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薇见状,连忙眼神示意妹妹:“未窥全貌,休要胡言。”
“我可没有乱说。”贺兰宣喃喃道,“板上钉钉的事情,要不是看在她父亲平复叛乱有功的份上,早被陛下打入冷宫了。”
三娘津津有味地听着。
先前行走不便,整日待在屋中,贺兰宣来陪她说话解闷,念叨过几句。
此事还得从去年开始说起。
去年年末,长安暴乱。
大司马携前朝幼帝,以复辟为名起兵谋反,帝位岌岌可危。
帝遂命拓跋翊秘密出城搬救兵,拓跋翊几经转折来到安西,安西统帅秦将军却不肯出兵相助。
最后,拓跋翊许下后位。见有利可图,秦将军这才答应出兵助拓跋氏保住帝位。
帝重伤不治,传位于拓跋翊。
拓跋翊继位后,却突然毁约改口,册封旧识为后,引得秦贵妃不满。
于封后大典前一夜,纵火烧死拓跋翊那位旧识。
这才有了后来戚素素不顾戚夫人反对,执意入宫照拂拓跋翊,而后入宫为妃,贺兰徵被退婚的事情。
这么一看,的确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明白的事情。
虽说都没有提到与她相关的事情,但此前贺兰兄妹结合此事来推测她的身份。
一则说她上山避难,不小心失足滚落山崖。
二则说她是反贼之女,被官差追捕,无路可逃,只能跳崖。
好在命不该绝,活了下来。
至于真相是什么,就不得而知,只能等她记忆恢复方才知晓。
又过了几日。
午憩醒来,三娘循着香味来到厨房。
一入院,她便看到李府医在煮东西,那个香味便从炉石上飘散出来。
“三娘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三娘摇了摇头,来到炉子面前,猛嗅两口。
“是野雉耶!”她边嗅边道,“雪山参,桂圆,还有红枣枸杞……”
“行家啊!”李府医笑道。
三娘伸手扇了扇漫出来的蒸气:“应该还有几味药,至于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李府医告诉她:“黄芪和当归。”
三娘长长“哦”了一声:“药材我只能闻出人参的味道,其他的一概不知。”
“你不仅能闻出人参的味道,还能准确的知道是雪山参,想必是出身于大户人家。”
雪山参生长于雪山,五年长叶,十年开花,数量稀少,有市无价,十分珍贵。
“也不一定。”三娘笑了笑,“明玉姐姐说,我兴许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厨娘,上山为主人家寻找野味,意外失足坠落山崖。”
李府医轻轻颔首:“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是给太夫人熬的吧?”三娘又问。
“嗯。”
三娘连忙道:“那你去忙吧,我在这里帮你看着火。”
“也好。”李府医顿了一会,把扇子拿给她,交代道,“火不能断,不能太旺也不能太小,须文火慢炖,知道了吗?”
三娘乖巧点头:“嗯。”
“我就在前边的药堂给君侯备药,有事就叫我一声。”李府医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还有,千万不能掀盖子,否则药气全都散了。”
三娘很是认真的听着,重复一遍她的话:“我知道了,要文火,不能掀盖子,更不能添水。”
所以手上的扇子是干嘛的?
三娘摇着扇子给自己扇风,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叫住李府医。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去给君侯备药……”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李府医如实相告:“没什么,君侯患有头疾,总是反复无常,我去备些要给他放着。”
“哦……”
三娘坐在炉子边,一边看着火一边思索。
头疾是什么?严不严重……
一个时辰一晃而过。
药膳炖好了,三娘端着茶水跟随李府医一同前去见太夫人,顺便请安。
“三娘给太夫请安人,太夫人万安。”
相较于前两次见面,今日的太夫人气色红润,精神了许多。
太夫人笑意浓郁,关心道:“三娘来了,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多亏了李府医和两位姐姐的细心照料,三娘已经痊愈,多谢太夫人关心。”三娘礼貌回答。
李府医照例先给太夫人请脉,她把鸡汤盛到碗里,端过来的时候,不经意咽了几口唾液。
真的太香了,好想吃。
三娘看着鸡汤,强忍着不让自己口水流下来。
太夫人会心一笑,唤道:“来人,再拿两个碗来,给三娘也盛一碗。”
“不用不用,这是专门炖来给您补身子的,我怎么能喝……”
她赶紧摆手拒绝。
“这有什么的,我自个也喝不了那么多。”太夫人和蔼道,“你的伤刚好,也需要补一补。”
不多时,丫环揽翠拿来碗勺,盛了一碗鸡汤放到她面前。
太夫人还未动筷,她自然也不敢先吃,这点礼数她还是知道的。
“来,赶紧趁热吃。”
太夫人催促一句,舀了一勺鸡汤放进嘴中,细细品味。
“鲜甜,混着淡淡的药香,是花了一番功夫的,你们辛苦了。”
李府医笑道:“太夫人说的哪里话,照顾好您是我的职责。”
三娘不语,一口接一口喝着鸡汤,根本停不下来。
太夫人喝了小半碗,看向她:“三娘,喜欢喝就多喝些,不用拘着,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好。”
三娘颔首应着。
意犹未尽,却也不敢多喝,毕竟给长辈准备的药膳,她尝尝鲜就好。
看了看空了的碗底,又不由自主侧目向那半锅鸡汤。
还有那么多,太夫人想必也喝不了多少,应该可以再喝一碗……
