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的大哭像一场剧烈的风暴,席卷过后,留下了一片狼藉却也异常清晰的废墟。林知遥不再试图去粉饰太平,她开始活在一种持续的、低强度的痛苦中。这种痛苦不再让她麻木,反而让她的感官变得敏锐,让她无法再忽视内心真实的荒芜。她依旧履行着“周太太”的义务,但眼神里的空洞,连周明远都似乎有所察觉,他只是体贴地不去点破,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工作,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假象。
就在林知遥以为生活将永远这样在无声的煎熬中缓慢下陷时,一个意外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千层浪。
消息是陈婧带来的。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傍晚,陈婧突然打来电话,语气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小心翼翼的矛盾感。
“知遥!你猜我刚刚在刷艺术新闻的时候看到谁了?”陈婧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显得有些急促。
林知遥的心没来由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谁?”
“季暖!是季暖!”陈婧说道,“她的作品——好像是一首钢琴独奏曲,叫什么《蚀》的——入选了那个很牛的萨尔茨堡夏季音乐节的新锐作曲家单元!天哪,萨尔茨堡!莫扎特的老家!这可是世界顶级的舞台!”
陈婧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关于音乐节如何权威,入选多么不易,但林知遥一个字都听不清了。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季暖”、“萨尔茨堡”、“《蚀》”这几个词在反复撞击她的鼓膜。
季暖。这个名字,像一道封印,被她强行压抑在心底最深处。此刻被陈婧如此轻易地提起,带着光环和荣耀,以一种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闯入她的世界。
她竟然……已经走到了那么远的地方。不是沉沦,不是消失,而是站在了世界瞩目的舞台上。萨尔茨堡,那个音乐圣地,对于学音乐出身的林知遥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那是她们年轻时曾一起憧憬过、却觉得遥不可及的地方。
而《蚀》。这个曲名像一根冰冷的针,刺中了林知遥。蚀,侵蚀,磨损。这首曲子会是什么样的?它是否与那段被侵蚀、被磨损的感情有关?季暖是否将那些痛苦、愤怒和绝望,都倾注在了音符里?
林知遥无法想象。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变得困难。
“喂?知遥?你在听吗?”陈婧在电话那头追问。
“嗯……我在听。”林知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音乐节就在下个月,”陈婧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有些试探,“听说这种新锐作品展演,作曲家通常都会到场。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个问题,像一个闪电,劈开了林知遥混乱的思绪。
去萨尔茨堡?去看季暖的演出?
这个提议太大胆,太疯狂,也太……诱惑了。
她几乎能立刻想象出那个场景:古老的音乐厅,璀璨的灯光,季暖站在台上,接受观众的掌声。而她,林知遥,混在人群中,像一个幽灵,偷窥着那个早已与她无关的、闪闪发光的人生。
她去干什么呢?忏悔?祈求原谅?还是仅仅为了确认季暖过得很好,从而让自己死心,或者……更痛苦?
恐惧和渴望在她内心激烈地交战。恐惧面对季暖,恐惧看到她眼中可能存在的冷漠或恨意,恐惧自己会情绪失控。但另一方面,一种无法抑制的、强烈的渴望也在滋生——她想亲眼看看她。不是通过模糊的照片,不是通过别人的转述,而是真真切切地,再看她一眼。她想听听那首名为《蚀》的曲子,她想感受一下,季暖是如何将她们的过去,炼成了怎样的艺术。
这是一个直面过去、也直面自我的,危险而巨大的契机。
“我……”林知遥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不知道……这太突然了。”
“我知道这很突然,”陈婧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们之间……唉。但我就是觉得,或许……或许你需要一个了结。不管是好是坏,总比现在这样半死不活地强。而且……”她顿了顿,“你就当是去散散心,听听音乐也好。萨尔茨堡很美的。”
挂断电话后,林知遥久久无法平静。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修剪整齐的草木,看着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这个世界如此广阔,而季暖已经在更广阔的舞台上绽放。她却把自己困在这座金色的笼子里,日渐枯萎。
去,还是不去?
这个选择,像一道分水岭,横亘在她面前。选择逃避,她或许可以继续维持表面平静,在麻木中度过余生。选择面对,则意味着要亲手撕开所有结痂的伤口,迎接一场未知的、可能更加痛苦的风暴。
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在告诉她:如果她还想找回一点点真实的自己,如果她还想为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那么,她别无选择。
遥远的萨尔茨堡,那张无形的“请柬”,已经递到了她的面前。去不去,决定权在她手里,而这个决定,将可能彻底改变她人生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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