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2:58,天空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黑暗的楼道内,年久失修的声控灯滋滋两下彻底罢-工了。
手机屏幕亮着,还停留在上司那句“自求多福,不要多话。”的消息界面上。
何透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拎着手里银色的工具箱,认命似的往漆黑的楼道走去。
栖林路32号3幢2单元501号。
染上雨水的脚印随着上楼的脚步逐渐淡去,寂静黑夜的只有室外逐渐喧嚣的雨声。
何透在一道黑漆漆的铁门前停下了脚步。
501……到了。
他关闭了照明功能,手机时间停在12:59分。
四周一片黑暗,连月亮都好像因为不安躲了起来。这种氛围让何透热血沸腾。
面前破旧的铁门黑洞洞地立着,像是一只静静蛰伏着、随时都会噬人的恶兽。
“叩叩叩……”
一点整,何透敲响了面前的门。在等待中,他压低了头上黑色的鸭舌帽,一张脸被口罩遮了大半,只留下零星碎发下的一双眼,在黑暗中默默窥视这只恶兽,等待着它的回应。
通常来说,雇主们早已远离现场,只会将佣金和钥匙藏在门垫下、电表箱、或者某个指定的盆栽下。
像这样需要当面交接,甚至要对暗号的……何透的指尖摩挲着工具箱的皮质提手,据上司那语焉不详的警告来看,并非好事。
静默持续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很久,门内传来细微的动静。
“叩叩…叩…”
这是雇主的暗号。
何透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用指节在铁门上回应了对应的节奏:“叩…叩叩。”
暗号对接成功。
门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传来一阵金属链条滑动的细碎声响,以及一道沉重的锁被拧开的“咔哒”声。
这扇仿佛要永远沉默下去的恶兽,终于缓缓地、带着极不情愿的滞涩感,向内开了一条缝隙。
浓重的烟酒味和血腥味混杂着门上掉落的漆皮与灰尘一同扑面而来,一个高大的男人逆着光站在玄关处。
尽管背光而立,何透依然能看清对方一身剪裁精良,面料昂贵的黑色西装,完美地贴合着他宽肩窄腰的身形。
然而,这份极致的优雅却被彻底玷污。西装的前襟、袖口乃至雪白的衬衫上,都溅满了大片暗红色的、已然干涸的血迹,如同泼洒在黑色画布上的残酷抽象画。
男人戴着一张工艺精湛、却同样染了血痕的银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在阴影中锐利得惊人的眼睛。
在看到何透的瞬间,那双眼眸里一抹毫不掩饰的怀疑与审视的神色骤然加深。
好瘦……
这是罗熠伦对何透的第一印象。
BRS公司是觉得他给的钱少了,开始敷衍他了吗?还是说他们的人手已经紧缺到这种地步,居然派这种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瘦竹竿来接他的活?
这细的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臂,能处理的了他身后的那一团糟?
面具下,他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皱紧。冰冷的怀疑几乎瞬间转化为一种被怠慢的不悦。
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下意识互相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搓掉并不存在的血痂。
但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带着压迫的眸子,上下扫视着何透,从压低的帽檐,到过于单薄的肩膀,再到那双提着银色工具箱、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
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门口。
身后屋内传来某种液体滴落的“嗒……嗒”声,宛如读秒。
半晌,罗熠伦才侧身让开一条狭窄的缝隙。
浓重的血腥味奔涌而来,恶兽张开了嘴巴。
“L?”他开口,低沉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宛如高高在上的审判官,并非询问,而是宣读一个即将审判的名字:“你知道吧,任务完不成的下场?”
