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吹来，冷得燕遥打了个激灵。
“小神仙，你且让让。”枯山春一步步上前，抓住苦辞渊的手腕，“躲在穷梦山，让本少主一顿好找。”
苦辞渊脸色白了几分，嘴唇动了几下，枯山春先松了手：“你中毒了？”
抚上被他抓红的手腕，苦辞渊没有出声，枯山春一看他这样子就来气：“让你跟枯月浊，我都说了他可不是什么好狐狸！”
“我本来就是月少主的妖。”
“你还敢说！”枯山春气极反笑，“对，是我蠢，明知你是卧底还要把你留在身边，几十年的感情比不上他所谓的救命之恩！”
燕遥吃够了瓜，马上上前一步：“右殿侍中的是罗烟毒。”
此毒来自妖族，枯山春自然听得懂，罗烟毒的解药有味药，名为鬼骨，得去金玉城湖市才能拿到。
枯山春缓和脸色：“小神仙也要去？”
“嗯。”燕遥不想这两只狐妖知道自己想去调查半妖心魔一事，编了个借口，“护送殿侍拿药，再去买点东西。”
枯山春没有多问，燕遥借机问道：“少主不回妖族了？”
“当然要回，不过先处理好我的叛徒再说。”枯山春勾了勾唇，“小神仙，不如一起？”
苦辞渊知道跑不掉了，任由枯山春抓着手腕打上印记——主奴印。
“这下跑不掉了。”枯山春语气不善，“走吧。”
一人二妖各怀心思，踏上了去金玉城的道路。
燕遥在出发前已经给绪离愁发了信件，约定好了时间与地点，省得他到时候又找不到人。
云雾茫茫，枯山春赌气不理蔫了的白狐狸，笑吟吟冲燕遥问：“小神仙要买什么东西呀？”
“随便看看。”
“送给风山主的？”枯山春挑眉，“怎么不见他跟来？”
“不想让他跟来。”燕遥面无表情补充，“吵架了。”
“哦——”枯山春猜测，“因为梦境之事？哎呀，风山主真是太失礼了。”
他这一说，燕遥又想起那几十天的婚后幻梦，瞬间耳根泛红，清了清嗓子：“也不全是。”
“嗯，不懂节制。”
“……”
燕遥不想跟这些狐狸说话了。
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包括风来！
金玉城不远，半天时间就到了。这里没有什么严格的通行证，来往者有人有妖。
此处也是人妖两界的边境之城，但因其灵气丰富，矿业发达，走上了与青荷城截然相反的道路，成了两界目前唯一的正式通道。
混乱也由此而生。
听闻此地以娱色和赌博两大行业为支柱，阶层两极分化，富人一掷千金，穷人衣衫褴褛，可谓是一念天上人间，一念幽冥地狱。
所以，独产于妖界的鬼骨才会出现在湖市。
绪离愁从仙人府赶过来还有一段时间，燕遥等人先行进城去客栈定了房。
燕遥在房间里翻动书页，枯山春从外面兜了一圈回来：“奇怪，我打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湖市。”
燕遥心念一动：“你不觉得熟悉吗？”
“熟悉？”枯山春皱眉道，“我之前没来过金玉城……”
“但你来过穷梦山。”
“你是说……”枯山春眼睛一亮，“湖市也是梦境？”
“只是猜测。”燕遥放下书，“我刚刚从书铺上淘的，听说湖市出现在百年前。”
“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枯山春不明所以，“百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很特殊？”
是很特殊。
那是剑尊仙下山的时间。
燕遥不打算多说，看了眼天色：“我去等人。”
来时匆忙，穿过小巷，慢悠悠走到南街一家糖水铺，方见城中百态。
绪离愁俨然一副刚到不久的模样，买了两份糖水：“别看了，我在这里！”
“我知道。”燕遥收回目光，“原来你定在这里见面是想买糖水啊。”
“这家糖水铺子可好吃了，我喜欢吃的小吃摊都不在了，就这家还开着。”绪离愁递过去一碗打包好的糖水，“双人的，给你和风师伯买的。”
“他没来。”
“为什么？”绪离愁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们平时不是如胶似漆的？”
“你这都是什么形容……”燕遥接过这份份量超大的糖水，“不过我那里倒是有两只妖。”
“你来这里买妖宠？养不熟的，我之前……”
“是枯山春和苦辞渊。”
“……”
绪离愁吓得糖水倒了一半，燕遥及时用灵力控住：“别倒了，招蚂蚁。”
“啊！”绪离愁后知后觉一声惊呼，“他他他……他们怎么来了？”
