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姐不知?”
姬容与见此疑惑道,下一刻就听见她清泠动听的嗓音。
“梨娘虽与小将军两情相悦却恨他忘恩负义背弃恩师,恨他为升官进爵不择手段,更恨他屡次诓骗,最后小将军强权相迫亦抵不过梨娘傲骨铮铮,绝不屈从。”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戚涟幽侃侃而谈,字字珠玑。
她从不做无准备的战,此曲她之前从未听过,但曲本早就阅览过一遍,熟记于心。
雕虫小技,奈她不何。
“多谢戚小姐解惑。”姬容与浅笑相视,似是无意道,“挽阑姑娘这披风取得倒是久了些。”
戚涟幽心底微沉,浓密纤翘的睫羽轻颤,指尖无意识摩挲袖口金丝莲纹,面上仍是不显露山水。
戚涟幽正欲启唇,一双柔荑忽然轻抚她的双肩,金丝缠枝缎花披风随之而来。
姬容与眸光落在她身后,嗓音温柔,“是我多心了。”
挽阑蹲下细致替她轻拢斗篷,杏眼朝她俏皮眨了眨。
她垂眸不语,姬容与方才一言,所谓何意?
“涟幽。”坐在她身侧的元懿插了一句,“书院开学渐近,你何时回京?我同你一道。”
“既如此明日出发,免得赶不上。”戚涟幽算了算时间,若是明日出发回京,还有十日左右方开学。
中徽书院乃大乾三大书院之首,立于皇都京城,规矩极严,无论何人开学当日若不能及时到达报名,皆视作弃学开除。
如此算来时间还算充裕。
“戚小姐与郡主既要归京入学,不妨与在下同行。燕都军会护送我们入京,归京途中若有流寇突发事件亦好护卫二位。”
姬容与微微侧眸望向戚涟幽,嗓音温柔清泠,如山涧潺潺流动的泉水清澈冰凉。
戚涟幽闻之心情愉悦,她缓缓而笑,“世子缘何入京?”
话音刚落,戚涟幽突然想起燕王世子因此有体弱常年居于京城,毕竟论医术高明当属揽尽医道之最的太医院为首。
而姬容与出现在江州,不外乎是燕王察觉京城有变,命燕都军护送爱子至外祖家的江州。
果不其然,姬容与闻言浅啜一口清茶,苍白的唇色才渐渐湿润。
“而今京城叛乱已平,在下终要归京长期疗愈,怪也怪在下身体不争气,添了许多麻烦。”
语落,姬容与眸光低垂黯淡,似是自责道。
“世子何出此言?”戚涟幽连忙安抚,“谁又想生而体弱,更何况若无世子,吾等早已葬生叛军刀下,世子若不争气岂不是言我们甚无用?”
“是啊。”
元懿见状连忙附和一声。
“在下绝无此意,无非有感而发,倒是累了二位为之担忧,是我之过。”姬容与缓缓说道,“既如此,明日出发如何?”
戚涟幽与元懿自然颔首称谢。
三人谈笑之间台上戏曲即终,戚涟幽心道:这戏怎的还不结束。
片刻后曲终人散,戚涟幽送走以元懿为首的贵女与弱不禁风的世子。
她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挽阑。
“进去说。”
戚涟幽坐在梨木软榻上,展开密信:「吾女涟幽,速归京城。」
看来燕王的信所言属实,倒是她和父亲多心了。
中徽书院一月后开学,无需父亲的密信,她必定会归京。
戚涟幽往窗外望去,暮色渐深,别院依山傍水的景致轮廓在昏暗的光线变得朦胧不清。
回想起姬容与方才的古怪,戚涟幽眸光渐深,“挽阑,你且过来。”
挽阑连忙行至戚涟幽身侧,她在挽阑耳畔低声一句。
挽阑眉目惊讶,回道:
“是。”
——
次日初晨,王府别院。
两辆精致高大的马车停在别院门口,一行黑衣侍卫立于两侧。
姬容与移步戚涟幽身侧,一缕清幽的灵犀香萦绕鼻尖。
“戚小姐,该动身了。”
戚涟幽回眸撞进他温润如琉璃透澈的眼眸,她微微一怔,勾唇一笑。
“好。”
语毕,她转身扶着挽阑的手,飘然踏上马车。
戚涟幽行动之间,发髻忽然划过蓬顶处悬挂的鸾佩流苏,叮铃作响。
姬容与抬眸望去,入目她鬓发侧的三两簪花,蓦然添几分雅致韵味。
他垂眸心想,她今日似乎打扮很低调,又冷淡了些许。
姗姗来迟的元懿上了另外一辆马车,戚涟幽与挽阑共乘一辆,元懿私乘一辆。
马车辘辘碾过青砖路,车身雕刻雅致的竹纹,清贵华丽。
银丝软垫铺在车内,戚涟幽倚在梨木案几,中间一只精致小巧的碧玉麒麟薰炉笼着一抹幽香。
挽阑坐于戚涟幽身侧,义愤填膺。
“小姐,姬世子竟这般表里不一,奴婢昨日细问蒋小姐的婢女方知别院有一片桃花林。”
戚涟幽昨夜嘱咐挽阑去北院居住的小姐身边打听一番,方知北院深处确有一片桃林。
几位小姐闲逛时觑见,偏生戚涟幽独居南院。
说起来当时她受伤昏迷,世子以她受伤应静养,将她置于南院。
戚涟幽眸光淡淡,姬容与不过是防备她罢了,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挽阑当时问遍厨房中人皆称不知,看来姬容与特意下过命令。
“小姐,难不成世子发现了郡王……”
戚涟幽黛眉微挑,“他若知晓我们根本接不到密信,无非是防备。”
五日后,一行回京马车行至一处驿站,众人下车歇息。
“大人一路辛劳,卑职已备好上好客房与吃食,请各位大人稍作休息。”
驿吏恭谨垂首说道。
三人并肩而行,甫一踏入驿站。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呵斥声,“磨磨唧唧半天作甚!挡着本公子的路,滚一边去!”
