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清和序 > 第1章 靥劫

第1章 靥劫

“亭瞳未改旧时阴,月幌低垂,绮寮寂寂。忆并蒂,影影绰绰,似有还无。”

——《念靥》

时觞,字上玄。

天启年间,他不过是万时朝中一介微末县令,却生得一副锦绣心肠,自幼聪颖,博览群书,乡人皆道是文曲临凡。

十九岁那年,娶了青梅竹马的惊氏,自此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可盛世之下,暗流汹涌。庙堂之上,党争倾轧,浊浪滔天。

他终究是错付了人,一步踏空,万劫不复。天子一纸诏书,九族尽诛,满门凋零。

——

水晶帘动,微风穿庭,惊曲独坐,隐约嗅得一丝乌鸢香,清冷幽远。

她近来常翻阅时觞的遗作《清和序》。倒不是因他风姿如玉,而是那字里行间的情思,缠绵悱恻,又暗藏悲音。

这本集子里,收录了他与妻子的唱和诗赋,亦记下了他短暂而跌宕的一生。

夜极深,无月无星,天地昏暝。

惊曲倚在廊下,一盏孤灯映着泛黄的纸页,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首《念靥》。

风过疏竹,簌簌作响,却拂不开这漫漫长夜的沉郁。

惊曲自书页间抬眸。

夜穹沉沉,自是不见星月,只墨色浸透了窗棂。

她为这本《清和序》访遍旧纸堆。

史载时觞止于耄耋,可集末那阕词里,偏写着“吾卿卿,梅开又落,落复开,已至百岁,约成赴会……”

“已至百岁……百岁……”

指尖抚过泛黄笺纸,惊曲怔忡。

是词人痴念,抑或史笔疏漏?

这最后一阕,原是寄给早逝的惊氏。

"吾卿卿"三字洇着陈年泪痕。

医者难自医。当年名医惊氏一去,便带走了时觞半副魂魄。

余下半副,终是陷在宦海浊浪里,落得"性躁烈,趋势焰"六字定评。

“性格急躁,趋炎附势么……”

夜风卷着低语,散入鸢尾香的雾霭中。怀表嘀嗒声里,她合上书册。

青瓷香炉里新添了一匙鸢尾香末。袅袅青烟中,那些未解的谜题与百年前的相思,都化作枕畔一缕幽芳,渐次朦胧了。

惊曲踏入梦中长街。

青石铺就的御道宽阔如砥,中为主道,两侧辅路略窄,三道并行,规整如棋盘。

朱楼翠阁夹道而立,飞甍勾连,复道行空,鎏金鸱吻在日光下泛着冷芒。

这般建制,分明是万时朝鼎盛年间"天街"的气象。

她不由轻"呵"一声——纵是见惯现世繁华,这般天家规制仍教人心头一震。

可这煌煌御道,竟寂寥得骇人。

商铺朱门半掩,酒旗委地,连当垆的胡姬都不见踪影。

唯有秋风卷着残叶,在空荡荡的廊柱间打着旋儿。那雕梁画栋愈是精美,愈衬得四下如深秋枫林——明艳底下,尽是将死的沉寂。

"让你失望了吧。"

一声轻叹浮在风里,悲凉如残雪消融。

惊曲蓦然回首,却空无一人。

心口忽地一绞,疼得她弯下腰去。

素白裙裾委地,银线绣的折枝月纹簌簌颤动。

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着了一身万时朝的装束。冷汗浸透鬓发,指节攥得发青。

"醒来吧……醒来吧……"

那声音又随风而起,渺茫恍如隔世。

分明从未听过,却惹得眼眶发酸,恍若故人执手低语。

到底是谁?

“怎奈何无人了解情断之时,冷暖自知……”

惊曲蓦地睁眼,案头手机正簌簌震动。窗外天色尚青,一缕薄雾缠在鸢尾花枝上,将化未化。

“怎么了?”甫一开口,喉间竟似揉了砂纸。这才发觉中衣后背微潮,原是梦中攥紧了被角。

“我给你说……你声音怎么那么沙哑?生病了?”

