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几个人闲谈,孟生在旁边听了一些,但是没插话。
“那个祟鬼是什么样子?”容劭问,想着回去之后在沈度那边记个档案,“打伤你们的那个。”
“面容,一看就是女子,”杜格文答,“祟鬼应该不戴假髻,那她头发就挺多了,梳着高高发髻,可能是佩了簪子,我也没多注意。穿着是外面披着一层黑色的袍子,里头通身穿着红色的衣裳。”
“说不定是假的吧?”班瑞从屋里走出来,正好听到杜格文描述之语,“我看祟鬼一个个都比我们会打扮多了,整点假髻算啥。”
“但是这些东西应该是从集市上买的吧,那他们也有银钱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衡不微和他师父想一块去了,“哪来的呢?有大祟鬼会给小祟鬼发禄米吗?”
“这能算祟鬼还有点良心吗?”明斤亦被带偏,“不过之前在油然城,确实说他们祟鬼还有老大。”
“那些从油然城带来的拓印,”班瑞忽然想起来了,“虽然其他的内容还有待商榷,但是能确定的是,油然城的主人名叫高朗,但城中具体主事的祟鬼,名叫公沙堕字安生。据石碑言,建立油然城是为了将祟鬼聚集行事。他们似乎掌握了一些法子,可以找到刚刚诞生的小祟鬼,然后绑架活人,将那个弱小者喂养到很强的水平,来提升祟鬼们的影响力。”
“狄将军真是遭了大罪了。”明斤喃喃道。
“那位将军的事情,我猜测,是一些祟鬼为了少生波折,专找战场上受伤的将士绑走。如果天热,尸体腐化的快,就更找不到人的尸身了,也更不会再多想到祟鬼身上,”听到明斤的话,班瑞补充了道,“更为重要的是,油然城是按照一个叫做奕山的地方建立起来。也就是说,这世上还有一个像油然城一样,但是规模更大、历史更久、隐藏更隐秘的祟鬼城池在等着我们。”
“我以为我们在闲聊。”衡不微皱着一边眉头道,被没看着他的班瑞一巴掌打在他脖子上。
容劭隔天还要讲书,于是济桢在信中也托裴玄镇找黄靖过来,带容劭回去。
想着也没什么事,昨日下午班瑞便让衡不微回去了,若是有人问起来,也可让他顺便报个平安。
第二日明斤起床时,济桢早已起身,等着早饭。明斤一把冷水冲了冲脸,正在找巾布的时候,听见门外有人踱步的声音,推开门发现孟生站在她门前。晨色中,孟生的脸色有些不好。好在明斤一夜好眠,现在神清气爽,视线清晰,一下注意到了孟生的奇怪之处。
“那个祟鬼,就是打伤杜长老的女相祟鬼,”孟生拉着明斤走进屋去,把门关上,“我虽然并不确定是否为同一个,但是当初有一群祟鬼打破会城的结界,害死城中许多前辈,带着那些祟鬼来的就是一个黑红打扮的女相祟鬼。很多幸存的前辈记得有这一个祟鬼,但是因为她一直没出手,看着祟鬼大势已去,便果断带着剩下的走了,所以我们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只是,我觉得天下之大,她们的打扮如此相似,就已经值得注意了。”
“那个祟鬼还有什么特征,会城的前辈们记得吗?”
“她没出手过,不知道她的招式如何,但也因此,有些前辈得以仔细看过她的长相。即便在十分危难的情况下,见过她的人都认为她是个十足的美人。方面浓眉大眼高鼻。会城的所有人都对这段往事讳莫如深,也就我这个从小长在外面的人能够稍微置身事外。不管如何,你和长老们都要小心,这也许是一次险境。”
三人从会城起身,先来到康九的酒肆。
酒肆是在康九家。有些年头,门木都散着醇厚的光泽。康九常常一早就醒,忙着开铺子,再加最近的发现实在令他不安的事实,于是格外机警。
明斤一行人没走正门,绕道后门,由杜格文敲门。康九正在准备开门,听到声音后悄咪挪动到门前,仔细看了一遍门外站的是谁之后,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没料到几位这么快就来了。”确定了鱼俏的信之后,康九才稍稍安心,开门请他们进来,“快请,请到里间先坐下。这早上用过早饭了没有?”