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一把撞开姬容与,他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往前倾摔倒。
“公子!”侍卫紧张喊道。
戚涟幽很是惊诧,连忙扶起摔倒的姬容与,她不经意触碰他光滑的手,右手轻碰他的手腕。
她眨着水波潋滟的凤眸,急切问道:“公子,可有伤着?”
“咳咳…无碍。”姬容与朝她颔首,感到手背温热的肌肤相贴,他不自在地抽离手臂。
戚涟幽瞬间反应过来,故作羞赧垂首。
手心无茧,脉搏虚弱。
他是真的毫无武功且病弱缠身。
前者可以如她寻秘药提前布局,后者不太可能。
“放肆!”侍卫统领一声令下,“竟敢伤及公子。”
手下人连忙齐刷刷拔刀相向,锦衣公子哥丝毫不惧,他身后一群护卫亦持刀对峙互不相让,双方气氛凝滞寒冬飘雪,一触即发。
“各位大人息怒!”
驿吏连忙出来和稀泥,连声道:“诸位大人皆风尘仆仆,想必身心疲乏,何必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传出去也有碍名声。”
他朝姬容与拱手长揖,“大人恕罪,这位公子绝非故意,望大人切勿动怒。”
说着他又凑到公子哥耳畔,“公子又何必在外树敌,那位大人来头可不小。”
公子哥闻言垂眸片刻,再度趾高气昂,哼了一声,“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这病秧子一般见识。”
驿吏听之心惊胆颤,连忙将这嘴硬的祸害引到上好客房,生怕他再语出惊人。
姬容与眼中淡然,未起波澜。
身后侍卫见世子不语,遂纷纷收起刀剑。
“戚小姐,郡主,我们歇息一晚再出发,可好?”
姬容与轻声询问。
“好。”
二人异口同声道。
姬容与眉心微动,抬眸望着转身上楼的戚涟幽,复垂眸看着左手。
元懿朝他微微颔首,转而提起裙裾上楼。
方才突兀的一幕在姬容与脑海中滑过,一丝莫名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他尚未知其中深意。
姬容与掠过侍卫统领身侧,徒留一句,“查查方才那人是何来历。”
宽敞整洁的客房中,戚涟幽稍作洗漱,躺在床榻拥衾辗转难眠。
戚涟幽不喜有不受掌控的人或事,她方才仔细探过,姬容与确无内力武功傍身。
江州到京城若走水路大半月可达,若走陆路则多了十来日路程。
姬容与体弱多病,归京途中为照顾他行程难免耽搁,他体质孱弱,受不得风,连水路都得尽少则少。
中徽书院三月初十开学,今日已经二月初五了。
她唯恐赶不上书院开学。
满怀愁绪,戚涟幽堪堪睡了两个时辰。
她苏醒时揉了揉晕眩的太阳穴,心中恨不得将姬容与打晕带走。
众人用过早膳即刻出发,一路风景如画,春风拂面吹散不少忧愁。
戚涟幽困意弥漫,靠在软垫上阖眸休憩。
马车骤然一停,戚涟幽惯性向前移动,猛地惊醒。
车外旋即传来侍卫统领的声音。
“戚小姐,世子突发旧疾,不知小姐车上可备灵犀香?”
戚涟幽黛眉轻蹙,启唇回道:“统领大人,稍待片刻。”
她拉开案几下的暗格,拿出里面的白瓷瓶。
“你待在车上,不必跟来。”
“是。”
戚涟幽转身提裙下车,侍卫统领殷切护在她身侧。
两侧侍卫将精致华丽的车帘缓缓掀开,戚涟幽一眼瞧见主位的姬容与喘息微弱,面色愈发苍白脆弱,唇角处渗出鲜血。
“世子,咳疾又犯了?”
她一边踩着踏凳上车,一边轻声问候道。
“劳烦戚小姐。”
语罢,姬容与复声咳嗽,窒痛感撕裂胸口,喘息未定。
戚涟幽坐于姬容与的右侧,眼中忧色渐浓,“世子,我那还余些许灵犀香,你且用罢。”
戚涟幽行云流水般燃起熏香,清凉凝神的香烟飘拂,暂缓抚平他眉宇间的痛楚。
熏香轻燃半刻钟,姬容与的疾痛渐渐消散,眉目清明舒爽。
随侍的医师诊断姬容与本身患隐疾,舟车劳顿下心绪起伏,气血两虚方致咳疾复发。
“戚小姐,在下着一支精锐护送二位先行归京,可好?”
戚涟幽闻言眉眼惊讶,她看向姬容与,“那世子你怎么办?”
“不必担心,以在下的身体怕是行不了水路,至少得一个半月。若与二位同行亦是拖累,学业为重你与郡主先行即可。”
姬容与言毕失笑,“在下区区闲人自是不必着急,只忧耽误二位的学业前程。”
“多谢世子了,世子珍重。”
戚涟幽朝他点头,起身离开。
一支燕都精锐护送戚涟幽与元懿马车赶路,姬容与则留城歇息疗疾。
中途戚涟幽与元懿舟车劳顿,行至浔阳郡转换水路,沿京杭大运河行船,览尽江南水色风景。
行至代州转换马车走陆路,行路不到一个月,总算进入京城。
戚涟幽与元懿在燕都军精锐的簇拥,相携缓缓走进朱红漆木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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