正思索着如何去盛鸡汤,李府医却在此时突然同她说话。
“三娘,你脑袋还疼吗?”李府医问她,“要是不疼的话,晚些我去给你施针,说不定能帮你早些恢复记忆。”
“不……用,不用。”
听到施针二字,她便想到此前李府医给自己施针时那只种钻心的痛,简直太可怕了。
她想都没想,一口回绝拒。
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太夫人笑道:“看她这模样,肯定是被你扎怕了。”
三娘低垂着头,有苦难言。
“还不赶紧再给三娘盛一碗。”
话音刚落,三娘倏地站起身来,走过去自己盛。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盛鸡汤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竟然不自觉浮现出贺兰徵的模样。
紧接,贺兰徵的模样出现在鸡汤里……
三娘停下手来,下定决心。
“是帮我拿个食盒来。”
趁此间隙,她一点点撇开汤上的鸡油,重新拿来一个碗盛放鸡汤。
盛了大半碗,又徒手拧下一个鸡腿,放进那碗汤里,装进揽翠拿来的食盒。
太夫人和李府医看了好一会,也没明白她要做些什么。
“三娘,你这是……”
三娘提着食盒,同她们道别:“我先去府衙给君侯送鸡汤了,失陪。”
话刚说完,人便没影了。
“快,赶紧拦住她……”
奈何她脚步飞快,仆役根本跟不上。
一溜烟的功夫,她便来提着食盒来到府衙。
看门的守卫按照规矩将她拦下来。
“君侯可在?”三娘朝他们晃了晃手中的食盒,“我来给他送些东西。”
守卫道:“怕是不方便见客……”
“那我进去等着。”
守卫相视一眼,只好放行。
三娘拎着食盒刚迈进大堂门槛,目光便落在了堂前那犯人身上。
那犯人蓬头垢面,血迹斑斑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模样可怖如鬼魅。
贺兰徵端坐在主位上,面容冷峻,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破一切伪装。
见他正在审犯人,她就在不远处地廊下候着,顺便多看他几眼。
“用刑。”
一声令下,两名侍卫上前押住犯人,再有一人拿起皮鞭沾取盐水,狠狠抽下一鞭。
“啊——”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后背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三娘身躯一震,不由攥紧手中的食盒。
“说吧,到底是何人指派你来洛阳的?”
犯人拒不开口。
“换凌刑。”
所谓凌刑,便是取一锋利的匕首,将犯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不会让其断气,待伤口愈合再继续用刑,反复折磨。
三娘听着,只觉一阵眩晕,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在地。
惊恐之余,侍卫已然持刀,挑开犯人的衣裳,准备下手。
“啊!”
三娘瑟瑟发抖,尖叫一声,抬手捂住眼睛,嘴巴不停地打颤。
食盒随之摔落,鸡汤洒了一地,叮当哐啷。
“谁在那!”贺兰徵怒喝一声。
侍卫上前,粗暴地将她拉扯到堂下。
“我……”
她吓得语无伦次。
“三娘?”贺兰徵起身,走上前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三娘缩着脖子,指了指洒了鸡汤:“我……我来给你送……”
“谁让她进来的!”
贺兰徵忽地大怒,厉声质问。
放她进来的两名看守,赶忙进来,跪在地上认错。
“属下以为……”
“以为什么?”贺兰徵斥责道,“本君三令五申,外人一律不许入府衙,你们却还是随意放人进来。”
守卫颤声辩解:“属下以为……她是替二姑娘来汇报事情,这才放她进来。”
“玩忽职守,各杖责二十。”
三娘一听,抓着他胳膊,泪眼汪汪地求情:“君侯,与他们无关,是我硬闯进来的,要罚就罚我……”
话还未说完,侍卫已经开始动手杖打两人守卫。
贺兰徵甩开她,高声道:“还不赶紧把她带回去!”
“都是我错。”三娘苦苦哀求,“你要打就打我,别打他们……”
两名侍卫上来钳住她,带出府衙。
“别打他们……”
三娘泪如雨下,哭着回到府里。
贺兰薇闻言,赶来开解她。
“三娘,别哭了。”贺兰薇主动揽下过错,“此事都赖我,疏忽大意,没有提前同你说明白。”
府衙重地,无关人员,严禁出入。
三娘抽泣道:“可是他也不能罚别人,要罚就罚我。”
贺兰薇拿捏着帕子给她擦泪:“没事,都过去了,下次不要再去就好了。”
三娘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我见明玉姐姐可以去,就以为我也可以去,不曾想……一时任性,反倒连累了他们。”
“放心吧,不会有人怪罪你。”
三娘哭到双眼红肿,久久不能释怀,连晚饭都没胃口吃。
是夜。
她在院门口张望一会,见贺兰徵的书房亮着灯,便想做些什么。
想了想,便来到厨房。
守着炉灶的揽翠见到她,忙问道:“三娘,可是饿了。”
三娘扫量了一眼:“有什么可以吃的吗?”
“已经熄火了。”揽翠指了指炉灶,“不过还热水,我给你冲碗藕粉羹吧。”
“嗯。”
三娘拿着冲泡的藕粉羹来到贺兰徵的书房。
叩叩——
“进。”
三娘不敢进去:“还是你出来吧,他们说你的书房也不能随便进。”
贺兰宣:让你不给我带鸡汤[白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暴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