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阳光斜斜切过高二（3）班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长而暖的光斑，粉笔灰在光里浮沉，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子。苏之意把最后一本收齐的英语作业放在学委周屿的桌角，转身时恰好对上后门处探进来的半张脸——林清欢倚在门框上，校服外套搭在胳膊肘，手里攥着本卷边的数学练习册，见她看过来，耳尖先红了半截，没等她开口就先挪开视线，假装盯着走廊墙上的光荣榜。
苏之意没说话，只抱着自己的习题册往座位走。她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前桌是夏晚星，此刻正埋着头在画本上涂涂画画，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混着窗外老槐树的蝉鸣，倒比教室里翻书的动静更清晰些。她刚把习题册放在桌垫上，身后就传来椅子拖动的轻响，紧接着，一道带着点局促的声音落在耳后：“那个……苏之意，你现在有空吗？”
她转头时，林清欢已经拉开了她身后的空座位——那本是班里最调皮的男生的位置，上周转学后就一直空着，桌面还留着几道没擦干净的铅笔涂鸦。他把练习册放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册页边缘，指腹蹭过印刷字时留下浅浅的白痕，“班主任说……让我有不懂的直接问你。”
苏之意“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摊开的练习册上。页面停在函数图像的章节，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辅助线，有些题目的空白处被划得一片狼藉，只有最后一道大题旁边，用铅笔轻轻描了个小问号，倒显得格外认真。她伸手去指那道题，手腕抬起时，校服袖口往下滑了点，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阳光落在她腕骨的弧度上，像镀了层薄而亮的釉。
“这道题的关键是找对称轴，”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地落在林清欢耳里，“你看这个二次函数，先把一般式化成顶点式，就能算出对称轴的横坐标……”
她说话时，头微微偏着，发丝垂落在脸颊旁，几缕碎发被窗外吹进来的风轻轻拂动，扫过她的嘴角。林清欢原本盯着题目看，视线却不知怎么就偏了方向，落在她垂着的睫毛上——那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浅影，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颤动，像停在花瓣上的蝴蝶。他忽然屏住了呼吸，连她后面说的解题步骤都没听进去，只觉得教室里的蝉鸣好像变响了，心跳声在耳朵里“咚咚”地撞着，连带着指尖都开始发烫。
“你听懂了吗？”苏之意讲完步骤，见他没反应，便抬头看他。这一抬头，两人的距离忽然就近了——她的鼻尖离他只有一拳远，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自己的倒影，还有他瞬间红透的耳尖，连带着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林清欢猛地回神，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椅子腿在地面划拉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前排的夏晚星都回头看了一眼。他慌忙点头，又觉得不对，再摇头时，声音都带着点颤：“没、没太懂……你能不能再讲一遍？”
苏之意没察觉他的异样，只以为是自己讲得太快，便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重新写起步骤。她握笔的姿势很好看，指尖纤细，指节分明，笔尖在纸上划过的痕迹流畅又工整。林清欢看着她的手，目光却又不受控制地飘向她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的脸颊上，把她的皮肤衬得格外白，像撒了层细闪的糖霜，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想起早上在食堂，江驰凑过来跟他说的话：“苏之意可是咱们班的‘冰山学霸’，你说你俩天天待在一起，就没点别的想法？”
那时候他还骂江驰胡说，可现在，看着近在咫尺的苏之意，他忽然觉得，江驰好像也没说错。
“这里的顶点式转化，你要记住公式，”苏之意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她指着草稿纸上的公式，笔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就是这个，y=a(x-h)? k，对称轴是x=h……”
那触感很轻，像羽毛扫过，却让林清欢的手背瞬间炸开一片麻意，顺着胳膊一路窜到心口。他猛地收回手，差点把桌上的练习册碰掉，还好苏之意伸手扶了一把。她的指尖碰到练习册封面时，也顺带碰到了他的手指，这一次，两人都顿了一下。
苏之意的指尖微凉，触到他发烫的手指时，她下意识地缩了缩，心里也泛起一丝莫名的慌乱。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刚才碰到他的地方好像还留着他的温度，连带着耳尖都悄悄热了起来。她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草稿纸，声音比刚才低了些：“你、你把公式记下来，多练几道题就会了。”
林清欢“哦”了一声，却没动笔，只盯着草稿纸上的公式发呆。他能感觉到苏之意也有些不自然，刚才碰到她手指时，那微凉的触感还留在指尖，像揣了块冰，却又让他心里烧得慌。他偷偷抬眼瞄她，见她正低头翻着习题册，侧脸的线条柔和，阳光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好看得让他不敢再看。
就在这时，前桌的夏晚星忽然转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画纸，递到苏之意面前：“之意，你看我画的小雏菊，像不像你上次说喜欢的那种？”
苏之意抬头，看到画纸上的小雏菊画得栩栩如生，花瓣的纹路都细致分明，忍不住笑了：“很像，你画得真好看。”
夏晚星笑了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清欢，见他正盯着苏之意的侧脸看，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却没点破，只把画纸收回来，又转了回去。
林清欢被夏晚星的动作惊醒，慌忙低下头，假装看练习册，耳朵却更红了。他听到苏之意和夏晚星说话时的笑声，很轻，却像羽毛似的挠在他心上，让他忍不住想再听一遍。他偷偷用余光看她，见她嘴角还带着笑，眼底映着窗外的阳光，亮得像盛了星星。
“那个，”林清欢鼓起勇气开口，声音还是有些发紧，“你喜欢小雏菊啊？”
苏之意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点头道：“嗯，觉得它挺干净的。”
“哦。”林清欢应了一声，心里却记下了这个细节。他想起上周路过校门口的花店时，看到门口摆着一排小雏菊，当时觉得没什么特别，现在却忽然觉得，那花好像确实挺好看的。