三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康九叫来自己的十三岁的儿子替他继续开铺子,自己在屋里再交代了一遍附近的情况。
“来得早也是来的巧。今日是五月一,往来每月一号,余大有一行人都不在外露面,问及都说每月此日在家中宴集。我昨日傍晚特地去周围看了看,发现他们确实几辆马车往后山去了。这是那附近地形,这是走车马的大路。大路边上种的都是甘棠树,想要避着的话就往大叶树林子里走走。”
“有几条路能到他这宅子里?”济桢问。
“那宅子一扇大门,另外三面各有一扇小门,上山的路,除了一大路直通朝南大门,还有朝北和朝东两条小路到侧门。大门外常常有人看守,侧门我也守了几次,但是没见过有人出入。”
“来人啊!打酒了!”
门外传来粗哑的男声,但是没人回话,康九便知道到儿子做好事就跑去玩了。三人知道情况,便准备从后门离开,留着康九去照看摊子。
如今天色不算早,但往后山的路依旧没什么人,空落落的。三人选了离花树最近的一条路。进山之后,山上格外寂静,偶尔能听得一些风声,但是连群鸟振翅的声响都没有。
“我觉得此处却有异常,”明斤半个身子落于两位师父,扶着树干往前走时说,“这山上也太安静了。我本来以为说不准会遇上什么大虫,没想到连只鸟都没见到。当初在油然城,也是一般的死寂。”
“说不准真是如此,”济桢听了明斤的话四处打量一番,“一个祟鬼聚集的宅子,再加上在白城中说不定还有潜藏的祟鬼,也算得上是一个别样的油然城了。”
“咱们现在来,会不会正好遇上之前遇袭的祟鬼设防啊。”明斤不安地说。
“也有这种可能,但是更不可忍受的,是被他们跑了。咱们分头行事,”一行人很快摸到了正门对面,躲着层层叠叠的树木只能看见一层朦胧宅院,“闯正门实在不行。我之前去过北边,地形还算熟悉。维周,你与天光一同到东边去搜查吧。咱们都保重。”
“保重,”济桢和明斤与杜格文散手,朝着两个方向动身。
只是杜格文走得慢些,听到二人的脚步消失之后,拍了拍近处树干:“都跟了一路了,快下来吧。”
随后,一个影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多谢综正兄包容,”班瑞笑着对杜格文抱拳行礼,“在下的法术施展未能得偿所愿,只是希望能跟着综正兄再遇上那个祟鬼。在下上次确实听到了一些内容,但是模糊不清,实在忍不了跟了过来。好在只有综正兄你察觉我了。”
“景运呢?”
“景运确实回去了,”见杜格文没反对,班瑞赶快跟了上来,二人一道往前走,“在下武学法术不佳,所以弟子的武功都是跟着在下的师兄师弟学的,他今日还得回去练功呢。我的行事方式确有不妥,景运年少,实在不必跟着我学些不好的。”
“既然知道自己行事不妥,何不早早改变,利人也利己。”杜格文无奈道。
“这就是我最大的毛病了,”班瑞僵硬一笑,“我身边的人学的这些品质一点就通,可不管怎么指点我,我都听不进去。人各有命,我或许就走没有这些品质之事。”
另一边,明斤和济桢一道走,穿过绿叶林中一段干涸的石桥。只不过按计划,她们应该进到一片白色花朵的树林,然而明斤在石桥上看着,却发现桥和白林之间,是一片红色花林。
花林中枝叶繁茂,植株临近,花香馥郁,原本的花香如何明斤是不曾得知,她还没走进去就被花香熏得皱鼻子皱眉头,一股子酒糟最难闻时的味道。她拿手捂着鼻子也躲不过,被呛得咳嗽好几声,但这样降低了走动的速度,她嫌麻烦,于是小事大做,直接施法用山术把自己围了起来,把花香闭在外面。
但是济桢似乎未被影响,明斤以为是自己小题大做,但是走了几步之后难免好奇,于是问:“济师父,你没闻到这股味道吗?”
