拧了把冷毛巾递给弟弟，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这一动，仿佛拉了警报，宝玥立马跟着起身。
她的手腕突然被滚烫的手攥住。
“多陪我一下不行么？”
顾星河声音温柔低哑，带着病态的虚弱，比平日更添了几分磁性。
宝玥颤了下，生怕顾星沉突然回头发现什么，又怕他走远了丢下自己和顾星河独处。
她急切地讨好他，试图换取自由，“我去看看晚上吃什么？哥，我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
两人的目光交织着，顾星河的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抽开，终于在她无助可怜的目光下，缓缓松开了手。
“我想吃鱼。”
宝玥松了一口气。
顾星河盯着她慌乱的背影，空气中的甜香如同被拉长的糖丝，终于断了。
指尖还残留着肌肤的触感，他抬起手舔了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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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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