电话那头脆生生的调子陡然拔高,惊得廊下白猫蹿过花丛,碰落几滴宿露。

“我没事,就是有些上火了,你接着说你的事。”

惊曲屈指按了按心口,那点隐约的疼便顺着指尖游上来。

"沈听白!是沈听白呀!"簌棠的声线忽如月琴轮指,铮铮溅着喜气,"明日他要来城南戏楼,我抢了头排的座儿!"

惊曲望向镜台,镜中映着昨夜翻过的《清和序》。

沈听白是一名歌手,以国风创作出名,且眉清目秀,温润如玉的外表更是圈粉无数。

谢簌棠出了名的花痴自然也是他的粉丝。

“哦,你大早上起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个?”

“不然呢!明天我们一早就去,你到时候可别睡过头!”

惊曲不禁好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毕业典礼都睡过头没参加……”

“哎呀……你怎么还记着!明天我肯定不会睡过头的!那可是我男神!”

惊曲听着电话那边的痴笑声,小丫头又犯花痴了。

挂断电话时,晨光已攀上砚山。惊曲以手承之,但见光影在掌心碎作点点金鳞。

推开西窗,蓝紫花瓣上犹带未晞的夜气。

惊曲也没了困意,索性起身洗漱。

惊曲一番收拾后来到书房,青瓷砚台旁的小窗轻轻推开,一排鸢尾花迎着晨光绽放。

风裹着清冷花香漫过书卷,阳光把枝影斑驳描上琴案。风澹荡,日霏微,花光墨气两相宜。

惊曲拿了《清和序》便就着日光品读,微风暗度小庭深,花影落书襟。最是晨光闲好处,墨香漫染光阴。

[玉枰对坐,星罗如列宿初分。卿执玄玉,吾拈霜珉,指尖起落间,恍若阴阳二气周流。忽闻卿轻笑:"此乃吾本命也。"

吾观其落子如鹤栖松顶,遂应曰:"各见其家,何如?"

弈至中盘,疏帘外渐起蕉雨。卿一着飞镇,竟使吾大龙断首。但见其眸含春水,执扇掩唇而笑:"君可知'烂柯'二字,原非虚诞?"

此时灯花爆蕊,映得卿鬓边翡翠簪莹莹生碧,竟不知是棋光还是眸光。

残局终矣,檐马叮咚声中,犹闻卿道:"胜固欣然,败亦可喜。"吾惟觉满室木樨香里,浮动着三分棋韵、七分醉意。]

这篇词赋是惊曲最喜欢的,惊曲也擅下棋,觉得看两人对弈甚是有趣。

这篇创作于惊氏死后,属于回忆,字里行间都是时觞的思念。

据说时觞创作这篇词赋时,冥冥间看到了亡故的妻子惊氏坐在棋盘边,单手执白子。

曾经惊氏执黑子,没等到执白子便病逝。

如今看到惊氏执白子,时觞如往常一般坐下执黑子落盘,一直从黑夜对弈到白天。

服侍的小厮看到自家主子手执黑子兀自下棋,棋盘上黑白交错,他不懂围棋,看不出什么行道。

于是市井便传言是惊氏的鬼魂在与时觞对弈,亦有不信鬼神之说的人说是时觞执两色棋自己与自己对弈。

史料记载,时觞将棋子固定在棋盘上,不许任何人碰,死后随他入葬。

不知随他入葬的是惊氏生前那局,还是流言颇多的那局。

惊曲不禁感叹,时觞也是个痴情人,惊氏亡故后他一直未再娶妻纳妾,只惊氏一位妻子。

古代男子多三房四妾,如此痴情者,却是寥寥数几。

她衷心替惊氏开心,遇到这样一位夫君,死也无憾了吧?