何透抬起头。对方直接叫出他的代号,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但那双面具下的眼睛里投出的冰冷审视和几乎不加掩饰的轻蔑,依然像针一样刺人。
他却并没有露出罗熠伦想象中的恐惧之色,只是将所有情绪压进那双深潭般的眼里,平静地回答:“我知道的,A先生。”
“呵。”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从面具后传来。
玄关被彻底让了开来,硬底皮鞋与地面接触的清脆声在寂静的出租屋内响起,高大的男人毫不在意地跨过地上的血污,找到一张还算完好的单人沙发,优雅地落座。
他放松地向后靠去,双腿交叠,一条手臂随意搭在扶手上,仿佛这里不是什么血腥的犯罪现场,而是他的私人俱乐部。
“你的时间不多了。”他看了眼表,再次重复。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尖窄的鞋尖点了点不远处的尸块,“开始表演吧,我可爱的小清洁工。”
何透关上了铁门,却没有立刻踏入那片狼藉之中。他站在原地,将手中的银色工具箱平稳地放在脚下相对干净的一块地面上。
他拉开工具箱最上层的拉链隔层,从里面取出一副一次性的白色鞋套,熟练地抖开,弯腰,依次将两只脚严实地包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提起箱子,小心地沿着尚未被大量血迹污染的边缘地带移动,如同排雷般,精准地避开了主要污染区。
堆砌的空酒瓶散落一地,混杂着零星的、分辨不清的组织与碎肉。
客厅中央的餐桌,被布置的如同一个残酷的祭坛。
一颗头颅被端放于餐桌正中央,正朝着门口的方向。
死者灰败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双目圆睁,空洞地凝视着虚空,仿佛最后时刻看到了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暗红色粘稠的液体正从断裂的脖颈处“嗒……嗒”滴落,在地面开出一朵朵妖艳而诡异的曼珠沙华。
除此之外,墙壁、天花板、门缝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
何透的眼眸暗了又暗,那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现场规模的快速评估。
他甚至能根据血迹的形态,在脑中瞬间重构出部分激烈缠斗和致命一击的轨迹。
这就是难度五星的任务吗?他冷静地想,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灭口了,这更像是一场带着强烈个人情绪的、失控的宣泄。
现场的惨烈程度简直就和屠宰场一样,这种极致混乱与沙发上交叠着腿、西装革履的男人形成了巨大的割裂感。
他沉默地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放下手中的工具箱,去厨房接了水开始调配溶解剂和清洁剂。
出租屋内一时只有何透收拾残骸清理地面的声音。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沙发上那道目光始终如同实质般烙在他的背上,冰冷,专注,带着一种评估物品耐用性般的审视。
乳胶手套隔绝了化学试剂的侵蚀,却阻隔不了血肉糟糕的手感。强效溶解剂腐蚀的味道腥臭刺鼻,透过口罩缝隙钻入鼻腔里。
在将那些难以分辨的有机碎片装入密封袋时,何透能明显感觉到背后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仿佛欣赏的不是清理工作,而是他面对这一切时冷静到近乎麻木的反应。
何透把工具箱里的防毒面罩拿出来戴好,世界瞬间被过滤得只剩下自己呼吸的声响。他正打算回头提醒一下那位爱玩的雇主最好有所防护,却发现沙发上早已没了人影……
刚才感受到的那股如有实质的注视,好像只是一个幻觉。
“呼……”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透过纱窗倾泻而下。
何透抬眼瞥了下墙上挂着的时钟。
3:27分。
冰冷的数字无声地宣告,离任务最终期限只剩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屋内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淡了不少,清洁剂淡淡的芬芳掩盖了原本甜腻腐-败的臭味。清扫已完成了大半,除墙角几处重灾区仍因涂了强效清洁剂嘶嘶地冒着细微的泡沫,其余地方简直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何透直起身,脊柱因长久的弯腰而发出一阵轻微的脆响。酸胀的肌肉被拉伸开来,带来了一丝短暂的舒缓。
接下来是查验环节。他走到墙边,伸手关掉了屋内唯一的光源。
“嗒。”
一声轻响,屋内彻底陷入了黑暗,手中的便携式紫外线灯诡谲的光束骤然亮起,如同在黑暗中睁开了一只冷漠的鬼眼。
何透手持灯管,像一位严谨的考古学家,开始缓慢地系统扫描地面、墙壁、以及家具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特定波长的光照下,任何肉眼不可见的生物残留痕迹都会无所遁形,发出诡异的荧光。
这是他确保工作绝无疏漏的最为关键的一道工序。
夜仍是沉寂的。
这片待拆迁区本来就没有多少住户,寂静像是厚重的毯子一样包裹着这栋楼。紫外线灯管发出的低声嗡鸣,成了这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何透全神贯注地追踪每一处可能的光点,以至于当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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