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沧靳开口，谢清澜倚在树干上折了根树枝把玩边问缘由。
“那群神仙向来自私自利不干赔本买卖，这地方连个寺庙都没有，没有香火谁庇护的他们？”
谢清澜掰开树枝仔细研究了会儿里面的木头，随后抛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很有道理，不过听你这大反派评价人家正派听着还挺新鲜。”
沧靳冷哼：“邪正向来是人定的，一群伪君子受人祭拜还要高高在上被奉为救世主，这才是笑话。”
谢清澜挑眉：“那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杀得人神共愤，死在你手里的冤魂手拉手都能绕你们魔界三圈了，你是哪门子的正？”
沧靳冷冰冰转过头来盯着他：“你是在厌恶我吗，母、亲？”
后面俩字被他咬得极紧，仿佛在挑衅你一个能创造出我这一魔头的才是最十恶不赦的东西。
不过这一处沧靳就挑衅错了地方，因为谢清澜自认的确不怎么算个好人。他闷笑一声。
“可我还真是创世神、救世主，我讨厌谁爱谁都能给他们安排命运，自然我要救谁，要谁的命也易如反掌，”他抬头目光狠厉，微微倾身像是要将沧靳吞吃了似的，“轮不到你置喙我。”
几乎是一瞬间，沧靳只觉得从指尖开始逐渐蔓延上一层寒意，一直到胸口，心脏的位置。
他死过一回，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像是被一个触不可及的庞然大物近距离森然地盯着，只要自己稍不留神就要被拆食入腹。
从遇见谢清澜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人猜不透看不懂，不过没想到第一次见他生气自己这个当过万魔之首的人竟然会怕。
他有些唾弃这具凡人之躯。
谢清澜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直起身从袖子里摸出把顺出来的小铲子微抬下巴。
“干活。”
日头渐渐升高挂在当空，树荫终于不管用了将谢大爷从地上逼起来，屈尊降贵地巡视被沧靳刨出来半腿深的坑。
按理来说这么深能看着树根了，可这棵树愣是纹丝不动别说树根，就是树干还是嫩绿的。
这可怪了，就算是长在冻土里的的针叶木也该看见根了，况且只是棵果树。
“谢大哥！”
谢清澜回头就见青儿搂着个篮子跑了过来，篮子里是一些被精心捆过的花。
青儿眼睛一眨，往挖出的坑和一旁灰头土脸的沧靳看了看：“你们这是在？”
谢清澜不好意思一笑，解释道：“你们这年子我家阿靳特别喜欢吃，所以想着挖一棵带在身边免得以后还想。”
沧靳翻了个白眼，心里骂娘。
青儿似非似懂点头，而后想起什么从篮子里取了个花环来。
“谢大哥，这是我刚刚摘的花，你戴上肯定好看！”
谢清澜有些意外，连忙弯腰给青儿戴，青儿笑得眉眼弯弯竖起拇指称赞：“好看，谢大哥长得好戴什么都好看。”
谢清澜摸了摸脑袋上的花环，从上面掐下来一朵，轻轻卡在青儿头发间。
“青儿就算什么都不戴也好看。”
沧靳看着俩人开心模样，莫名别扭，别开脸垂下脑袋接着挖坑。
几朵破花儿有什么可高兴的，凡人就是凡人。
“挖到了。”
谢清澜正和青儿聊着，就听见沧靳将铲子一插拔高声音道。
谢清澜正色往快到大腿深的坑里瞧去，只见四根规规矩矩的还没手腕粗的根扎在土里直直向四个方向伸展，很眼熟。
不像根，像四条紧紧拉扯维持树木平衡的绳子。
沧靳眯眼伸手想要扯一扯却被谢清澜制止，后者摇摇头眼神示意，沧靳了然不动声色从坑里爬了出来。
青儿看俩人面上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奇问道：“怎么了，挖了这么久还没挖到底啊？”
谢清澜摇摇头：“阿靳饿了挖不动，我们歇会儿，明天再挖。”
青儿看向沧靳，却被他的冷脸吓了回来。
深夜，邵家村里的狗也睡了，两道身影悄无声息从土墙翻出往果园里去。
明月高悬，树影斑驳，谢清澜扭开支火折子往深坑里探，只见白日里还平直伸展的紧致根系正缓慢蠕动着，像条硕大蛆虫不安地扭动身子想要逃，却被身上盘踞着根瘤拦住了去路。
两人对视一眼，沧靳挥掌拍去，只见虫子突然开始浑身颤动，霎时间他们脚下的地也剧烈晃动起来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谢清澜拉起沧靳手腕跳出坑，跑了几步出了果园，抬眼顿时被眼前一幕震撼到。
只见成百上千的果树正摇摇晃晃仿佛要倒下去，而地上平铺的土壤竟如同水面般上下起伏。
沧靳想要上前去，谢清澜稍加使力将他拽了回来。
“安生待着，你现在是个凡人别给我找死。”
沧靳一愣。
过了会儿地面渐渐平息下来，一根白花花的东西缓慢地从挖开的坑里爬了出来，同时那棵年子树应声而倒。
谢清澜吹熄了火折子拉着沧靳慢慢往后退，一边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音悄声道：“分头跑，这玩意儿听声辨位难缠得很。”
沧靳还想问什么，谢清澜干脆利落得撇下他头也不回得跑了出去，速度之惊人保命之迅速让沧靳有种他非凡人之躯的错觉。
白色大虫依旧在缓慢爬行着，摆动的身子从树坑里往外喷涌，无穷无尽。沧靳借着月光定睛瞧，似乎除了虫子本身外还有些细密的东西吸附在地上，随着动作向四面八方探头。
是触须，它居然有感官。
沧靳还想凑近一步，却不想脚底一滞，踩碎了一颗年子。
完犊子。
白色虫子循声扭过头来，浑身一抖，几乎不过一眨眼便行动起来，比刚刚的速度快了十余番。
沧靳心底暗骂老天捉弄，撒丫子狂奔，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不遂人意越来越近。
眼看着视线所及处越来越蔽塞，沧靳灵机一动索性往偏边一拐藏身进了一棵腰杆粗的树后面屏息敛声。
虽是缓兵之计，但好歹给了他一口喘气的时间。
白大虫慢慢停了下来，只用身体上的触须缓慢仔细地向四周探，不过几息间就要摸上沧靳藏身之地，后者默默攥紧手指，盘算着今日栽在了这虫子身上也要殊死一搏，好歹自己也曾是一世魔尊，要被谢清澜知道就这样草率葬身虫腹怕要被挖出来鞭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邵家村方向忽然传来犬吠声，像是聚齐了所有狗死命地叫，霎时间白大虫狂吼一声乳白色身躯扭头冲邵家村方向游去。
沧靳拧眉，谢清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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