“我在信中说说为人解毒。”
“那是人吗，这是妖啊，还是妖族头子。”绪离愁看了看四周，“你不能勾结妖族啊。”
燕遥无奈道：“只是交易，而且我来这里有事。”
“那就好。”绪离愁把糖水收好，“走吧，区区两只狐狸精，我才不怕他们。”
燕遥不想戳穿他手在轻抖的事实，转向另一个话题：“你姐姐没来？”
“我姐姐帮师尊处理仙盟的事情，你是不知道，仙人府现在可吓人了，全城戒严，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绪离愁拍拍胸脯，“还是家里好。对了，你想去哪里？”
“湖市。”
闻言，绪离愁脸色一变：“湖市？”
“怎么了？”
“那个地方，我只听说过，但没有去过。”
“那你觉得，存在吗？”
绪离愁不假思索道：“肯定存在啊！我爹就去过，后来被我爷爷一顿好打。”
“然后呢？”
绪离愁抓了抓脑袋：“然后我也想偷偷去，还没成功呢就被我爹一顿好打。”
燕遥凝重的心情驱散几分，接着问道：“为什么？不能去吗？”
“那倒不是，就是听说可能永远出不来。”绪离愁眼睛一转，“你觉得像不像梦境！”
他可是被梦境坑了两回，印象深刻，以前觉得唬人的说法，现在一提起就明朗起来了。
燕遥点点头：“有可能。”
“那就简单了啊，你不是会入梦之术吗？”
“不一样。”燕遥解释道，“能交易的地方必定不像我们之前去的梦境那样混乱，所以可能是类似于穷梦山一样稳定的梦境。”
言下之意，要用特殊方法进入。
一问一答间，二人到了客栈，绪离愁一见招牌：“这不是我家客栈吗？”
“你家的？”
“对啊，我家产业。忘忧客栈，用我姐名字命名的呢。”
按理说，到了自家客栈，少爷总得摆个谱的，绪离愁鬼鬼祟祟蒙住脸：“你有没有帮我订房？”
“订了。”燕遥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这是做什么？”
“我说了，你可不能和我师尊说。”绪离愁颇为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爹想让我和我姐继承家业，但我们才不乐意呢，偷跑出去拜师求道，以后啊，我们两个谁学得不好，谁就去继承家业！”
“那你师尊知道吗？”
“……”
绪离愁哑口无言。
跟着燕遥上了楼，他才开口：“我爹肯定还在找我们，不能被发现了。”
“放心，你们都出去几年了，不会认出来的。”燕遥推开门，对着二妖道，“打个招呼吧。”
不打不相识。
枯山春笑容一僵：“哎呀，怎么又是你？”
绪离愁虚张声势地嚷嚷：“怎么了，我回家看看！”
“那请小绪少爷多多相助了。”枯山春站起身，“辞渊刚刚晕过去了，我们得快点找到鬼骨。”
趁着燕遥和绪离愁接头这段时间，他已经打听到了湖市的位置和交易方式。
“以物易物？”燕遥听完，问道，“如何判断价值？”
“自然是用心用衡量咯。”枯山春对这个方式略带无奈，“只能是对方想要的东西。”
“等等……”绪离愁敲敲脑袋，“你刚刚说，鲛湖？”
枯山春道：“怎么了，我看过地图，就在金玉城东山附近。”
绪离愁把书抢过来，指着地图上鲛湖的位置：“那只是名义上的湖，它在百年前就干了，现在就是一片盐碱地。”
又是百年前？
燕遥主动道：“既然这样，我们去鲛湖看看？”
“我带路，跟上本少爷！”
绪离愁回到老家，如同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走在最前方。
枯山春不放心还在房间里下了层禁制才锁好房门。
燕遥见他这幅样子：“你们什么关系？”
本想是个难得调侃枯山春的机会，哪知道他眯了眯眼，回味无穷：“主人和‘宠物’的关系哦。”
燕遥：“……”
一败涂地。
他果然不适合开别人的玩笑。
到了鲛湖，果然如绪离愁所说，是一片盐碱地。
燕遥伸出手，感应附近的梦境之力，南柯剑猛然升起，四周隐隐有歌声传来。
他再一晃脑袋，南柯剑的确莫名升了起来，但周边安静异常，只有……
“唔……”
闻声望去，一个小女孩跌倒在地，瞳仁如海藻般漆黑油亮，她却感受不到疼，视线从南柯剑移到燕遥脸上。
枯山春和绪离愁对视一眼，那女孩已经以不寻常的速度跌跌撞撞跑到燕遥面前，抓住燕遥的剑穗。
她的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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