“味道?每年一到这时候我的鼻子都不大好,实在没闻到什么,”被明斤一提醒,济桢才察觉到自己错过了一些事情,“不过康先生也没提到这附近有这片林子。”
“咱们快走吧。”
明斤觉得自己被这股味道围攻,实在难受,但是看着前面就是白花树,与济桢一道加快的脚步。
离开时,明斤仔细留意周围的花树模样。她自小就在空云山长大,这些年到处行走也见过不少花花草草。但是这一片花林,树干形状看不出什么名堂。花瓣形状处于圆锐之间,花朵片数似有六片,花蕊也有四只,一枝花枝上满满挤着好几朵,但是花朵好像风流之中,每一朵都圆润展开。
“这是什么东西?”明斤因二重原因加深了已经皱起来的眉头,于是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好在济桢行走的速度不算太快,走神的明斤快跑几步就能跟上来。
在这片林子里,明斤跑动时听到了枯叶破碎的声音。而走了一路,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知道枯叶的存在。
明斤与济桢并肩而走,然而走了几步之后,明斤四处张望不自觉加快速度,在一转头意识到济桢的速度弱于自己,这实在是不大正常,于是回头看了看,却发现济桢面色发青,唇色发白,眼神也有些涣散,也许在走几步就朝前摔下去了。
“济师父,你没事吧。”明斤见此赶快扶着济桢,她意识到这附近有异,于是搀着济桢赶快往前快走。
走出花林之后,明斤确定现在安全些,把济桢扶着靠坐在一棵一人环保的甘棠树下。
明斤仔细打量了济桢的变化,把脉之后意识到这是中毒,但是不知是什么毒,只能先从佩囊里面拿出来一个药箱,取了一枚养身丹,化汤药给济桢服下。
咳呛了一声之后,济桢的一时清醒了一些,立马为自己把脉:“不大好。”
“怎么了?”济桢着急问。
“我也未见过此毒。养身丹只能一时压住毒性,不是长久之计,”济桢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毒性在身,身不由己,还没站起背就摔在了树干上,“大约是花草之毒,不是常见毒花毒草,甚至不是单毒。也许是和刚刚那片花林有关系,但我更觉得,或许是祟鬼的鬼术导致的……”
话为说完,济桢原本逐渐弱下来的声音直接无了声息。明斤自己无能为力,想着找人帮忙,但是杜格文也不大熟悉花木之事,空云山上最熟悉此事定是济桢。明斤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可能帮到自己的人。
洪钧育。
但是她不知道如何联系到洪钧育,要是回去找孟生,孟生现在有孕,让她担心也更不好。
明斤忽然想到昨日之事,虽然只学了一遍,但如今只能赌一把试试了。
“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霑既足,生我百谷。”
第一遍施法时明斤的手有些颤抖,导致法咒还没念完便承继不下去。失败之后,明斤虽然焦急恼怒,但是此时实在无它法,于是竭力压住心中杂念,再次施法。
很快便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有什么迅速穿过蔓延遍布的野草落叶,随后从底下钻出来,一下跳在了明斤身前。
“姜老板。”
明斤和老姜二人互相瞅着。
“怎么是你这个后生啊,”老姜还挺奇怪,“不是惊春叫我过来的吗?”
“洪长老教了我们如何施此法术,”明斤略有些慌乱,“姜老板,我师父中毒了,您帮忙看看吧。”
老姜把视线放到了旁边的济桢身上,赶快伸手查看济桢的情况,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不是一般的毒,你可把它看成祟鬼的鬼术。此毒,可以看成祟鬼身上长出的一部分,蔓延在人身上,企图把人消耗死。它以花香作为掩护,让人防范花毒,反而忘记其他危险。我只见过一例,当时是把下毒的祟鬼直接祓除。中毒者虽被消耗受伤,但是好在毒随着祟鬼的消失也消解了。之后,只要慢慢养着,情况也会好转。除此之外,我不知道第二解。”
“既然是祟鬼作孽,那我去把祟鬼祓除便是,”明斤道,“只是师父中毒昏迷,晚辈不敢留师父独自在此,还烦请姜老板代后辈照看些。”
“既然是惊春教授你此术,那就算是老友托付,放心交给我吧。”老姜直接在济桢身边坐下,“上一个用此鬼术的祟鬼,虽然实力不算第一等,你们二者正面对抗,那祟鬼大约是赢不了你。但是这鬼术实在难缠,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惹毒上身,连你这师父都不能完全抗拒,你一定要仔细些。这祟鬼大约没本事完全收敛自己身上的鬼气,你仔细寻觅,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多谢前辈指点。”说完,明斤起身朝回走去。
临走之前,明斤试图让牙仔去寻杜格文,但是她施法之后,发现牙仔不能行动,只是在一处盘旋打转,不向前走。
“怎么了?”明斤施展山术,看着牙仔的异状心上压力加压力。
“我送不过去。这周围有鬼术肆虐,我的法术无法穿越过去。”
说完,牙仔直接消散消失了。
听此,明斤划出一把长剑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步入那片气味肆虐的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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