两人又沉默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苏之意帮他整理着函数题的错题，把关键步骤用红笔标出来，偶尔抬头问他有没有不懂的地方，林清欢都点头应着，只是目光总忍不住在她脸上打转。他发现她做题时会习惯性地咬笔尾，下唇轻轻含着笔杆，睫毛垂下来，像小扇子似的盖住眼底的情绪；还发现她的左手腕上戴着一根细红绳，应该是编织的，在阳光下发着淡淡的光泽。
不知过了多久，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江驰从后门跑进来，一把勾住林清欢的脖子，笑着说：“行啊你，还真跟咱们学霸请教上了？走，打球去！”
林清欢被他勾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看向苏之意。她已经收拾好习题册，正起身要走，见他看过来，便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不去不去不去不去。我今天不太舒服。”林清欢推开江驰的手，坐回座位上。眼睛瞟了一眼苏之意。
江驰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挤眉弄眼地说：“行，那你练吧，我不打扰你跟学霸‘独处’了。”说完，还特意朝苏之意的方向眨了眨眼。
苏之意的耳尖瞬间红了，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林清欢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出教室，才收回目光，却正好对上江驰戏谑的眼神。“你看什么看？”他有些恼羞成怒地推了江驰一把。
“我看你啊，”江驰笑着躲开，“刚才跟苏之意说话的时候，脸都红到脖子根了，还说没想法？”
“胡说什么呢！”林清欢反驳道，却没底气，只好拿起笔，假装看题，“我就是问她题而已。”
“问个题能脸红成那样？”江驰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我刚才在门口都看见了，你俩头靠那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干嘛呢。”
林清欢的脸更红了，拿起练习册就朝江驰砸过去：“oi，别乱说。小心我下次打爆你。”林清欢转过身去。（是谁掉成了翘嘴）
江驰笑着躲开，没再调侃他，却在心里嘀咕：看这架势，林清欢怕是真对苏之意有意思了。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只剩下林清欢一个人。他看着苏之意帮他整理的错题，红笔标注的字迹娟秀工整，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暖意。他拿起笔，按照她讲的步骤开始做题，可写着写着，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她刚才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睫毛轻轻颤动，还有她低头时，发丝垂落在脸颊旁的模样。
他停下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尖，还是烫的。他忽然想起刚才碰到她手指时的触感，微凉的，软软的，像棉花糖似的，让他心跳又开始加速。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阳光渐渐西斜，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清欢看着练习册上苏之意写的红笔字迹，忽然笑了笑，拿起笔，在草稿纸的角落，轻轻画了一朵小雏菊。虽然画得歪歪扭扭，却很认真。
他想，下次要是再碰到校门口的花店，说不定可以买一束小雏菊，送给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脸又红了，赶紧摇了摇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习题上。可不管怎么努力，苏之意的样子还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连带着做题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与此同时，苏之意正和夏晚星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夏晚星忽然开口：“之意，你觉得林清欢怎么样？”
苏之意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挺好的啊，问问题的时候挺认真的。”
“就只是认真吗？”夏晚星笑着看她夏晚星不置可否，却也没再追问，只笑着说，“不管怎么样，能有人跟你一起学习，也挺好的。”
苏之意没说话，心里却泛起一阵异样的情绪。她想起刚才在教室里，林清欢红透的耳尖，还有他碰到她手指时慌乱收回的样子，心跳也忍不住快了几分。她甩了甩头，告诉自己只是因为第一次和男生靠得那么近，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可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他盯着她时，眼底那藏不住的慌乱和温柔。
回到宿舍，苏之意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的手腕。刚才林清欢碰到她手指时的温度好像还在，让她忍不住轻轻摩挲着。她想起他练习册上那道画着小问号的题，想起他认真听她讲题时的样子，嘴角忽然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她拿出草稿纸，重新写了一遍那道函数题的步骤，比在教室里写的更详细，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那是她习惯用来标记重点题目的符号。写完后，她盯着那个小太阳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林清欢刚才红透的耳尖，忍不住笑出了声。
或许，和林清欢一起学习，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心里这样想着，把草稿纸折好，放进了自己的习题册里，准备明天带给林清欢。
而此时的教室里，林清欢终于做完了那道函数题。他看着自己写的步骤，和苏之意帮他整理的对比了一下，发现居然全对了。他高兴地拿起练习册，想要立刻告诉苏之意，可转念一想，现在已经很晚了，她应该已经回宿舍了。
他放下练习册，看着窗外的夜色。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的练习册上，照亮了他刚才画的那朵歪歪扭扭的小雏菊。他笑了笑，把练习册收好，心里却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自习课——期待能再见到苏之意，期待能再听她讲题，期待能再靠近她一点点。
他不知道，这份悄然萌生的心动，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像小雏菊一样，在他的青春里，慢慢绽放。而那个被他悄悄记在心里的小太阳符号，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他和苏之意之间，最温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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