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过于逼真的梦境醒来后，头痛像宿醉的幽灵般死死缠绕，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钝痛。去单位的路上，清晨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混合着残留的酒精和梦境带来的巨大冲击，让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以后绝对不能再喝酒了！” 我揉着额角，恶狠狠地反复告诫自己，“每次喝完都头疼得要炸开……而且，最重要的是，总会做一些……匪夷所思、让人心神不宁的梦！” 酒精简直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掏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微信。和何妍的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赫然停留在昨晚她发的“大朋友晚安”上。屏幕的光映在眼底，那句简单的问候此刻却像带着钩子。
她是朋友的妹妹啊！何妍！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感涌上来，我用力甩甩头，像要把脑子里的杂念和那股幻梦里的香气一起甩出去。
然而，这心理建设脆弱得像一层薄纸。
到了单位，坐在熟悉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蓝光映照着我依旧混乱的面孔。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在浏览器地址栏里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如果能闻到一个女生的体香，意味着什么”
回车键敲下，仿佛也敲开了某种禁忌的潘多拉魔盒。百度的答案五花八门，带着冰冷的科学术语和暧昧的暗示，一股脑地涌进视野：
“每个人都能分泌一种激素（Hormone，一般我们直接音译荷尔蒙），形成自己独特的生理气味，通常我们叫做体香，专业称做信息素或外激素。在美国《国家科学院学报》上，来自瑞典卡罗琳斯卡大学医院的研究小组，通过实验证实了人的体味之中确实存在吸引爱人的荷尔蒙，它会直接引起人类大脑的反应，产生性冲动。并且他们提炼出两种睾酮衍生物，称为‘AND和EST’。”
嗯，荷尔蒙，信息素，AND，EST……作为法医，这些名词和数据很好理解，生理机制罢了。
手指滑动，又一条：
“当一个男性能从女性身上感知到独特的体香时，这往往象征着女方对他抱有深深的好感。瑞典科学家的研究揭示，这种体香实质上是女性体内释放的一种激素，对于本人来说可能并不明显，只有对她深有感情的男性才能深切体会……”
嗯？等等……我不是男的。这个前提让这条解释瞬间变得荒诞而刺眼，仿佛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但那种“只有对她深有感情的人才能深切体会”的说法，又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继续往下看：
“体味的来源有很多……第四类体味才是提高吸引力、催生爱情的秘密——由「顶泌汗腺」分泌的特殊汗液……受肾上腺素的影响，在感情激动时还会进一步增强……人们已经从人的体味中识别出了1840种化学物质，它们混合之后，产生了不同「香调」。”
哈？内心忍不住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搞了半天，是1840种化学物质在作祟？是顶泌汗腺和肾上腺素在背后推波助澜？所谓的“心动信号”，不过是一场复杂的生化反应？这冰冷的科学解构，试图将那份悸动还原成分子式，却让心底的混乱有增无减。
关上浏览器，那些“信息素”、“AND/EST”、“1840种化学物质”还在脑海里盘旋。然而，更清晰、更顽固地浮现出来的，却是梦中她靠近时，那萦绕不散的、混合着清冽栀子花香与一丝若有似无的温软奶香的气息。那香气在记忆里被反复描摹，甚至……
该死！ 我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试图中断这荒谬的联想。我居然像品鉴香水一样，在试图分析一个女孩子的体香层次？还品出了前调后调？！真是疯了！
就在这时——
“嘟……嘟……嘟！！！”
腰间别着的警务通电话骤然爆发出刺耳、急促的蜂鸣！那声音如同冰水浇头，瞬间驱散了所有混乱的思绪和不合时宜的绮念！
我猛地抓起电话接通。
“小贝！”王哥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久违的、属于刑侦一线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我们刑侦现在马上动身去合围村！那里报了一起命案！情况紧急！检察院领导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立刻换装，速度来刑侦队集结！跟我们一起行动！”
命案！
这两个字像重锤砸下。
“收到！”没有任何犹豫，职业的本能瞬间接管了身体。检院法医现场勘查监督的职责感轰然压下，将所有的私人情绪、百度词条、栀子花香、1840种化学物质……统统碾得粉碎。
我霍然起身，动作麻利地整理好仪容，检查随身勘查装备，抓起警帽扣在头上。大脑在瞬间切换到高速运转的“现场模式”，合围村的地形、可能的现场环境、勘查重点……一系列专业判断开始自动生成。
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办公室。
私人手机，连同屏幕上那个停留在“晚安”的、令人心乱的对话框，就这样被遗忘在冰冷的桌面上。
此刻的我，只有一个身份：奔赴命案现场的法医。步履坚定地踏向刑侦队的方向，迎接前方未知的死亡与真相。那场关于信息素和体香的内心风暴，被彻底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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