或许惊氏只是时觞的一位过客,匆匆相遇,却又措不及防的离开。

生命中,有些人注定是过客,但他们的影子却长久地停留在心间。

惊曲凝视着那幅洇血的词笺,最蚀骨之恸,非是伶仃于凄风苦雨时,偏在红烛高烧、笑语晏晏之际,骤作绝响。

风过处,枝叶簌簌,似在低诉着什么。细听时,却又化作一声轻叹,散入微风里。时光便这般悄然而逝,如檐角滴落的晨露,无声无息地浸润着青石台阶。

偶有飞鸟掠过,惊起一树碎影,又复归平静。这般光景,倒叫人想起那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来。只是这静好里,总透着几分物是人非的怅惘。

惊曲无端想起那个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清和序》的扉页。

万时朝的旧事,史官们不过寥寥数笔,如淡墨写意,余下大段留白。

偏是时觞的集子里,藏着些蛛丝马迹,教人忍不住揣想。

昨夜梦中,她竟见着自己着万时朝服饰。她轻蹙眉头,将书卷合上。

一只粉蝶停在窗棂上,翅翼微颤,恍若梦中人欲语还休的叹息。

……

「词赋给你发信息上了,你记得帮我研究一下。」

手机锁屏上一条短信蹦出来,惊曲点开,是她的主顾。

她的专业是中医,同时也是诗词研究家,涉及各种诗词杂赋的研究,偶尔也会自己创造诗词,大都即兴而作。

惊曲点开信息,是《红残辞》。能让她帮忙的,多半是些冷门的诗词。

她快速看完《红残辞》,整体基调已然把握。大概就是描写青春已逝,韶华不再。

「不是当年照妆镜,却教眉妩忆江南。」

她最喜欢这一句,最后这句“不是当年照妆镜,却教眉妩忆江南”堪称全篇的“诗眼”。

这句诗本质是在追问:当躯体容器衰败后,美丽究竟寄存于何处?答案指向一个永恒的悖论——我们永远在借此刻的残缺,想象彼时的圆满。

这种哲思在东方语境呈现为"物哀"美学,在西方脉络里呼应了阿多诺"非同一性"哲学——真正的美永远存在于"不是"与"却是"的辩证裂缝中。

思路清晰后惊曲打开笔记本,开始专心工作,没想到这一坐,竟是坐到了午后。

将文档发送出去后,惊曲伸了个懒腰,正要站起来去找些吃食填饱肚子,就听"叮"——短促如冰粒坠入玻璃盏,带着电子特有的澄澈,在寂静中划出一道银线。

主顾发来了她的工资——外加一个萌兔表情包。

惊曲笑了笑,收下转账后出了书房。

铜铃在檐角假寐,风也懒散,偶尔撩动铃舌,吐出一两声未成调的清音。阳光斜穿过回廊,将木棱窗的格影拉作七弦琴状,光阴的指尖却迟迟不肯落下。

芭蕉叶上蜗牛慢行,拖曳的银痕渐次消隐,恍若被日光吻去的朝露。半卷的湘帘筛下几粒浮尘,在金色光缕中浮游,恰似未醒的残梦碎片。

"嗒"的一声轻响。

午后两点,五六月的光景,暑气初蒸,人便格外易倦。

惊曲抬手,素白的纱帘从指间滑落,将窗外那片灼目的晴光轻轻隔断。

暗下来的室内,唯有一缕沉香自青瓷盏中袅起,在午后的寂静里,画出婉转的痕迹。

她惯常是要午睡的。手机调作静音,搁在枕边描梅的小几上——被褥是新换的,透着淡淡皂角香,混着枕畔干茉莉的余韵,竟比什么安神的香料都受用。

窗外,几丛鸢尾正开得伶仃。紫色的瓣子映在碧纱上,风过时,花影便微微地颤,仿佛要透过窗棂,窥一窥帘内人的梦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出格

北岛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